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1 珠帘
.shumilou.shumilou.co - 他丝毫感受不到那位房主在麻烦事了后欣慰的心情,那些误会他的镇民见他一脸不悦,虽然镇民绑他,实是存了见义勇为的好心,但还是有一两个人主动向廖世表达歉意,只是这丝毫也浇灭不了廖世的焦躁心火,因为镇民理解不了他急躁的根源. 匆忙赶回药铺,幸亏得见装雪蚕晶的盒子还在,廖世抱着它,也不管铺子的门锁不锁了,在原房主惊讶的目光中,一句话也没多说,转身就走.房主自然不会趁廖世不在,将药铺席卷一空. 虽说铺子里存放的,大部分都是高档药材,有一部分可能搁置时间久了,已失药性,但有一些特别的,例如鹿茸,虎骨,麝香之类的,可以保存很久,而且几乎是重量等同于银价了.但这些东西,在曳子和懂行的人眼里,才是财富,在本分的寻常百姓眼里,轻易是不会去碰的.这种自觉守法的德行,除了因纯良民风地集体熏陶所致,还因为药这种东西,在民间多少存在点忌讳. 囤油囤粮,从没有哪家人想过囤药的. 看着那瘦得像根柴似的佝偻老头,走起路来竟快得像阵风,转瞬间就不见了,房主只迟疑了一下,想追上去也已是来不及了.房主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铺子里面,被那老头翻得乱七八糟的样子,房主不禁摇摇头,断绝了帮忙收拾的心意,关上门,捧着被砸坏的锁头,准备去找镇上的锁铺修理. 这位租客没准还是会回来的,只希望他下一次回来时.记得带钥匙. 廖世离开自己的药铺后,丝毫不歇,就急着赶回寄放马匹的客栈.看到刚刚才住店的顾客转瞬间就要走,客栈伙计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服侍得不好,得罪了人,忙不迭的道歉,想要留住客人. 廖世无心解释什么.掏出一锭银子.足有鸡蛋大小,差点没闪坏那伙计的眼.客栈伙计捧着银锭,手微微抖.看着那其貌不扬,甚至是有点丑陋的瘦老头骑上马风驰电掣般去了,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客人真的不准备住店,而自己好像忘了给他找钱——他也没说要. 离开小镇后,廖世骑马直奔入一处山涧.他没有立即择路回程.是因为他还需要在山里采集一些雪蚕的食物.步入山林,看着满山绿意.廖世心里稍微松缓了些.幸亏时节已至春末,那种雪蚕爱吃的叶子也应该生长得很丰茂了吧!廖世放慢行进度,在绿茵中寻找起来. 然而在寻找了片刻后,他渐渐的皱起眉来.他本来不是急躁的人.只是因为心里担着急躁的事,影响了情绪.而正当他频频皱眉叹息,只能压着性子继续寻找时.他碰上了两个人.因为县城里的县令老爷为官公正,连带着县城周围十里八乡的秩序也都良善稳定起来.附近的山上,并不会存在什么打家劫舍的山寨以及流寇强人了.但当廖世看见这两人,他顿时一摆手中缰绳,就要闪避. 迎面碰上的,是两个年纪相仿,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而真正让廖世唯恐避之不及的,是左手边那个颇有些书生气的少年人.然而廖世还是避得慢了些,那个书生少年只需要看廖世一眼,就能认出他来.准确的说,就是把廖世的形象搁在一个陌生人眼里,也是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了. 廖世调转马头要跑,身后那少年人已然冲坐骑挥了一鞭子,狂奔追来. "药师——" 听见这年轻而熟悉的声音,廖世只觉得像被人戳骨诅咒了一句.然而,当他想到此次来山涧里的目的,还是正事要紧,他只得又提缰驻马,停止了这场追逐游戏.