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5) 熟悉的一个闪身
- “不做什么,别紧张。”凌厉有些勉强的一笑,然后就摇椅晃站起来,深沉几个长呼吸过后才接着又道:“你只需记住,我们现在还是合作关系,损失任何一方,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莫叶绷紧的双肩这才稍微放松了些,但她并没有立即走近过来,仍然站在原地,以平静到接近冷漠的语气说道:“那你现在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凌厉轻声说道:“你驾驭马的水准,在女子当中还能排得上中等。” 莫叶想起刚才他那一记突袭,是有意要把她从马背上弄下来,压下心头的那丝恼火就又浮了上来,语气有孝硬:“那又怎么样” “刚才的事……”同行几天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放下姿态,表现出了极有礼貌的一面,说话的同时还揖手以礼,“……我向你赔罪。” 莫叶微微一挑嘴角,没有说话。刚才那一摔,撞得忒重,而且是他故意施为在前,现在仅凭这么轻巧一句话,没那么容易叫她原谅。 而凌厉这一揖手,起得快,收得也快,其实也没打算能使人完全领受。此时他降低姿态,只是尽可能让彼此的合作能少心碰,以顾大局。垂下手,他就言归正事,徐徐又道:“接下来我们还要同乘一段路,只是这一次你需要换换位置。” 等他收了药瓶伞剑,重新束好衣服,与莫叶一同乘上马背,莫叶才知道,他所说的换位置,是要她来驾马带她。 莫叶手里扯着缰绳,别扭的偏着头,以保证自己的鼻子不会撞到坐在她前面的这个年轻人后颈上。但她很清楚,这是在静止状态下。她尚且如此费劲才能与他保持距离,等会儿拍马狂奔,还不颠得她鼻青脸肿 忍了忍,她终是没能继续忍。当即问道:“为什么要我驾马带你说实话,你的驭马水准,比我强得不止一星半点,现在正是求快的时候,这么别扭的骑乘角度,我根本施展不开。” 坐在前面的凌厉咳了两声,声音透着丝虚弱地说道:“如果没挨你那两下,我还能勉强支撑,现在却是不行了。现在我的状态,连自己也把握不住。我不知道若是由我来驭马,待会儿万一路过某处峭坡,会不会带着你一起跌下去。” 莫叶立即想起,他刚才跌下马背时,就差点把她给带下去了。那还是狂奔的马已经慢至碎步。她能稳住身形已是够呛,倘若是疾步狂奔的过程中发生那种意外,她可能也就跟着滚下去了。 想到这里,她抓着缰绳的手就又紧了紧,无声在心里说道:虽然我不会半路上故意踢你下去,但如果是你自己要跌下去,可别怪我顾不上你。 凌厉感觉到背后那少女的沉默有些古怪。但他并未对此多作探究,只是淡淡道:“走吧。” ———— 在与莫叶策马奔突的那片山地相距四十余里的另一片峡谷,一支规模约有一万人左右的军队正缓缓前行,但实际身处其中的兵士都能感觉得到,大军前行速度其实并不慢。凭这样的速度,大约再过三天时间。即可到达川西战地。 而此时因为要通过峡谷的缘故,为了快速通行这样容易设伏的地理位置,行军速度又在原基础上略作提调。不到半个时辰,一万兵士全部通过长度约有十里的峡谷,前面是一片坦途。 在军队入峡谷之前。由厉盖亲自带到不远处地理制高点侦查的五百兵士也陆续回来,归入大军末端。 行于大军最后方的林杉掀开马车帘帷,注意着有三百轻骑归入大队,但还有两百轻骑迟迟未归,关键是厉盖也没有回来。之前厉盖离开大军,带着五百轻骑去了高地时,林杉就有些疑惑,觉得厉盖做得有些过了。万一军队在山谷里真的遇袭,他身为主帅却不在军中,是很容易使军心震荡的。 