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死神晤面（二）

    去来如同做梦地看到他了无血色的扭曲面容、弯月形状的獠牙、猩红的瞳孔和爆起的指爪，那张永远斯文的脸上此刻是毫不掩饰的嗜血表情，就像禁锢已久的欲望被点燃，他眸中红热的光芒令人背脊发寒。他带着白银铸成的尖刺撕开一个吸血鬼的喉咙，转过身去又撕碎了另外一个吸血鬼。

    这样凶残的尤金是他没有见过的，更可怕的是他的面容，那是吸血鬼的模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尤金杀死吸血鬼的速度已经快过了伊妮德和西尔维娅。吸血鬼一批一批地被灭掉，但依然前赴后继扑向他们，去来为了让吸血鬼的身体接触到剑面上的白银，剑插得一次比一次深，虎口剧痛，胸前的白银十字架始终没有扔出去。这是保命的关键。

    等到吸血鬼全被杀光或者逃窜掉，队员身上已经溅满了恶臭的汁液。但是谁也顾不上擦一下，都瘫软在地面上浊重地喘息。

    “尤金，你是吸血鬼？”

    问完去来又觉得有些不礼貌，但是除了格兰塔、伊妮德和加文，其他人都在很警惕地盯着尤金。

    尤金刚刚完成一场饕餮杀戮，脸色微微苍白，模样实在比其他吸血鬼好太多，很明显脑子也比他们更好使。

    尽管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他身上，他却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背对着众人整理了衣襟，转过头来，一丝矜持的笑容就浮现在嘴角，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讥嘲：“除了猩红热爵士，我还有一个称呼，叫做德古拉伯爵。”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温妮丝恐惧又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抱紧双臂：“你来这是为什么？想暗中害死我们吗？”

    尤金淡淡地笑了一下，眼珠子却冷冷地注视着温妮丝。她似乎发现众人虽然沉默，可没有人帮衬自己，短暂的惊讶过后是恐惧和尴尬，她捂住流着血的肩膀，冰冷地说：“吸血鬼是你引来的吧，现在你被发现了，快滚。”

    加文有些吃惊地拉了拉温妮丝：“别这样好吗？尤金一直是徘徊于最前线的战士，自他死后就始终帮扶王室，他是隼党一派的，不要太计较他的过往。”

    去来惊讶于加文说的话，但这时林奂爬过来附在去来耳边说：“他生前由维达敕封为伯爵，死后变成吸血鬼，吸血鬼称呼他为德古拉，而他生前的名字是尤金。这之前我一直不相信他就是那个尤金，还教了我那么长时间。”

    最后弗朗西斯礼貌地问道：“既然你是吸血鬼，熟悉这里，能否带我们见到海拉？”

    尤金露出淡淡的微笑：“不用找她，她已经来了。”

    尤金之所以能看到海拉，是因为他的位置刚巧能看见别人的背后。

    众人毛骨悚然地转头，见到了身穿暗夜长袍的海拉。她双脚离地，比他们高出一点，低低地飘浮着，长袍十分褴褛，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赤着白瓷般的双足，双腿瘦而长，体态还是个少女，楚腰仅能盈盈一握。眼睛和卷曲的长发都是黑夜般的颜色，眼白很少，更衬得她的少女容颜苍白不似活人。额前是黑蝶状的死神印记，如同暗夜中盛放的曼珠沙华。

    从这个角度看，她容颜绝色，气质诡异，实在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说她一半洁白一半漆黑。现在，海拉轻轻歪起小巧的脑袋，声音空洞得像人鱼在歌唱：“晚上好，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就像是一个认真的问题。

    她的神情过于纯真，去来一时无法判断她是假装还是真的在问问题，竟然没人敢贸然回答，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话，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伯塔德色魔般盯着她破烂长袍中凹凸有致的躯壳，海拉忽然留意到了他，冲他歪起脑袋一笑，伯塔德像是遭遇了恐怖的事情，打了个哆嗦后迅速缩回脑袋。连带着目光一同缩回。

    最后尤金恭敬地弯下腰：“陛下，我们来这里寻找一样东西。”

    话音刚落，她面色骤变，抬掌扇向尤金，尽管尤金早有防备，还是无法躲闪海拉瞬间完成的动作，向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右脸清晰的掌印深可见骨，黑血一滴滴往下淌。但他只是睁大眼睛，不敢做出任何忤逆的举动，捂着脸向后退去。

    然后海拉又露出一尘不染的神情：“你们找你们的东西，为什么杀死我的臣民？”

    西尔维娅问道：“什么臣民？”

    海拉对她露出迷人的微笑。去来小声说：“那些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