看着那少年人骑马到前头,又急转半圈回身凑近过来,廖世却是冷着一张脸,语气有些硬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两个骑马迎面而来的少年人,右边那位是邢家村猎户之子,其实正是莫叶小时候最好的玩伴:邢风.左边那位则是严广的孙子严行之,在大风岭尾随过廖世几年,跟屁虫之能,令廖世无比头疼. 这一次如果让他黏上,可能就又不好甩脱了,只是自己这趟行程,他若跟着来,真的合适吗廖世只在心里略琢磨了一下,顿时一阵烦意又上头了. 其实,前几年严行之紧追廖世的脚步不放,也不是想做什么不利于他的事,只是十分热情的想拜他为师.但这个送上门的徒弟,廖世却不想要.廖世丝毫不觉得收徒弟有什么好,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继续如此的人生,也乐得逍遥. 倘若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医界已经不会有人承认他的医术了,而如果这个时候的他收了严广那老家伙唯一的孙儿为徒,不说他严广的脸面没地方搁,就凭自己那已经坏完了的名声,莫把严行之这未来还是崭新一片的年轻人给污了.对于此事,严行之虽然口头上说,他已经求了他的祖父肯,但廖世自己并不放心,总觉得严广也一定不会甘心,要找他麻烦. 但偏偏就是这么不凑巧,居然在这种难寻人迹的山涧深处,也能碰上他!廖世不禁想问一问天意,严行之真是他命运里必须收之为徒的人选么 本来熟人见面,应该互道"幸会"之类的客套之辞,廖世却冷硬的来了这么一句,像是质问一般,语气里明显有着不悦.[,!],倒像是见了仇人. 还好今天与严行之同行的人是邢风,他本性淳朴,在山水书院习武几年,凭着本身苦练积累的扎实功底,在一众习武子弟中,已建起不小的服人声威.但他本人,其实还是不擅长端架子显摆,一切只是本心流露.旁观那陌生老头儿对自己的好友出言不善,邢风心生一丝不悦,不过没有立即作出来.他沉稳着心性.足下一勾,拍了一下马腹,行至严行之身边. 观察着廖世的脸孔,邢风仍旧默不作声,目态平静. 严行之在大风岭追随了廖世几年,对其脾气性格较为了解,早就习惯了他的这种做派. 像廖世这种人.就是把一切不好的习惯脾气都挂在脸上.所以借此也可见他性格中的恶劣处,顶峰不过是嘴损凉薄,但其实他的内心十分简单.严行之早听过他的爷爷转述.廖世因故曾立言:此生再不治病救人,但在大风岭那几年,他从未见过廖世做害人的事.虽然悬壶济世的事他也极少做,却也没冷漠地做到断绝那个程度. 面对廖世冷声一问.若旁人仔细琢磨一下,可能就会明白了.他真正想问的不是眼前这人到此为何,而是在赶人,等同于叱令"你怎么还没走".然而严行之却是微微一笑,温和说道:"我回家来看望母亲.闲来无事,就又与好友一道,在家乡四周山水间转了转." 这回答……毫无破绽啊! 廖世望着严行之.微微愣神,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言语将其驱赶.正当他嗓子卡壳时.他忽然又是眼中一亮,拍头笑道:"差点忘了,你可以帮忙啊!" 廖世有着孩子一样说变就变的脾气,令旁观的邢风暗觉讶异.但严行之对此已是熟知了,他不在乎这类细节,只留意到廖世话中有需要帮助的意思. 廖世寻不到那种供雪蚕食用的叶子,然而他想起严行之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片地方应该不陌生才对.这种不陌生,还包括对地方特色的了解,例如哪里有山洞,哪里有狼窝……哪里有那种叶子. 咨询了廖世所求之物,两个少年不负期望的带他去了一个地方.待三人从那片林子里出来时,马背上都多了一捆翠绿的叶子. 其实能找到那片地方,还是多亏了邢风地帮忙.