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情非得已
三月的清晨，春风和煦，吹着官府门口的两棵垂柳，新长的柳枝翠绿欲滴，在风中如水草般摇曳。 葛天踏步走进官府的中院，见到屋檐下那一修长又有些瘦弱的身影，他的步子一顿，脸上的神情也跟着一僵。 一扎马尾辫，长发及腰间。宁无歌转过身来，与他对视了一眼，神情冷漠地笑道：“不知盟主前来，有何贵干？” 口气客气，眼中却仿佛藏着讥笑。 “你……还在恨我。”葛天问道。 恨？ 宁无歌半眯起清冷的双目，凄然一笑，“明明是我救得你，为什么是我meimei了？” 宁无歌是宁梦绮的胞兄，因性格乖张，行事与王族不一，喜好自由，常年在外游历，所以少有人知。外人只知道宁府出了一个宁将军与京城双凤宁梦绮。 而葛天，却是这鲜少知道的人之一。 他没想到葛天是这样“正直”的人，宁可麻木自己，认为宁梦绮是那个善良的姑娘，也不愿意承认救他的那个人，明明是一个男人。 那日，宁无歌听闻葛天迎娶宁梦绮之事，他提剑踏进了葛府，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面无表情地将剑刺进了葛天的胸膛，那一身血染了葛天的红艳的新郎服，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宁无歌心中是恨的，但是到头来仍下不了杀招，也不愿意说出他们的事情。 他想着，这一剑后，两人恩断义绝。 官兵本要将杀人行凶的他抓起，却被葛天与宁梦绮阻止，他望着宁无歌那一扎马尾辫的背影，遥遥远去，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压着。 如今，宁无歌面对他，已不知道能说什么，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会成为葛天的负担。到了这一刻，他竟然还在为他着想，宁无歌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我今日来，有一事相求。”葛天转开了话题，对宁无歌拜了一拜，“关于水无月，事关江湖安危，我知道你不会放任不管。” 葛天，你真的好残忍。 宁无歌垂下眼帘，如果能够恩断义绝那也是好的，可是为什么他偏偏要来当这武林盟主，出现在他眼皮底下，呆在京城做金龟婿不好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自从怀希得知夏靓儿事情后，终日郁郁寡欢，林灵儿决定带她游玩散心，二人便相约来京城，至于白天凡…… 林灵儿回想起当时白天凡听闻她们要出游的消息后，抱着一沓的门派文书差点没砸死林灵儿，“你倒是好，成天偷乐，什么事情都丢给我？” “因为你是掌门钦点的护法，而我只是个陪衬，所以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咯！”林灵儿当时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看到他那铁青的脸，逗得她大笑。 …… 林灵儿笑得前俯后仰，而与她一同坐在马车里的怀希被她这突然一笑给吓了。 她好奇地问到林灵儿什么事情。 “想到当时天凡那憋屈的表情，我就想笑！”林灵儿捂着嘴说道，还忍不住几声笑。 “是呢，白大哥可真辛苦，你一点都不像是有职务的人！”怀希撇下嘴，又拉开珠帘，望着外面的春色，“哇，林子很漂亮！” “嗯，我先睡一会儿！”林灵儿掀开门帘，对着车夫说道，“差一里路到京城的时候，叫我们。” “好的，小姐。”那车夫应道，又甩了下马鞭，马车哒哒穿越树林，往着京城而去。 不足半日的功夫，便到了京城，正好赶上午饭时间。 京城跟江湖不大一样，门口便是重兵把守，路人一一被检查包裹物品才能进入，里头更是戒备深严，特别是皇宫一带，百步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传言连只鸡靠近了也会被箭射杀。这里民风朴实，却不是那种自然的，而且在皇天厚土下，人人皆尊敬与畏惧的一种扭曲。这的百姓生活比起江湖可差多了，虽然皇宫富裕，人尽奢华，可与他们何干？那些还不是压榨百姓而来的，不仅仅官府压榨，连商人都会谋取暴利，那些生活在低层的百姓过得如何苦难的日子，不是常人可想象。 “jiejie，他们为什么都穿这么土里土气的衣服啊？”怀希一路游玩而下，发现了这一问题，完全不比江湖那种各种艳丽服饰，多姿多彩，更不要提她所在的帝都苍雪城了。 “这……是规定……”林灵儿摸了摸鼻尖，不知如何解释。 “啊，还这样的规定啊！”怀希难以置信地问道，“穿什么都要规定，这也太多管闲事了，这谁规定的呀？” “咳咳……我们看看别处风景！”林灵儿推了推她，往一处走去，不再与她纠缠问题，生怕又被钻牛角尖。 “jiejie，这儿虽然热闹，可是还是没江湖热闹！果然江湖好！”怀希又感慨道，“哎，那是什么？” 二女往那墙上告示一瞧，林灵儿显然明白了，只是当她真正看到这通缉令的时候，还是有些怅惘。 “水无月……”她叹息了一声，“可惜了这么一位女子。” “嗯，她真的很漂亮，这么漂亮的女子怎么会杀人呢？”怀希更加不能理解。 之前得知这事，果然如珊珊雪所言，京城的人的确来找江湖的麻烦，然而他们却没能进入江湖展开搜捕，多亏了新任盟主葛天言辞相劝，委婉拒绝了京城干涉江湖之事，告示可以贴，但是绝不允许京城的官兵进入江湖搜查，他也保证以江湖官府的能力搜捕，绝对不偏袒水无月。