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横遭暗算

    　　春天里，百花香，啷哩个啷哩个啷哩个当。

    　　Z城郊外，距离人防招待所不远，有一条三十年前还有鱼活的小河。如今腥臭的河道上，柳树们顽强的吐出一大片新绿，一丁点也不像毒雾毒水孕育出来的嫩绿，袅袅娜娜的枝叶随风惬意的摇着拽着，如果不往河面上看那颜色，也不往天上看那颜色的话，确实看着惬意，一缕心思，伴随风的吹，摆渡在春的曦光里。

    　　晨练的人照常晨练，别的地方还不如这个地方。还有人比别人讲究，戴着口罩打拳练cao，也不怕缺氧憋出毛病喽。

    　　麦高每天晨练，不用起太早，太早阴霾太重。练功人要求空气质量相当苛刻，因为远超常人的大量吐纳，外润表皮，内至肌理，浸骨髓，漫血梢，不敢当吸尘器的，吸到深里排都排不出来。今天的太阳还好，顺着小河边，溜走两圈，照照缺光的皮肤，那皮肤已经开始往白里去了，差不多身子骨活动开了，回洞*房，把自己收拾停当，戴正头箍，抬眼看一眼昏昏沉沉的吸顶灯，闭上眼，上线。

    　　光芒流转，时空变迁。

    　　♀星世界里，空气好，实在新鲜，感觉天地间就是一个大氧吧，呼吸过程是一种通畅，一种享受的抚慰。

    　　麦高和野*战排干了一架，把人得罪了，把自己解放了，解除合同获得自*由身，说自*由都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十金，不是给麦高是给杀麦高的人。

    　　如同缺氧离子突然过渡到过氧离子，麦高不用再和同伙们一起上早工，也不用晚归，拥有了大量的充裕时间，一时三刻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去哪里好，加上懂队长代表金鑫工作室老板，千言万好希望麦高留驻杏花村，基本生活照样免费，洞*房高架床，萝卜白菜帮，并且许诺，从今往后，麦高的矿按市价收购。

    　　时至今日才明白，合着工作室一直压价盘剥大家伙，唉，大家伙的事自己管不到，又不想大家伙说自己什么，麦高决定把矿统统卖给村上铁匠铺。

    　　懂队长说老板说了，这次麦高出了大力，奖挹合同，下次再有事，将论事给钱，绝不抠搜。麦高心中明白把自己当打手了，惟实不甘愿，难道自己的革命生涯注定离不开“洞”了？现实里钻洞*房，网游里钻洞xue，只可惜了，此洞*房非彼洞*房，此洞xue非好洞xue。

    　　♀星世界开了春，冰雪融化了，大自然蠢蠢欲醒，绿草芽，嫩叶芽，花骨朵芽，像探头探脑的尖兵，点点缀缀在空旷的田野里。

    　　一切的发生都不在计划，一时也没了计划，在没有决定去向之前，先干着，先挣着钱，现如今的麦高，若论挖矿技术，啧啧，能晃花两眼间的焦距，快跟鸡刨食似的，论运矿速度，啧啧，满负荷背包，跑得两脚不沾地，惶惶如离家之犬。

    　　麦高挣了不少钱，也不舍得花。这钱挣的是血汗钱，Labour工，累脖工。

    　　麦高现在的属性值特别是精力值，相当于三四个普通人，那力量，那速度，再加上那精铁矿，多跑一趟，就是百八十铜板的毛利润。Diao丝麦高心里的小九九算的门儿清，除去成本，吃的就不说了，隔夜馒头，不值几个钱，主要就是设备折旧，设备就是rou身，所以折旧费怎么算要论怎么个人，一个国*家zhu席的折旧是多少，一堆人算一辈子也算不清，一个妓*女的折旧是多少，你不能老说人家没成本，rou*身折旧你忘了算，一个农民工的折旧是多少，大排档里的一碗烩面？肥皂泡一样的一张彩票？公交车上的一声“滴”？反正没多少，反正不会有多少。

