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深宅古屋

    一辆经过改装的加长林肯在马路上缓慢行驶着。

    坐在平稳宽敞的车厢里，曾玉春反而心生一种莫名的局促感和不安。尽管夜幕加速降临、车窗外的景象被笼罩得模糊灰暗，但他明显得感觉到，轿车不是沿返程的方向驾驶，而是直奔另外一个陌生的目的地。

    然而座驾的主人宋老头和他并不在同个车厢，他想问也没法问。一块半公分厚的特种钢板，将双方隔绝在各自的空间内。

    退一步说，即使他可以当面质问，以宋老头古怪冷漠的性格，也未必会解答。

    他只希望能尽快结束行程，哪怕把头探出去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也好。

    仿佛听到了他的希冀，十多米长的林肯车忽然停下。车门洞开，冰冷的男子声音随着寒风涌入：“下车。”

    曾玉春抖了个寒噤，目光一转，发现说话的既不是谢明也不是宋老头，而是一个带医用口罩的白大褂。他从车里钻出来，发觉这个白大褂居然矮得比自己低大半个头，几乎只够着自己的下巴，与宽大的衣服形成滑稽而鲜明的对比。

    他刚要咧嘴一乐，可眼前的景象突然令他把笑声又咽了回去。林密径曲，古木参天，落叶遍地，山深鸟鸣……曾玉春看得不可思议。这，这是哪里，“世外桃源”吗？

    宋老头和谢明也下了车。那辆黑色林肯旋即如一头巨型玄蛇般，悄声离去，消失在蜿蜒的山路间。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曾玉春觉得苗头有点不对劲。照理说，自己已经帮宋老头完成了诅咒竞争对手的任务，如果对方没有食言的话，应该是寻找时机把自己交还给诺克新德；怎么会来到这片深山老林？他们难道另有打算？即便如此，为什么不是回研究所？这里别说开展什么工作，根本连寄宿都成问题！

    宋老头却闭唇不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地上深可没踝的落叶朝前走去。谢明瞅了他一眼，也紧跟上去。曾玉春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那名白大褂却不耐烦了：“走啊。”

    曾玉春扭头瞪着白大褂。对方面无表情，只是从衣袖中伸出一根吐着蓝色电光的电击棒，饶有深意地与之相视。

    靠，谁说白衣就是天使。不过你等着。曾玉春咬咬牙，暂时认命地迈开双脚。

    夜色已经完全覆盖，同周围郁郁苍苍的参天大树形成一道黑暗的屏障。谢明打开携带的手电筒，曾玉春才勉强看清楚前方十几米的路。远处，归巢的鸟高低啼鸣着，和不知名的虫类谱写窸窸窣窣的交响曲。可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深处，却压抑得令人觉得可怕。

    他在心里头默记着行走的路线，无论是不是真能记得住。白大褂似乎觉察到这一意图，冷冷地嘲弄道：“别费劲了。世界上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能记住这条路，可到了白天、能再次走对的，绝对不会超过万分之一。”

    曾玉春已经顾不上和白大褂斗嘴耍贫了。他反复在内心咀嚼对方这句话的涵义。难道说，这里还会像打乱的扑克牌一样，晚上和白天两个样？

    什么地方可以这么古怪？我到底还是不是留在地球上？他感觉自己仿佛步入幻境之中了。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沿着直线抵达终点，又仿佛在同一个地方原地踏步直到忘却时间概念，又似乎在某座网状的露天迷宫内徘徊多时才柳暗花明。四人终于到达一所比蓝图研究所稍小却更加隐秘的建筑。这座建筑显然有些年头，手电筒光照所至之处，超过三分之二的外墙爬满了青蔓绿藤，几乎是给它披上了一层翠绿色的厚纱，以至于部分剥落的红褐墙砖也变得毫不起眼。古色古香的大门更是铜绿斑斑，在风中叙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往事。

    更令人惊悚的是，除了谢明握着的手电筒的光，这所深宅怪屋到了这时居然还不亮起一盏灯。光柱移开后，又剩下大片乌漆墨黑。整座建筑犹如一头栖身于密林的巨大怪兽，借助夜色的掩护，随时张开它那张血盆大口，把所有来客一口吞下。

    别告诉我，这是宋老头的住处——虽然以他那副怪脾气，完全不是没可能。曾玉春满头瀑布汗忽而转为了冷汗。靠，很多闹鬼的阴森古宅不就是长这样子吗？这他妈也有人敢住？换做是他他宁可到酒店里呆着！

    可现实自然由不得他了。宋老头掏出几把造型奇古的钥匙，摆弄几下，就卸下了同样年代久远的门锁。谢明上前接过后，宋老头两掌分推，厚实的门板缓缓向两侧打开。屋子中似乎装有红外感应之类的高科技装置，就在宋老头一步跨入里面时，所有的灯突然启动，瞬间驱散了压迫感极强的黑暗，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