也有道听途说说，盟主私下也塞了点好处给京城的人，才真正平息这事情。 可这件事情远没想象中那么简单，林灵儿后来才得知，水无月杀的人是丞相的独子！丞相之怒遍及整个恭亲王府，等待恭亲王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下场。他们本意在拉拢关系，却适得其反，换来一场大祸，这人生真是世事无常。 “哎，我们不想这么多啦，去吃烤鸭，天下第一鸭！”林灵儿指着前房楼牌。 “好！”怀希使劲点头，她们来到二楼，可以更好地瞭望整座京城，因为这里的房子统统不允许建造超过三层，所以视野辽阔。 “jiejie，这儿也是爹管的么？”怀希问道。 “哦，不是，这是人间，属于天界管辖。”林灵儿说道。 “那谁管的？”怀希又问。 “你看，那堵宫墙里里，一个叫做皇帝的人管的。”她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那是他的住处。” “他武功高强吗？”怀希望了眼林灵儿所指的地方。 “不会武功啊。”林灵儿随口应道。 “什么！那怎么管啦？盟主不也是武功高强么？他都没武功，不是很容易被人给赶了？”怀希大惊失色。 林灵儿眉毛一挑，一不留神，又被她钻牛角尖！ “哎……哎呀！我也不知道，来！烤鸭拿来了，吃吧！”一盘烤鸭及时解决了林灵儿，两人一同坐下品尝。 “真香！呵呵，我从来没吃过烤鸭！”怀希双手捧着烤鸭，感到很稀奇。 她大口大口地撕扯着rou，狼吞虎咽，一点都不像个公主，一边还不断赞道，“为什么jiejie总能找到好吃的东西？” “不想想我可是谁？厉害着呢！嘻嘻，慢点吃，不急，吃完了，再接着玩！”林灵儿也开始囫囵吞枣。 “嗯嗯……”怀希已经忙着咀嚼，没有空搭理林灵儿的话。 看到怀希这样开心，林灵儿心里也舒坦多了，夏靓儿的事情，相信辉夜能够出一个交代。 就在二人吃得开心的时候，突然楼下传来声音，来了一群穿铠甲的官兵，似乎正在搜人。 林灵儿问了周围的人才知道，水无月一案关系重大，已经由官府交予大理寺处理，而这些人正是大理寺派出来搜查水无月下落的。这些日，大理寺已将京城各处查了个底朝天，巨大的京城仿佛一个鸟笼，戒备森严。 因为这些官兵要把客人挨个排查，所以林灵儿也没办法继续吃了，只好擦干净手，等着他们上楼。 没一会儿，那些人就已经查完一楼，真准备上楼，却被一人拦下，“都别查了。” 说话的人，正走进这座楼，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贺兰大人。”那些官兵一见他，纷纷作揖。 “啊，是大理少卿大人！他怎么会在这？”有眼尖的人认出了他。 “请问大人，为何阻止我们？”一位负责带队的官兵问道。 “这案子从现在起，归我管了。你们只需听我的命令办事便可。”这位贺兰大人口气似乎很嚣张。 “天了！我的耳朵没坏吧！贺兰大人说接手这案子！“ “我也听到了！丞相大人居然请动了他！” “据说这位大人不是什么案子都查的！” …… 楼中人纷纷说起了这位贺兰钧的传奇，林灵儿也多多少少听明白了一些。这大理寺少卿，是大理寺二把手，当朝三品官员，而这位贺兰钧看上去年纪应就二十出头，据说是绝世天才，京城第一神探，在他手中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没有抓不到的凶手。但是，性格古怪，一般的案子，他都不会看一眼，他自称是“非离奇不解，非悬案不破”。 而他竟然接手了水无月的案子，看来这案子很离奇了！ “这个人好帅啊！”怀希忍不住感慨道，可惜没看清楚长什么样！ 这段小插曲后，二女继续胡吃海喝。 直到黄昏，她们才打道回去，来的时候是正好遇到顺路的马车，回去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只好徒步走回。 “林jiejie，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到江湖？”怀希跟着林灵儿身后，一手扶着腰，有些疲倦。 “唔，我想想，差不多回去了就可以去睡觉啦！”林灵儿倒是气色很好。 “啊……这么晚啊……”怀希叹息了一声，“好累的！” “累了，我们就坐一会儿再走。”林灵儿说道，“反正这条路来往的人也不少，指不定还可以搭马车回去！” 怀希一听到可以坐回去，立马倦意少了大半。可这一路下来，行人的确不少，可哪里有马车的踪影？ 突然，有一小伙子埋头急冲冲地从林灵儿身旁撞过，差点没把她撞倒在地，林灵儿哎哟一声，“怎么不看路！” 但她立刻有了警觉意识，猛地指着那背影大呼一声，“小偷！” 那布衣小伙子闻言，吓得撒腿便跑，本来林灵儿还只是随便一喊，那小偷竟然心虚地露出马脚！ “可恶！给本姑娘站住！不要跑！”林灵儿这可来劲了，竟敢偷她的钱？！竟敢偷她堂堂一代神偷的钱！ “不跑是笨蛋！哈！”那小伙子拼命跑，还回头做了个鬼脸，可把林灵儿气炸了！ “给我站住！”林灵儿怒气冲冲，她虽是气得昏厥，可功夫还是过硬，立马轻功一飞，便马上就要摸住那小伙子的肩膀，那小伙子回头看到本还在他后方二十来步的人，竟然突然出现在他旁边，吓得不轻！ “逮住你了！”林灵儿大呼道，正要将他扑倒的时候，突然眼前强光一闪，接着嘭地一声，脑袋好像撞上了墙，眼前一黑，人被弹回到地上，“哎哟喂！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