    　　自*由的日子不同背债的日子，给自己干不比给别人干，今天，麦高从矿洞深处，满满兜子精铁矿，不带歇点脚的，一路奔跑到杏花村，卸载铁匠铺。

    　　不大的铁匠铺子，已经好多年头的光景，房檐熏黑，满院子零零杂杂的，下个脚都不容易。炉火正旺，风箱“踢踢踏踏”声和铁砧“叮叮当当”声交响一片，既丰富也单调，铁匠师傅壮年老成，孔武有力，经年累月的烟熏火燎，整个脸庞最醒目的是四片白眼，两道红眼睑和一排雪亮的牙齿，如果张嘴说话的话。

    　　往日里铁匠公事公办，论称付钱，从无半个说辞，由不得麦高疑他是哑巴，今天不同，还带上神采了，“噢，麦高哇，你和虎子家好上咧，那也是咱自己人咧，村里人都叫我老普，有什么事情需要关照的，以后你尽管开口。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咧，你疏浚的井水，水质好咧，铁么玩意的品相都提高不少咧。”铁匠用词不当，什么叫虎子家好上了，能把家去掉能不能？铁匠那白眼骨碌了两圈，“以后收你矿，高点市价，因为精铁矿，品相好咧，当然，普通矿还按市价来咧。”

    　　凹靠咧，NPC们都能着咧！

    　　别人家网游，铁匠铺子里不是欧冶子，就是干将莫邪，拜个名师多给面，就算拜不了师，给个名剑吊腰里，胯*下风光无限，无论走到哪都招人待见。麦高感叹，轮到自己怎么遇上个老普，普通的老普通了，任啥都木有。命，命啊，网游世界的命运原来是现实社会里命运的自然延伸，麦高自知抗不了命，自己从来没有那种能耐。哲人说，普通人之所以普通是因为普通人没有改变自己的强烈愿望，麦高如斯夫。有人宣称由己不由命，那得需要多大的英雄气概，天生神力才行，麦高自叹弗如。

    　　卸了货，已经晌午了，拿到银子，全身轻松无比，回到家，游戏里的家，虎子家。虎子见麦高来，缠着学武艺。麦高焚香净手，拿出“基础力学”，放堂屋桌上，郑重打开，用镇尺压住页面。

    　　讲给虎子听，也是给自己讲课。

    　　“基础力学”强调扎实的根基，“树有多高，根有多深”，最最基础的是炼器。古“器”通“气”。书上曰：朗朗乾坤，天地正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

    　　或站定或坐定或躺定。

    　　要惮定要淡定要蛋定。

    　　呼气时，身形不变，所有末端放松，所谓末端包括十手指，十脚趾，二十八颗牙齿，头尖顶，小头尖顶，全部肌rou和骨节都极度放松，从头松到脚，由里往外散。

    　　吸气时，身形不变，所有末端顶天立地，舞罩四面八方，全部肌rou和骨节都极度紧张，咬牙切齿的紧不张，高*潮前的紧欲张。

    　　这样子一松一紧中抻筋拔骨，反复振荡，其筋愈紧致愈弹愈发，其骨愈通畅愈韧愈强。“筋长一寸，寿张十年，”抻筋拔骨的筋骨功夫是一辈子的功夫，要年年炼，月月炼，天天炼。每炼一次，都会有一次新的体会。关键是“炼”字诀，舍此不得洗髓伐骨。

    　　挖槽！易筋经啊，麦高曾经打过不少小游戏，都是到少林寺偷易筋经，偷来偷去的到底不知道易筋经是个什么玩意，现时刻，突然走进一个天地，让自己如何这般，如此这般，直接开“炼”上了。

    　　易筋经，追求的是筋长弹力大，洗髓伐骨，全身架做为一个整体系统扩张。书里曰：一呼百脉皆开，以丹田为中心向四肢百骸散发松开。一吸百脉皆合，以丹田为中心将散发开的真元气收归于丹田。不要憋气，要顺乎自然，不要刻意追求顺腹式呼吸或者逆腹式呼吸，哪种自然就采用哪种呼吸方式。切忌人为导引意想路线，其结果是不可预料的。筋骨拉开了，松开了，无孔不入的气血进入温润和滋养，弹力见天长，日日不同语，立竿见影。

