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山顶夫人
柔阳热力渐渐更加猛烈，柔风掠过躯体，那种凉意，令人欢快而刺激不已。/p 小蝶实在想将衣襟拉开一点，却偏偏没有一丝力气。/p 山夫走的并不快。/p 他与别的人都一样，都极为缓慢、仔细。/p “你在这里有三十年了？”小蝶忽然忍不住去问问他。/p “是的。”山夫脸颊上没有一丝异样的神情。/p “你一直都在这里？没有离去？”/p “是的，我没有离开过一步。”他笑了笑。/p 小蝶眨了眨眼，努力凝视着这张没有一丝神情的脸颊，心里不免些许忧伤。/p 三十年来没有下去，岂非是一种折磨？无论是痛苦、悲伤，还是凄凉、凄惨，都是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折磨。/p 小蝶很想知道他是怎么过的，这三十年来是不是有过什么忧患？有过情感？/p 她并没有去问他，这是别人的隐私，也许是别人的痛处。/p 她很想知道这里面故事，却不愿去刺痛、伤害到这人，有时伤害到别人，并不需要动手，也不需要特别的心机，就可以将人伤害，不但伤害的很成功，而且也伤害的很彻底。/p 死鱼般的眸子没有一丝光亮，脸上的神情显得极为呆滞而没有一丝活力，脚上的力道却极为认真而小心。/p 他竟已忽然停了下来，正不停的盯着小蝶，小蝶的神情似已将他吸引住。/p 小蝶吓了一跳。/p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三十年来是怎么过的？”/p 小蝶呼吸已急促，笑了笑。/p “你可以问问这个，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p 小蝶点点头。/p “你这三十年是怎么过的？”/p “就这样过的。”死鱼般的眼睛已落到青石上，“它们都是我的宝贝，每一个都是。”/p 小蝶吃惊。/p 这人竟将那些时刻都会爆炸的青石当做是宝贝，他难道不知道这些宝贝会爆炸吗？/p “你每天都这样过来过去看着这些青石？”/p “是的，这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他说着这件愉快的事，呆滞而没有一丝活力的脸颊上竟没有一丝变化。“这是一种享受。”/p 小蝶眨了眨眼，垂下头，盯着山路，山路上竟有两排整齐而深凹的脚印，深而整齐。/p 整整齐齐的脚印，从山路的尽头一直延伸到这里，又从这里延伸到后面。/p 他的脚已在脚印里，每一只都是。/p 小蝶已盯着他的脚，“你的脚若是离开这脚印，是不是会有点变化？”/p 山夫点点头，他竟也盯着那双脚，“我的脚若是离开这里，这些宝贝就会生气。”/p 小蝶看了看两边的青石，心里忽然又生出惧怕之色。/p “生气会怎么样？”/p “一定会爆炸，彻底都会爆炸。”他的声音竟也是极为简洁而急促，仿佛是一口骤然出鞘的刀。/p 这令小蝶想起桥夫，他的话语也是这样子奇怪而生硬。/p 额角明明已干透，现在却又生出，小蝶盯着那双脚，暗暗惧怕。/p 那双脚若是踩错一步，这里的一切都会变成灰烬，这里所有人也是一样，化作灰烬。/p 这其间不会有一丝可疑之处。/p “这里有没有爆炸过？”小蝶暗暗发笑，自己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p “没有爆炸过，因为我保护的很好。”/p 山夫忽然向山顶走去，走的极为缓慢而仔细。/p 他向前走着，后面的人就跟着，这些人仿佛已有了神秘而奇特的默契。/p “你今年多大了？”小蝶暗暗发笑，自己竟又问出这种极为隐私的问题。/p 山夫凝视着苍穹，仿佛在沉思，脚下却没有停下。/p 小蝶已要吓死了。/p 这人若是走错一步，自己岂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p 她已觉得背脊飘起一股寒意，直冲脊椎骨。/p 柔风掠过，背脊不由的抖了抖，她已在暗暗后悔，她不该问这问题，这种问题，仿佛已将山夫难住了。/p 苍穹白云悠悠，柔风阵阵。/p 青石后面株株林木挺立，柔软而修长的枝条轻轻摇曳。/p 山夫缓缓凝视小蝶，“我也不记得了。”/p 小蝶吃惊。/p 这人竟忘记自己活多久了？小蝶相信他还记得其他的事。/p 一个人活着，多多少少有点情感，有几次热血恋情，无论是愚笨，还是明智，都会有一点。/p 所以一定有情人。/p “你不想念你的情人？”/p 山夫指了指两边整齐而光滑的青石。/p “他们就是我的情人，也是我的宝贝。”/p 小蝶又已吃惊。/p 这人竟已将这随时爆炸的青石当做情人，难道这人真的不懂感情？不懂男女间的那种甜情蜜意？/p 死鱼般的眸子已盯着那两旁青石，一动不动的盯着，脚下并没有一丝停下，也没有一丝错误。/p 他的脚与脚印结合，仿佛是春风与大地交融，那么的自然而轻盈，不会生出任何错误。/p 小蝶的心渐渐已平息，她已发现这人绝不会走错的。/p 一个人在三十年里，不停的重复做着一件事，那么在这件事上就很难有错误，也无法有错误。/p “你不想你的家人？”/p 山夫忽然摸了摸头，又凝视着苍穹，这个问题仿佛是件极为复杂而又伤脑筋的事。/p 小蝶忽然又有点紧张了。/p 这人凝视苍穹，脚下一丝停下的意思也没有，山夫实在是个不知死活的人。/p 山夫缓缓凝视着小蝶，“我不记得了。”/p 小蝶愣住。/p 这人居然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也不记得自己多大，难道这人已失去记忆？/p “那你还记得三十年前的事？”小蝶希望他能记得，三十年前发生的故事，也许才是他辉煌、灿烂的一面。/p 若是记得那些故事，他才不那么孤独、寂寞，静静的回味起来，才有快意、刺激。/p 一个人多多少少有点快意、刺激的事，没事的时候，回味着，这岂非也是一种享受？小蝶只希望他能记得这种享受。/p 山夫已点头。/p 小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居然记起来了。/p “我不记得。”/p 小蝶脸上的笑意渐渐已生硬，变得忧伤不已。/p 他实在是个可怜人，居然不记得一丝一毫，山夫三十年是大侠？还是豪客？/p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p “是的，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他说的很快速，并没有一丝思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