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龙江村
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死囚逃犯们不但死里逃生,还缴获不菲,要命的追兵反倒成了要命的福利,正发愁三百来号人的武器装备到哪里弄,敌人便堪堪送到,还绰绰有余,还给挑头,正打瞌睡,送来个枕头,正冻馁不知所措,送来了厚暖的衣物,还是秋冬时令新款的。 有人主张杀俘,血儆追随者,否则,一批一批的追兵将源源不断的开过来。麦高不采纳,说杀俘不祥,说来让他们来吧,多送点东西来又有何妨。 自从进了天牢,每一个人没有再笑过,时间长了,脸上的笑纹都长平了,没长平的只剩下饥饿纹。现如今时,大槐树下一片喜洋洋,美丽的秋天在曼妙的韵律中舞起她的裙摆,众人开怀大笑,那个痛快淋漓的爆笑,如同攒了若干年的雪崩。于是,便有人提议,走,打他个王八羔子的,紫荆关欺人太甚! 走!一群人呼拥着往起跟,早憋闷憋了一肚子火,先前是没法子,都是没牙的老虎,没螯钳的大虾,眼下一刻不同了,兵器,装备和药品都不缺了,君子报仇,隔夜不候! 呼啦啦的拉出一杆子人马,到处是兵器和盔甲的金属碰响,还有箭囊里的箭翎摇荡的硌料声,铜铸铁浇的箭头不再是残破不堪的自制木箭! 走两步,赶脚人不齐,停下步子,都回头拿眼找人,咱那个胆大妄为的小首领呢? 麦高正看着溪里的游鱼发愣,哪里能有什么主意,满心思的正在盘算利害:早夜偷关未遂,狼狈返回来,现一时的兵马壮了,已有了一战之力,强行攻击也许是无奈的一个选择,但没把握,任何决策都关乎一群人的命运,于是,拿眼找陆重行,田不日。 陆重行渊渟岳峙,未动丝毫声色,稳当当的一个大帅城府。田不日捻起胡子,曰,凡战,若敌坚吾敝,敌固吾散,且当避之。兵法云,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敌不堕,吾无胜算,不战! 嘿,主谋反战!主战将士们说,攻关,我们亦无把握,但是不战,我们意欲何往?往前,惟有这一条路! 那就不往前,绕道!田不日坚定的说。 绕? 绕! 绕八百里? 哪怕八千里路云和月,也要绕! 众人不约而同瞧麦高,麦高抬头瞧天色已晚,淡淡说,先洗洗睡吧。 安排完岗哨,陆重行过来麦高身旁。麦高言问,攻关乎,抑或舍近求远的绕道乎?陆将军教我。 陆重行言语笃定的说,夫大事者,大眼大耳大心也,无其他算,汝当自裁之。 那好吧,瞧人家高人,什么都没说,同时,什么都告诉你了,告诉你思路,告诉你判断,告诉你答案,除了那个自裁,且当自裁理解吧。 星夜露宿,月如银钩,挂在蓝晶晶的幕布上,犹如天堂。每人至少裹三层里外,还都厚衣厚裤的卡哇伊。晚风轻轻的吹,槐叶轻轻的摇,睡梦中都露出甜美的微笑,哦,可怜天下无家可归人啊的们! 比及天亮,麦高一字令,“绕!”再没异议,有异议也没再说,夜hang的攻关热情已经过一夜的冷却。 整顿人马,启程。 按照中行十六的提议,绕过紫荆关,望西南方向进发。目的地是伏牛山下胡子洞,说那里峰高林密,物产丰饶,是一个进可攻平原,退可守山窝的根据之地。 麦高,陆虎爷俩和田不日四个人先行探路,姜忌和二侯押尾,防御追兵。 一路行,过了晌午头,抵达罗江杨树浦。一架石拱桥接住南北两岸,水色澄碧,群山顺延,红叶在远远的峰峦开放,像一团团燃烧的火。 杨树浦,罗江第一镇,水陆商埠,店铺挨肩并足,其规模不亚于半个县城。四人找了一间临江饭铺打尖。正等伙计上菜,被邻座的四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非常无礼的打量,充满挑衅的找小话,那话没好话,陆重行示意不要搭理他们,麦高也不想惹事,否则的话,早把guntang的茶水泼到那个光头上了。 四个人自找没趣,胡胡咧咧的走了。