    　　麦高边讲，一边做示范，虎子一边听，边琢磨。眼见两个人练功正酣，虎子娘也不打搅，返身去了。两柱香时间过去，师徒俩呼出重重的浊气，擦去汗，收功完事，虎子娘摆茶道款待麦高。

    　　泡火熏香，净手，引茶请麦高赏鉴，麦高见识不多，茶叶还是见过的，好嘛！瞧那茶叶不像茶叶，倒像发了白醭的碎毛发，暗忖虎子娘不至于不舍得发了霉的茶叶吧？

    　　从碗柜里取出一把精工雕琢的紫砂壶，哇！皇家贡品哇！何以见得，龙盘壶龙嘴，还有九龙杯，神态不一，颜料九色，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绝品不用说。虎子娘天生温婉品性，优雅的把甘甜的净水倾入龙壶连带九龙杯，顷刻覆倒出，清洁消毒带提温，指示麦高说：“这个闻香杯，那个品茗杯，其余公道杯。”

    　　最后，虎子娘沏茶“凤凰三点头”，封壶，置杯，做手势知会麦高，“请先闻香。”

    　　麦高眼花缭乱的瞧虎子娘有板有眼的一整套茶道程序，尚没有整明白，“啊哦，终于可以喝了？我早就渴死了！”麦高端起闻香杯就喝，一口闷，杯太小，哪里够喝！接着品茗杯，接着所有公道杯，九龙杯都小，那点茶迅速下肚，哪里够喝！拿眼找虎子娘：好像壶里还有茶，没倒完？

    　　说煮鹤焚琴，麦高都不够格，恰好比牛嚼牡丹，猪拱小白菜，你这是品茶呢还是饮牲口哇？

    　　虎子娘杏眼横麦高，如同当初时，麦高强拍技能书的德行，“这个，麦高，茶道上的茶不是这样个喝法，怨我没跟你教说清楚，也怨你刚刚练功正渴时，可以理解。喝好茶，是个意思，是个心性，是个镇定，是个感悟，不是感悟茶，是感悟许多随机的感觉。喝茶，一闻香二品茗三同流，自悦悦人，陶冶情cao，交朋友心，悟大世道，正所谓茶含百味生。”

    　　“欧，”麦高受教了，同时感觉到内心里哪处软软的地方开窍了。麦高调身姿，掸衣裳，不苟平时言笑，正襟危坐，克焦克躁，俨然一个等米下锅的绅士模样，是那种乡绅。虎子娘见麦高换个人样，不禁笑，“你怎么跟虎子一个，……内个样。”

    　　虎子娘介绍说，此茶名毛毛尖，每年头遍采茶打尖，细嫩如发，收获稀少，极为金贵，而且还必须二八处女采，自古到如今，全上贡的。

    　　汗！还说发霉长白醭了。

    　　喝了茶，蹭了饭，麦高拜别了虎子娘，说再见虎子，便出了村门口。

    　　大踏步向前走，一路走一路像一幅幅颍水春耕图。“三月桃李梨杏花开，游*蜂浪*蝶好*色贪采。”原本单色的原野涂抹上油彩，所有枝叶全都发出新生，阳光暖暖照耀ing。农夫时不时吆喝着耕牛，翻出春天的泥土味道，混着青草香野花香，催更的鞭梢响彻四方。孩子们在田边垒土堡，削柳哨，农妇做好喷香的饭菜送到地头，菜带rou头，饭都干的，平日里可不舍得这么个吃法。

    　　田园牧歌？麦高不由大踏步改小散步了，此时此刻，完全沉浸在一种空灵寂静，心向所随的世界。

    　　陡转突然，猛地一阵浑身剧痛，如同苦胆汁翻涌入胃，什么情况？偷袭，遭偷袭了！麦高自知不妙，还算反应快，急躲闪，后退步，两拳四外里胡乱打一通，防御性的乱拳护住自己的要害。缓过劲，待定睛看时，一个全身精瘦的人连脸也长的精瘦，没有半点多余的rou，跳出麦高的击打半径，哼哼道：“身手不错嘛，命挺大啊，能受住我的必杀招，值，十金值，三十万人民币，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