20章 莱晞尚安,乐州不乐
瑞鹤六年,秋,我为了狩猎大熊而来到了莱晞镇。 一连十几天都一无所获,盘缠耗尽的我枯坐在街边竖起应工牌,在上面标识出我能做什么,以求能有零工可做。 我成了一个‘流工’,吃着仅存的干粮,成天等着有人雇我。 那段时间,一场场秋雨一次次地将夏日的余威扫进季节的垃圾桶,我这种‘流工’是属于有条件的,所以一身的蓑衣与手里的油布伞让我可以不考虑感冒的风险继续在雨中等待自己获取报酬的机会。 街道上的男女、百工、官商、车马为了各自的目的匆匆奔向各方,雨水打在莱晞的街道上,打在街道两侧所有‘流工’的心里,冒着风雨的他们生活还看不到有所着落的样子。 每一个步子与车轮激起的泥水不时溅到街边两侧,溅在流工们的身上,困等了一天的流工没有去躲开这些的心气,只是低着头任由泥水捡过来,经由发梢与衣服浸润身体,或是因积累过多而掉到地上。 蓑衣应付秋雨不成问题,黄油布伞足以挡掉飞溅而来的泥水,但不吃饭的话,人总是撑不住的。 期间,有不少流工趁着我去如厕时,想要偷我的蓑衣与雨伞,他们偷蓑衣雨伞的同时因分赃意向相左产生了矛盾,还互相厮打了起来,被我及时发现后,统统将他们暴打一顿扔进了镇子边的河里,有些人因为手脚疼得动不了,说不定当天就淹死了。 在底层长大的我很清楚,不做到一定程度,一些人会误以为你软弱从而使得类似事情得有三番五次,最终还是不得不做到这个份上才能解决。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这样。 无论生活成长环境是高是低,都有各自的卑劣,只是形态不同而已。 应工牌竖起的第三天,有一个人敲了敲我的应工牌。 听觉还管用的我抬起头来,看到一个身着粗麻短打的小男孩,脚边是一个大袋子,袋子大到我很难相信这个男孩能拎得动。 “喂,那什么,你、你看上去很能打是吧?” 男孩有些害怕,但性格中好强的一面让他顺利向我说出了话。 我有了一种有趣的预感,随即点了点头。 男孩看了看应工牌,继续说:“这、这个袋子里的东西作为你的报酬,呃,你是猎户的话,做这活也应该可以……” “报酬是什么?” 说话间,我伸出手去碰袋子,男孩警觉地拢住袋子口,拖着袋子后退了两三步。 我停住了手,重新坐回矮凳,他紧张地看着我,都开始喘起气来了。 “要是耍我的话,赶紧走,我没空陪小孩子玩闹。” 然后,男孩就急忙撩开了袋口的一角,从里面射出微弱的金光,我立马明白了,那是一袋金子,而且,很有可能是男孩偷的。 我没问他从哪儿来的,这事我不关心,我只是思虑了对我的坏处有多大后,问他:“要我干什么?” 他面色凝重地看着我,心里做了一大堆斗争,然后拖着袋子走近我,掂起脚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道:“替、替我杀了我爹,还有我爹亲戚那边的所有七大姑八大姨,他们嘲讽我娘做过营妓,你杀人的时候得要干、干净点。” 男孩的话一下子打中了我心中的软肋,他是个营妓的孩子,我又何尝不是呢? 于是,我的回答干净明了, “小事一桩。” ---- ---- “祖父的mama,也就是我的太婆婆原来是做营妓的吗?” 叶广宙往嘴里扒了两口饭,低声嘟囔道。 徐衡没从叶广宙的眼神里看到什么嫌恶的情绪,心中对叶广宙好感顿生。 “你、活、得、还、真、够、长、的、啊!” 常十万对徐衡一字一顿地说道。 徐衡笑着抿了口茶回道:“我活得长算什么,你才真叫我大开眼界呢,我活过了三百多年的岁月,也没见过活着的铁人呢,你才是奇物一个啊!” 觉得被赞赏了的常十万,身体略微有些激动地抖了抖。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一旁工匠装束的陈薪一边抱怨着“别乱动”,一边用自制的螺丝刀与扳手,把常十万的左手卸了下来,用小刷子沾玻璃瓶里的蓖麻油给常十万的零件关节上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