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相诀神都（三）

    苏拉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到这头冰龙骤然睁开了它巨大的眼睛，一只眼珠子对准了苏拉，另一只对准了杰萝露儿。

    苏拉脑中“嗡——”地响了一声，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冰龙会骤然醒过来。它在假寐？不可能啊。塔尔欸特说：“陛下，这头龙是有名字的，它叫做鬼莗。感受到别人心中的恐惧后就会苏醒过来——”

    然而塔尔欸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冰龙骤然张开了巨口，瞬间吞噬了杰萝露儿，她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就彻底碎在了巨龙冰柱一样的利齿间。

    剩下的两位瓦尔凯莉都愣住了，苏拉来不及哀悼杰萝露儿，低声说：“趁它没出声赶快进去！”

    两人跟着苏拉一头扎进柯佘丽的水晶卧室，门前的蓝宝石珠帘叮当作响。

    柯佘丽的卧室修建得就像另外一座小型宫殿，两旁巨大的砗磲都是张开的，露出里面乳白色的珍珠，发出很明亮的光芒。一层层鲛绡织成的帷幔仿佛人鱼动人心魄的海蓝色长尾，在水中像荇藻般不断浮动，这位在大海中生活了几万年的古神就侧卧在帷幔之后，隐约可见一张青春倩丽的面庞，身段像妙龄少女一样婀娜迷人，此时正深深憩睡在水晶雕刻而成的冰榻上，淡蓝色的秀发间发出美丽的光芒，就像藏匿了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

    苏拉知道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冷水，看来柯佘丽果然把它藏在了自己的头发中，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打它的注意。

    她对两位瓦尔凯莉比划了一个手势，小心翼翼地飘到柯佘丽的面前，穿过层层帷幔一双雪白的柔荑轻轻扒开她淡蓝色的秀发，若有若无的芬芳中，苏拉看到那里有一团纯白的、发出朦胧光晕的东西，就像一团柔软的白丁香。

    苏拉抿着玫瑰色的唇笑了笑，施了一个催眠的魔法，柯佘丽睡眠得更加平稳了一些，她这才轻轻取下这团冷水，把它捧在手心里。这其实是一个结晶体，一个不小心的触碰都有可能让它裂开碎成无数的镜魄。

    布伦希德与塔尔欸特愣了愣，苏拉冲她们一笑，从柯佘丽卧室开敞的顶端游了出去，外面是海底皇宫布置的魔法雾瘴，苏拉用神力驱散了强大的魔法迷雾，三位女神一同向更浅更亮的上方飞去。

    几乎没遇到什么困难就连夜赶回华纳的陆地，冰龙的咆哮声最终还是吵醒了柯佘丽，她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带有强大神力的冷水被人偷走了，一时间大发雷霆。苏拉坐在马背上，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她向远方的大海眺望而去，翻滚的波涛中都是手执水晶盾牌的海底皇宫士兵，骑着梦魇马起起伏伏地搜寻偷盗者的痕迹。

    幸亏他们早已逃了出来，当下需要做的是赶紧回到阿斯加德。

    维达早已归来，这位天生的勇士没有受任何伤，当苏拉走进英灵殿时，他正在摘下自己的黄金头盔，护腕和名为“灼伤”的戒指早已经摘了下来，桌面上的魔法容器里装着一团冰雪。女武神们唉声叹息她们九个姐妹当中的一位已经逝去，公主布伦希德是最伤心的。

    维达看到苏拉的样子，不禁愣了愣，随后笑出声来：“你怎么把头发剪成了这副样子？”

    英灵殿位处伊达平川的格拉萨森林之中，有五百四十道金光璀璨的大门，每个门宽可容八百位战士并排进出，这曾经是奥丁为迎接诸神的黄昏而做出的准备。最中央的正门上方浮雕着一个野猪的头颅和象征北方阿萨神族的白隼。这座宫殿的任何角落都是由武器组成的，四壁由擦得雪亮的长矛排成；宫殿穹顶用金盾铺成，宫内的座椅上皆覆以精美的铠甲。这座用力量建成的圣殿里，维达每天都会在这里训练很多武士，以提高整个神都的战斗力。苏拉又换上了她雪白的长袍，只是短小的黑发看起来很不协调，听到维达的话，苏拉放好了她的冷水，抿了抿唇：“短发比长发方便很多，你们这些男人只留短发，所以不知道。”

    “没什么特别方便的地方，你以后还是把头发留长吧。我觉得你长发的样子很好看。”

    头一次听到维达的赞誉之言，苏拉非常惊讶，即使热恋时都听不到的话忽然蹦了出来。她听出他的嗓音里还有几丝遗憾的意味，轻轻笑出了声。

    新神纪六千三百年，由两位诸神之主共同采撷的冰雪和冷水正式凝固成这种名叫“镜魄”的物质，能借助以太，像光明一样均匀分布在各处空间里，阿萨神族正式迈向镜的世界。

    苏拉诞下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这两个新生神祗的诞生令新世界失而复得了很多东西，男孩取名叫玛尼，借以纪念死去的月神；女孩的出世引来九大世界鲜花的怒放，取名叫南娜，代表了花神重归世界。阿萨神族认为这两个孩子成年之后将成为新的月神和花神，南娜会成为精灵国度阿尔夫的守护者。

    这样欣欣向荣的生活几乎使苏拉忘却了维达和芬里厄这对宿敌，命运三女神向她呈上了崭新的命运之网，薇尔丹蒂说现在的生活就像古神纪阿斯加德的黄金时期那样美满，诗蔻蒂则说自己能够看到未来的阿萨神族一万年后的景象。那里只有两个世界，分为新世界和旧世界，都是很和平的地方。新世界的创世神只活了一百年就死了，而旧世界的守护者在上万年的光阴里孤寂地独活。这样的谶言引发了诸神的惶惑，然而诗蔻蒂只肯说出一万年后的景象，没有说这漫长的一万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诗歌与雄辩之神布拉奇质疑道：“一位创世神怎么可能只活一百年。”

    “那是他的宿命，谁都无法改变。”

    “他是两位陛下的后裔吗？”

    诗蔻蒂没有说话，苏拉说：“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这位神灵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早归在寰宇中了。”

    维达淡淡地微笑着：“我也这样认为。”

    并列的宝座之上，维达和苏拉十指相扣，维达穿着银中嵌金的红宝石盔甲，披着墨蓝色的披风，下巴留着细细的胡子，苏拉的神羊毛白袍上用金丝缝着金色的苍鹰和凤凰，额前挂着蓝宝石吊坠，深邃美丽的海蓝色眼眸仿佛波光粼粼的海面。

    这是新神纪黄金纪元统治阿斯加德的两位神祗，他们以这样的姿势被绘入了宫廷油画，一直留存到旧世界的最后一刻。

    苏拉从睡梦中惊醒，偌大的四柱大床上只有她一人，金发的瓦尔凯莉们竟然都没有在床边守候着她醒过来。她穿着雪白的羊毛长袍下了床，掀开层叠华美的暗红色帷幔，赤足踩在了白熊皮铺就的地毯上，柔顺的长发滑落到脸颊两侧。

    门外武器击打的铿锵之声越来越激烈，似乎有不止一人闯入了金宫，正在进行屠戮。苏拉拿起陈放在床头的长枪，轻手轻脚走到了门前，然而还没有动手拉开它，紧闭的大门救倏然被撞开，苏拉吓得尖叫一声，却看见两个血流满面的男侍卫被扔了进来，刚刚一进来就把苏拉挡在身后，被扎穿的手掌握住长矛，死死盯着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