麦高问掌柜的,“那四位不结账啊?” 掌柜的一手拨响算盘珠子,一手在记账,神色沮丧的说:“谁敢啊,杨胖头的人,去年来,还口说赊账,赊账的,今年连说都懒省说了,你们没瞧,现在的街市上,冷清凋敝,昔日繁华不再,人都跑光了。” 伙计也接言说:“拦路劫匪一样,把住杨树浦桥强行收费,那是上百年的公家桥,又不是他娘的桥,结果外面人干脆不来了,都绕道走。苦了本地乡亲们,很多人过不起桥,泅水渡江,每年都淹死不少人呐!” 杨胖头,家有良田千亩,骡马成群,妻妾也成群。杨家大院,占了杨树浦半个街面,四角碉楼,壁垒森严,居高临下,可以俯瞰整个镇子的一举一动。 杨胖头欺压百姓,作恶多端,再加上杨家少爷学了点武功,凶狠异常,无人敢惹。杨胖头放言,老子就是这里的天,老子的话就是这里的法!是以三十年间,民知有杨氏之强,而不知有官府。乡民有争,不敢闻公,必听命其家。 这日子过的滋润,标准的土皇帝,土豪们的总头,肥了权贵,苦了百姓。 四人过桥时,又碰见“光头”,貌像把桥的头目。光头腆着个大肚皮,哼声问:“你几个干什么的?” “不干什么!”麦高嘴角横撇。 田不日见状,赶紧递上小话,“小买卖,我们做小买卖的商人。” “一人一银,”光头开出价码。 “呃,你拦路抢劫啊你?” “你以为不是拦路抢劫啊你!” “你们是官府还是土匪啊?” “我们是掌政的土匪,怎么着,不服气你告我呀,你告我也是告到我那,我看你怎么告!” 麦高怒,“我直管过桥,你拦得住么?” 光头强横,“你们胆敢不交过桥费么,那你试试?” 田不日据理力争,“过桥费不是论铜么,怎么论起银来了?” 光头讲道:“本地人论铜,外地人论银,他们种田的,你们赚钱的!” 田不日谆谆教导他们,“你们就不怕坏了名声,外头人都不来了,还收谁的钱?” 四五个喽啰流里流气的笑,其中一个尖嗓门,“哎哟,真他娘的吊书袋子,爱来不来,来了就宰,不宰白不宰,谁能保证这次不宰你,下次你他娘的还来?” 绝倒的土匪逻辑! 光头手指桥下面,扯起欠揍的腔调,“我发慈悲,给你们指条道,不要钱的,游过江,如果你们半道淹死了,我保证不管!”说完,还做了一个赌咒发誓的右胳膊握拳式。 又是一堆浪笑。 cnn的!一个国家欺负我们,我们忍了,你一个小镇恶霸也想欺负我们,cnn的,简直是有眼不识泰山!麦高一个大脚直奔“尖嗓门”,duang!“尖嗓门”切线飞去,直接翻出桥栏杆,掉进江中,不知还有命否,因了麦高暗中加持了 1的“重骨”。 嘿,你行啊你,太岁头上动土,活腻烦了你,甭说你四个人,再来八个也照样灭你!光头猖狂叫嚣,捋出袖子往上步。 这个地痞无甚武功,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找了一个看家护院的活,平素里欺负人惯了,殊不知那是因了老百姓的胆小怕事,捋出袖子往上步,攥个拳头不防守,标准的村妇王八拳。 不用怜悯,刚踢过尖嗓门的脚放落地面,紧起另一只脚,同一步调,duang! 光头块头大,没踢飞,踢软了。地痞们瞧不好,今个碰上恶茬了,一脚一个踢坏两个人,功夫太强大了,顾不上掉江里的尖嗓门,架上光头往镇子里跑,撂下话头,“你们在这等着,有种别跑!” 围观百姓一片欢呼。 “上天显灵了,他们也有挨打的一天!” “他们不是成天吹他们战无不胜么?“ “那是欺负老百姓,他们好武器,当然的战无不胜!” “终于有人敢揍他们了!” “杨家大院,我带路!” 一个貌像睿智的老者,自我崇拜的称道:“我早说过嘛,他们就会欺负本乡本土的,我们都被他们欺负惯了,但若外面来个强敌,他们是不堪一击的!” “这般恶人,还留他做甚,”麦高瞧往镇子里的方向,号召百姓说:“走,彻底拆了他杨家大院,还百姓一片天!” 碰上真格的,反响降一半,毕竟百姓们看他们只有四个人,杨家大院,那可是高墙铁窗,固若金汤,杨家打手百十号人哪! 