军人团体作战需要一种势,而这种势需要一个主心骨,一个能收发号令的人。主帅轻易不会离营,不是为帅者怕死,而是军中这个主心骨一旦缺失,军队从内部溃散的速度,远快于受外力攻击。 厉盖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纵马驰出那么久,却是为了做什么 这回来的三百轻骑面色平静,箭篓充足,看样子是领命归队,不像是遭遇过袭击。 林杉正疑惑着,就见又有一组十名轻骑兵,略落后于前头回来的三百卒,从山路上下来了,正要归队。 林杉当即叫住那十人,问了几句话,然后他就下了马车,召卫从牵马过来,跃上马背,叫那后回的十名轻骑兵领路,朝厉盖的位置疾驰而去。 等他到了地方,厉盖已经不在原地,还有那一百余名没有归队的轻骑兵也不知所踪。地上的马蹄庸比较整齐,没有打斗的痕迹,看样子那一百多轻骑兵应该是被厉盖带走了。 厉盖骑马站过的这片高低,选的位置确实不错,三面视野都很开阔,俯视刚才他们经过的那道峡谷,几乎不存在大的死角。然而林杉环顾四野一圈,并没发现厉盖的身影。 不过半个时辰,能跑多远 林杉叫了一名刚才跟着厉盖来这里侦查的骑兵,简略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他就从身旁卫从手里取过一支长筒状物,略微拉伸,朝高地东北角方向看去。 这种竹质长筒属于贵重军需器物,在军中又叫“千里镜”。这种器物的内里,嵌入有多枚用天然水晶石打磨成的凹凸状圆片,又以为“千里镜”使用的水晶圆片要求极高,不能含有一丝杂质,所以造价高昂。 但不得不说,这东西用处极大,它可将人的rou眼视力拉伸至数百里。无论是在战时还是备战时,能早一步侦查到敌情,对己方便可能多一分胜算、少一分损失——是以无论哪**队,都比较舍得投入多一些的银钱打磨侦查兵种——而在经验老到的将军眼里,即便只是凭此镜看见千里外模糊的一道影子。也能判断是敌是友,是骑兵还是步兵,以便早做防备部署。 站在高地上的林杉举着“千里镜”朝厉盖离去的方向仔细查看,忽然。他的眉心微微一蹙。九成透明的水晶片映出几十里外的一片山林,那里没有厉盖带领的一百多名轻骑兵,只有单骑一名,但马背上却乘了两人。 那马背上的人,却有些熟悉…… 镜筒后林杉的眼睛微微眯起,凝了凝神正要再次确认一遍,却见那二人单骑一个闪身,没入了一片浓密树荫的后头。 “千里镜”虽然能辅助人拉长视力范畴,却无法使人的视力穿透障碍物。那片树荫一直向远处连绵,估摸着至少遮蔽了二十余里的路段。才稍微有个数丈宽的豁口。如若有人骑马奔过,也不过是瞬间的事。人的目力就算借助了“千里镜”的功用,也再无法看清了。 林杉没有继续将注意力放在那稍纵即逝的一道影子上,而是略微挪动长筒的方向,在别处山林搜寻厉盖的身影。果然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了一百来号骑兵从一片林荫中冲出,卷起如雾烟尘,停在一块树木稀疏的山坡上。 此地与那边相距并不太远,因而水晶石镜面上映出的影像比较细腻,包括厉盖在给随行骑兵部署任务时做的手势,屈伸各几指,都看得清楚。军令手势林杉当然通晓。将厉盖给出的手势综合起来,可以得出结论,他是准备回来了,但却留了三十人在那里,似乎为了找寻什么。 会找寻什么呢 如果是敌情,那也不至于追出这么远。 如果是刚才那两个同乘的人。又具体会是哪两个人以至于厉盖这么重视他比自己先到这边半个时辰,应该已经看得很仔细了,那便等会儿直接问他吧! 林杉心里这么想着,也就没再多停留,提缰赶马回了大队。 其实他心里有些起疑。