随着他逐年成长,武艺渐精,他的父亲不再像从前那样,只让他在家看好门户,近几年里,也常常带着他走入大山行猎.对于家乡附近的这片山区,邢风比严行之了解得要仔细许多. 出林子时,见要采集的叶子收获丰厚,够用个三,四天的了,廖世的心情亦为之放松了许多,便将这次回来的目的,拣无足轻重的几处当闲话聊了.严行之仍不知道廖世要喂养雪蚕具体是为了什么,但能确定的是,这老头儿肯定又要远走了. 行上官道,见严行之还在跟着,廖世忍不住道:"我都说了我要走,你跟着做什么" 严行之心下了然,诚恳回答:"我跟着你,同行." 其实廖世也早能料到,严行之会这么干.要是搁在平时,让他跟着也无妨,这孩子是严家独苗,看得出来严家对他的培养,也是很花了番心思,这孩子十分懂事,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廖世知道自己的脾气,要是让别的人跟着他,恐怕不需要他主动赶,别人也自然跟不了几天就得跟"丢"了.但严行之这孩子是诚意要向他学医,被他尾随了几年,廖世差点就松动了心思. 只是……这一趟去,差事不好办啊! 廖世拧着眉琢磨了片刻,忽然又问道:"你不是回家探望母亲么你就这么离开,连道别的规矩都‘省’了" 严行之闻言不禁心弦一颤.对他而言,生命中有许多轻易难舍的亲人朋友,廖世这一句话,算是击中他的脆弱处.他也因此,良久没有出声回话. 但是渐渐的,他又想通了一个道理.亲人的挂念固然需要珍视,但一个人长大成年,便需要有自己的人生理想.虽然国朝以仁,孝,礼为精神主旨,此乃国风,亦凭此熏陶民风精神,但一个人如果因为过分重孝义,只驻足于一处,不思自己的理想与事业,没有个人存在的意义,那岂不是仍负了孝义 从父亲上至祖父,一生为之努力的,都是想着怎么克服家族里代代传递的怪病.这种病夺走了兄长的生命,令母亲哀戚半生,现在严家传到了自己这一代,难道自己不需要做些什么每天陪伴在母亲身边,哄她开心,她就能真的一直开心下去 唯有克服此疾,笼罩在严家头顶上的阴影,才能彻底揭去!祖父是这么想的,父亲也是这么想的,而母亲……她也一定能理解我的! 祖父在医道上跋涉一生,虽然仍是没能找到彻底治好这种怪病的药物,但他为严家积累了丰富的医学知识.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些医学底子,让已经将其全览一遍的严行之思考到一个问题:也许严家探寻的医道已经走到一个瓶颈区,再凭这条路往上走,要寻突破,进度或许会变得异常缓慢. 强阻当前,或许变通之法,也是出路. 祖父曾说过,廖世是药师当中的最诡,最强者.严行之对此一直很疑惑,医与.[,!]药,看起来同是一家,这里头还能有什么区分而在大风岭近距离尾随廖世的那几年,严行之对于祖父严广说过的话,似乎能感悟到些许了.虽然他还没能完全理解廖世的药道与爷爷的医道之间,最明晰的区别,但他已然因为那几年尾随廖世的见闻与领悟,决心要拜入廖世名下学习! 其实,药道与医道最明显的不同,就在于创新领域.例如面对林杉的烫伤,是医者都知道难治,但恐怕只有廖世会想到雪蚕晶这种东西.只有像他这样痴迷药理的人,才会不但不甘心于只在书本里学习,还能将自然界所有事物都与药理联系起来.严广曾在孙儿严行之面前对廖世做出一个特别的评价:在当世,动物脂液类药剂的炼取,除了廖世这种怪物擅长,别的药师轻易都是不敢碰的. 严广如此评价廖世,其实也间接等于是在说自己. 严行之亦已意识到,严家的医术,目前大致还是停留在草本入药这个区域,不是严广思想守旧,而是因为当代整个医界的步调就是这样. 那么,不去抨击别的问题,只问药道,在动物脂液炼药这个领域,能不能找到攻克严家那种奇怪家族病的办法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