但也有跟的,没有叫彻底唬弄住的年青人。 麦高瞧跟上的一群热血青年,赞曰:“好,有种,你们这批人就是杨树浦的未来,今天但凡有好处,先紧着你们赏!” 一听有赏,反响升一倍,余众也争先恐后,泱泱跟上。 麦高,当然的有恃无恐,自己背后那三百号“天兵天将”,一人一口也能把那个杨胖头咬死的不能再活。 田不日赞曰麦高,“主公这是行大善,平霸除恶,造福一方百姓啊。” 陆重行沉沉言道:“打出我们的威望,拿他们的恶行祭奠我们的旗帜!” 麦高想谦虚不知如何谦虚,于是开启深沉模式,说:“善不择才积大,德无意而厚载。” “这话说的好,”田不日捻摸胡须,点头又摇头,“不过,不像话,哦,不像主公你的话。” 陆重行嘿然。 陆虎说:“我也觉不是。” 麦高好不容易充大头一次,结果让人家拔了电源。 “这是我,我的,……”想给启东掌门找一个定冠词,启东掌门和自己什么关系?师傅?非也,兄长?也不是,同学?垃圾吧倒吧,人家谦虚,你就上杆子攀爬!最后,没找到,说:“嵩山的启东掌门说的。” “不简单,你还认识启东掌门?” 认识?岂止认识!不过,麦高再也不敢充大头,敷衍过去,“认识,认识。” 陆虎来了兴致,“你离开杏花村说是去找高人,找的就是嵩山掌门?” 一句话说不清楚,现在也不是能说清楚的时候,麦高敷衍道:“是啊,是啊。” 真的假的啊,陆重行和田不日两两瞅一眼,咱这位主公不是不好吹牛么?真吹起牛逼来都不像他了。 话说间,进了镇。杨树浦桥距离镇子外不远。 镇子口朝里走一点,迎面碰上一伙人,自然是气势汹汹的了,本家本土的嘛,人又多,群威群胆。为首一圆胖,手持两个胖锤头,灰不黜黜的判不准什么材质。 “少主子,就他!”告状的不是尖嗓门,那货现一时正在罗江里飘游哪,也不是光头,估计躺床上了。 圆胖先是吼向一圈老百姓,“今天,我看你们哪个敢造反!”百姓们纷纷扭脸的扭脸,低头的低头,不敢直视其目光,更有不少人用手掩住自己的脸,只露出恐惧的双眼。 然后,圆胖打量麦高,麦高打量圆胖。 圆胖轻蔑麦高,满打满算四个人,我们百十号人打你们四个人,你们不快逃跑还死撑在这里,讨赏么? 麦高轻蔑圆胖,你都长二等残疾了还出来打架,你爹造么?你再胖,能比弥勒佛么?你再怎么灵活迅捷,能比上黑熊么? 圆胖出手就是一个猛抡,又是欺负人欺负惯了的常胜将军式的村妇王八锤。速度之慢,麦高差点都懒躲了,趁他大力用老,上前往失重的方向助推一把,那么大块头,任谁也支撑不住,他自己也不行,“噗嗤”一个嘴啃泥,比猪八戒还难看。 圆胖恼羞,脸红脖子粗,哦,他没脖子,直接后槽红,像肿起的包,有生以来,何以受过如此侮辱,方圆十八里,你也不打听打听,从来都是老子天下第一!一个大锤扔过来,另一个大锤捅过去。 麦高不知大锤轻重,没敢贸然接手,少侧下肩膀,让了过去。后面人堆里发出一片惊呼,那飞落的大锤像一颗避水珠,把人堆自然分成两边倒。麦高回头言一声,谁捡到是谁的。好嘛!刚刚落地的大锤又成了众人争抢的漩涡中心。 更加恼羞的圆胖瞪爆双眼,眼珠子不小,但被肥rou遮挡太多,锤头继续捅,身子继续前倾,麦高继续偏旁让过,然而,斜线一拉,“咣当”不是“噗嗤”了,那货的天灵盖正顶在青石板上。麦高上前一脚踩住杨圆胖的胖头,不能简称杨胖头,杨胖头是他爹,“行恶不知收敛,罪孽自有罪报!”一阵短促的头骨坼裂响过,红白物事泼污到石面上,那圆胖眼瞧是不活了。 厮跟来的喽啰们瞧主子没了,人多也没用,反而碍手碍脚,发一阵惨叫,便一哄而散了去。 未及散去,麦高冷眼抱怀,号言:“没一个好东西,全交给你们了。”百姓们早早恨透了这帮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狗腿子,一并发齐上,都生生打死,活扔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