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龙腾天降
林灵儿的目光还落在书生的身上。 满地的血迹，满空飘散的蛛丝，她的泪不断地流着。 “你不是会逃跑吗？怎么？不逃了？”一夜揪住她的衣领，笑问道。 林灵儿终于停止了哭泣，转而毫无畏惧地盯住他，一语不发。 一夜长长的头发遮盖着深邃的双眼，棕色的瞳孔闪着冷厉的光芒，没有杀气，目光如水。 那张宛如天人的容貌也显得异常平静，那一道疤给他增添了霸气，一点也没有玷污了他的相貌。 看着自己的手下惨死，居然还这么平静，他才是可怕的。 他的妖气虽然还没有释放出来，但已经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种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超越感。 风依旧吹着，吹走了一地的银白色蛛丝，把它们吹向更高更远的空中，夹着刚刚激战过的血腥味，也酝酿着新的一场战斗的紧张气氛…… 风撩开了他的长发，他铠甲下的肩膀上显现出一个“圣”字的图案。 “如果你现在跪下来求本座，本座还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生还。”他啧啧地笑道。 林灵儿不屑地别过头。 “凡人是那么弱小，你想跟我们作对吗？只要本座轻轻挥下手，你就会灰飞烟灭了。呵呵，凡人不都是贪生怕死的吗？”一夜又笑道。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呵呵，跪一下就得到一夜大哥的原谅，还真是便宜你了。” “就是呀，以前不知道有多少妖精跪求了，还不是照样死呢。” “一夜大哥难得心情好呀。” …… “怎么样？”一夜又问一次。 林灵儿这才看着他，轻蔑地笑了一下，“有一种自尊叫作宁死不屈。” 他以为她林灵儿是那种人吗？ 宁杀生以成仁，绝不苟活以害仁。 一夜显然没听明白。 “她说她想死呢。”十六夜笑了一下，蝴蝶面具下一个漂亮的月牙。 “你真的不怕死？”一夜似乎还不相信。 “我承认，人是很弱小，但是有骨气，才不会像你们一样卑躬屈膝，动不动就下跪求饶，你以为你是谁呀？亏你们还是堂堂冷夜的人，滥杀无辜，可笑可笑！你，根本不配我给你下跪。”林灵儿瞪着他，并且啐了他一口，那是她唯一的口水了，本来还想着维持最后的生命，如今实在忍无可忍。 “你好大的胆子！”他吼了一声，“你真的是活腻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粗糙的手刺得她疼痛，眉头一皱。 林灵儿不知道哪来的视死如归的胆子，竟然会这么做，她真的不知道。 “再问你一次，就真的不怕本座杀了你？”他的眉头快皱成一团，半眯着眼，蠢蠢欲动的妖气开始游动。 “该死的人是你！你这么做，会遭到报应的！”林灵儿盯着他说，就算武功上败给了他，人的尊严也不能败给这样的妖精！ “哦？是吗？我倒想看看……”他哈哈地大笑起来，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林灵儿忍着脖子上的疼痛，眯着眼望着天空。 舒舒的云絮连在了一起，一层层积聚在一起，形成团团厚厚的云层，翻滚着。 太阳在渐渐被血红色吞噬…… 一夜的眼睛半眯着，嘴角挂着很舒适的笑容，手劲在慢慢增大，他慢慢欣赏着林灵儿死去的样子…… 疼痛在加剧，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而记忆全像流水一样开始倒退。 倒退着…… 过到了过去…… 明媚的阳光，和煦的春风吹拂着柔柔的青草，她站在草野之间，轻轻撩开吹进眼睛里的发丝，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人，长着黑得发亮的衣服，白色的边领，习惯性在左衣袖上扎了条白色的巾，佩着金色龙纹雕琢的腰带，他的手抚着插在腰间的一把精致的锁链剑的剑柄上，随着风轻轻碰下，那锁链便发出悦耳的歌声…… 传说，那把叫作镇妖剑。 他背对着林灵儿，乌黑的长发扎成一条长长的到腰间的辫子，随着风飞着…… 林灵儿双手放在嘴边，激动地向他大叫着，“杨大哥！” 他回过头来，看着林灵儿，脸上映着比阳光还明媚的笑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比画师手中的人物还要漂亮。 林灵儿高兴地朝着他挥手。 “小灵儿，你怎么在这？”他一直都笑着，他很喜欢微笑，对着别人总是微笑着，无论自己高兴也好，难过也罢，他从来都是微笑着。 “我喜欢你！”林灵儿看着他，认真地叫道，然后又绯红着脸低下头，手背在后面打转，脚在地上画着圈，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下他的表情。 “你呀……”他敲了下林灵儿的小脑瓜，笑道，“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喜欢？喜欢就是喜欢嘛！”林灵儿奇怪地抬起头看着他。 “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呢？赶紧乖乖地回家吧。”他拍拍林灵儿的肩膀，打趣地说。 “不嘛，人家决定了！”林灵儿扯扯他的衣袖，撒娇道。 “决定什么了？”他问。 “我加入你派！”林灵儿看着他，笑嘻嘻地说，“有没位子给我？” 他看着林灵儿，笑弯了眼睛，嘴里还叼了一条狗尾巴草，“有啊，有啊。” “真的吗？那你是答应啦？什么位子呀？”林灵儿兴奋地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应她。 他先是嘿嘿地笑了几声，然后看着她说：“就少了个打杂的呢。” “什么！”林灵儿气愤地给了他一个上勾拳，他“哎哟”一声！她没搭理他，愤愤地走开，边走还边骂着，“哼……人家才不稀罕呢！才不稀罕呢！我总有一天要超越你，哼！叫你乖乖听我的！” …… 记忆还在不停地流着…… “杨大哥，不要走！”林灵儿拼死扯住了他的衣服，哭泣道。 四处已经是火海了，整片江湖处在了火海之中，人们的痛苦的哀号，尖叫声伴随着打斗的声音，妖精，魔兽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地滥杀无辜…… 而江湖的人们正在浴血奋战中一个个化为烟灰…… “杨大哥，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她哭着撕心裂肺地拉住他，跪倒在地，林灵儿一直都觉得他是自己的保护神，只要有他在，她一定会安全的，一定会的，所以她不要他离开，更不要他去死！ “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去死呀！”林灵儿泪流满面，湿透了衣服，已经喊得声音沙哑了。 “我们需要你，江湖需要你呀！”她叫着，一次次的呼喊声被火焰的燃烧给覆盖了。 他终于回过了头，微笑地看着她，不过这不是开心的笑，而是痛苦的笑，是视死如归的笑，令她更加心痛。 他习惯性地摸摸她的小脑瓜，“婷儿是我一生最爱的女子，我无法原谅杀害她的人，就算要我死，我也要报仇。灵儿，答应我，不要为我落泪，好吗？” 林灵儿的眼泪却更加猖狂地流下来…… 她宁可此时他骂她，打她，也不要他这么温柔地跟她说着这样生离死别的话！ 他还是走了…… 无论她怎么样做，都没有留住他…… …… 不过，她马上就可以…… 就可以去看他了…… 杨大哥…… 突然，天气骤变，太阳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云朵翻滚着，急速聚拢在一起，一染通红，像是百万生灵的鲜血染红的，仿佛来自炼狱般的恐怖，天空发出隆隆的声音，像是沉闷的鼓点的打击声…… 忽然，闪过一个亮点…… 但是，稍纵即逝…… 接着，一条燃烧着遍身火焰的巨龙出现，飞驰而下，朝着众人冲了过来！ 巨龙在林灵儿与一夜周身飞跃一圈，“刷——”一声将周围的人全部甩开了！ 冷夜的人惊慌地躲开，而一夜也下意识地松开了林灵儿，退离一步，林灵儿被火焰的巨龙包围了起来，冷夜的人无法靠近她。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她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她跌坐在地上，飞龙化成了她身边通天的大火，夹着强劲的烈风，高速回旋着，行成了巨大的一条火焰龙卷风，像是要撕裂一切…… 周围的气压一下子降了下来，空气变得稀薄，透过大火的烟雾，画面变得扭曲…… 她凌乱的辫子被大风吹起，可是却毫无力气站起来，只能用手挡住巨大的暴风与四处迸射的火焰…… 冷夜的人定力好的，站稳了；定力不好的，拼命抓着身边的人，尖叫着。 “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啊？！” …… 一夜的长发也被高高吹起，耳上的链子也被刮着摆舞，他没有理会手下的尖叫与疑问，只顾盯着那道飓风，眼睛里是跳跃的火焰，目光里滔天骇浪，失去了刚才平静的湖面。 他一语不发，只是直勾勾盯着…… 风渐渐平息了下来，火光也渐渐消失…… 在风暴的中心显现出了一人…… 低着头半跪着蹲在被烤焦的土地上，泛着点点金光的朱红色的长发缓缓地柔柔地洒落在了肩膀上，发丝的尾部粘到了地面，却毫无受污，一袭白衫，干净又舒适。 莫非…… 难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