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回 高世达锤震拔绰 吕道长银枪扬名

    话说忽必烈欲使拔绰驱死士直取襄阳城门，拔绰情知有鬼，故作道：“不可！不可！适见刘武仲在城楼，未见孟琛。必在城中挖下陷马坑、布了绊马索，一旦杀入，箭弩炮石，不可当也。”忽必烈道：“围城至今不得破，倘三日内还不得破城，则高世达、孟璞玉南北两路人马必至。那时节腹背受敌，我军必败。”拔绰道：“高世达、孟之经虽勇，未及四王兄之万一。孟璞玉空有虚名，刀法犹未精也。”忽必烈道：“九弟少年英雄，且分兵五千在东安营，与吾营互为犄角。若遇宋军前来，则不得轻易破之。”拔绰只得点了五千人马，往石梁山扎营。

    再说高世达与孟之经夺了荆门军，欲解襄阳之围。孟之经道：“吾父在江陵歇兵多日，如今荆门已得，当两路合兵，共谋襄阳。”世达然之，正欲命人向元帅请令，忽报孟元帅遣人至。那人进来道：“小人奉元帅之命前来，约定今夜三更，令公子、高将军起本部人马攻拔绰营，元帅亲引大军袭忽必烈大营。”高、孟二人接令，使者告退。高世达道：“今晚行军务必当心，拔绰虽是败军之将，须防他有伏兵。”孟之经道：“小侄率五百人在前开道，直扑中军。叔父可引大军从后寨入，焚烧粮草，断其退路。”世达大喜：“如此甚好，拔绰首尾不能顾，必败矣！”

    说话间已是二通更罢，高世达、孟之经点起兵将，各自取道拔绰大营而来。拔绰自与忽必烈分兵，自知宋军必来劫营，故调两千兵士轮番日夜逡巡，遇可疑人等，一概杀之。可怜北兵日夜无休，疲惫非常，怨言四起。孟之经率五百死士杀至营前，见寨楼上北兵倚靠危栏，昏昏欲睡，暗喜。即取来弓箭，连放三箭，射倒三个塔楼士卒。将掌中双锤一扬，道：“弟兄们，随我杀！”将铁锤朝寨门上猛砸过去，打碎了木门，闯入北兵大营。宋军见主将忘死，个个奋勇，人人争先，挥动大刀、长枪搠杀北兵。黑夜中一阵sao然，北兵多在睡梦中，措手不及，死伤无数。

    拔绰在中军帐听得宋军劫营，大惊，忙令人在帐外设下绊马索，传令调五百弓弩手伏于帐外，若见宋军杀来，格杀勿论。孟之经在营中横冲直撞，一对铁锤上拨下打，打得众儿郎血rou模糊，人人皆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腿。孟之经杀散北兵，直取中军帐而来。方至帐外二三里，忽见一阵乱箭迎面射来。孟之经忙舞锤拨打雕翎，幸得玉龙绫打成袍甲，伤不得皮rou。可怜坐下马当不起一阵乱箭，射得如柴把一般。孟之经见势不好，慌忙跳下马来。那五百弓弩手见孟之经弃马步战，各自持一柄铁蒺藜骨朵杀来。之经笑道：“汝等蛮夷，这样的小锤只好唬鬼！爷爷今日教你们认得锤祖宗！”暴喝一声，一跃而起，双锤冲下，打翻当先一个北兵。复将七星铁锤使开了，那三尺小锤碰着西瓜般大的铁锤，如何拿得住纷纷震飞出去，或落入帐中，或打在身后兵将身上。之经一对七星锤杀得众将无力再当，凡有当者，立毙锤下。五百亲兵死伤无数，余者四散。孟之经直杀入中军帐，打杀了几个兵将，却不见了拔绰。

    原来拔绰闻孟之经杀来，料难抵敌，与几个亲兵仓皇望后营出走。不想才至后营，却见熊熊烈火烧起，一员大将手持金锤，正是高世达。世达暴喝一声：“拔绰哪里走!”拔绰正要提刀来战，孰料坐下马听得高世达声若巨雷，高嘶一声，瘫倒在地，屎尿横流。世达大喜，催马赶上照天灵盖便是一锤。拔绰忙横刀招架，不想金锤之下将刀杆砸成两截，复一锤打在拔绰右膀，打得筋骨尽碎。拔绰忍痛不住，阿唷一声败走。高世达也不追赶，令人焚尽粮草，率军与孟之经大踹敌营。

    却说孟珙留吴衍、牟子才率七万军在江陵留守，亲率三万精兵直取忽必烈大营。行至半道，但见探马来报：“启元帅得知，前方有一队败兵，看似是北兵。”珙曰：“人马几何”对曰：“不足一千。”珙曰：“随我前去!”催马提刀当先走着。行了数里，远远看见数百个北兵七倒八斜，原地休息。珙大喝一声：“众番儿休走，孟爷爷来也!”挥刀便砍。众番儿见了孟珙，大惊失色，仓皇而走。珙见当中一人，提刀杀来，忙一刀拨开刀锋，问道：“来者何人”那人道：“吾乃拔绰也，孟蛮子，今日定斩你项上人头!”珙大怒，舞刀大战拔绰。拔绰才伤了左臂，使不动大刀。被珙瞅准时机，呼的一刀，斩下一条左臂来。拔绰吃痛不住，落下马来。孟珙命人绑了，挑断了脚筋，押入后军。引军朝忽必烈大营而来。

    忽必烈自分兵立营，每日命五百军日夜巡逻，若遇宋军，格杀勿论。孟珙见北兵营中灯火通明，便命人架起火铳来，朝营中开炮。几声震响，营中火光冲天。珙大喜，率锐卒一万冲入北兵营，一口墨麟刀上下翻飞，砍落人头无数。忽必烈正在睡梦中，惊醒过来，方知宋军劫营。大怒，取过禹王槊杀出帐来。见珙来回冲杀，骁勇非常。忽必烈大喝道：“呔！来者可是孟蛮子么？”珙回身视之，知是忽必烈，道：“然也，狗贼！你杀我四虎将、岳千岁，今日本帅便要报仇！”催马抡刀直取忽必烈。忽必烈道声：“来得好！”抡禹王槊朝腰胯扫来。珙忙一勒坐骑，撤刀来架禹王槊。只听得“当”一声，只震得孟珙虎口迸裂，墨麟刀险些脱手。珙将身向后一仰，一刀搠在地上。复起身再战，又走了七八个回合，珙两臂酸麻，再舞不动大刀，暗道：好利害！好利害！难怪岳千岁等五人丧在他手，果然膂力过人！忽必烈情知孟珙力怯，道：“孟蛮子，今日便是你葬身之地！休走！”一槊直奔面门刺来。孟珙大惊，勉强接着一槊，却动弹不得。正危急间，忽见一身影蹿出，一道白光奔忽必烈刺来。忽必烈慌忙撤槊，再看时，却是一条银枪。看这枪：一丈二尺，白桦杆，白蟒缠身蛇吐信。枪尖无岔，你道蛇在手，我说银蟒枪。但见来人一袭白衣，高挽牛心发纂，脚蹬粉底靴，颌下一绺短髯，年纪六十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