在他的记忆里,能让他相隔这么远匆匆一睹就感到眼熟的人,举一双手掌足够数清。而在那寥寥几人里头,若非男子,便只有那孩子了。 只是她安安稳稳在京都待着,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嶙峋之地 希望只是自己看走眼了,隔了三年不见,她的面貌应该变化很大了吧不可能再是三年前那个样子了。 ———— “交付你们的事情,都记清了吗” 半个时辰前,莫叶与凌厉短暂停滞过的那片山坡,坐在马背上的厉盖目光扫过眼前的三十名轻骑兵,说话语气里敛着一丝威压之势。 京都出了变故,他和王炽都决定先不知会林杉,但此时既然是他亲眼看见那孩子跑出了京都,他就不能视而不见。但他也很清楚,自己有重任在肩,不可能离开大队太久,只能将此事交托给下属。 为了找一个孩子、护她周全回京,留下三十名轻骑兵已是一笔不小的消耗。要知道,这些轻骑兵每一个人都是他耗费数年的时间精力打磨出来的精兵,此时却将他们用在非战斗任务上,必须承认这是一种变相的浪费。可他又必须这么做,因为那个孩子毕竟是皇帝的骨血。 领受了统帅审视的目光,三十名轻骑兵异口同声应道:“谨记督帅指令!” 厉盖又道:“将细则重复一遍。” 这三十名轻骑兵刚才被厉盖分成了六组,每组五人,又临时给这六组人指定了伍长。现在这六名暂定的伍长就依序开口,将刚才厉盖吩咐的细则重述了一遍。 “军令任务,护送莫叶小姐回到京都,交统领府。路遇一切阻挠,可就地诛杀,但不可遗漏箭矢,以防军情泄露。” 这条军令,被六名暂定伍长各自重述了一遍,一字不差。 厉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提缰策马,带着其余一百六十名轻骑兵向大队方向返回。 而那领受了特别任务的三十名轻骑兵只是略慢一步,便也朝着督帅刚才指示的那两个方向分拨奔突而去。这三十名轻骑兵,实际带上了三倍于标配的箭矢,这亦是厉盖能给予的最大支持。 ———— 不过盏茶工夫,策马奔突的厉盖便带着一百多名轻骑兵返回大队。在离大队还有数里距离时,厉盖就看见了骑马行在队伍最后头的林杉。他心里念头数番交错。很快就组织好了一套说辞。 一百多名轻骑兵纪律严明,踏着整齐方阵归入大队后方。林杉在听见身后传来轰隆马蹄声时就已经提缰绕到一旁,并放慢了速度,等着厉盖靠近过来。与此同时。那一百多轻骑兵的箭篓空了约摸一半,也都落入他眼中。 厉盖很快靠近,两人并辔而行。 林杉侧头看了一眼,平静说道:“侦查地形也不必次次都要督帅亲自前往吧” 厉盖察觉到了林杉话语里那丝异样语调,但他却故意装作不察,反而问道:“既是小事,你跑出来做什么” 林杉也不答他这话,只是又问道:“你在高地上看见谁了” 厉盖早料到他会问这一句,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说辞,语气丝毫没有凝滞地说道:“似乎是卜家小子。不知拐了谁家闺女,竟然跑到这附近来了。此地靠近川西,贼匪纵横,我便派了三十人去探探究竟。卜大人极为疼惜此子,那小子也确有几分驭马才干。万一白白陨在贼匪流寇手里,不免可惜,能帮则帮吧!” 林杉微微一笑,说道:“督帅解释得如此仔细,看来是颇为看重此子。我记得他单名一个羽字,多年不见,他还是那么痴迷于驭马” “丝毫未变过。近几年更甚,借着卜大人的职务便利,每年都要在白芦泊厮混半月。”厉盖也笑了笑,顿声片刻后又道:“今年白芦泊驯马的事务结束后,那小子终于没能躲过,先是吃了通家法。消停了几天,皮还没长好,就被卜大人赶出了家门,送到中州十九军报道了。” 林杉想了想后说道:“中州十九军营地离这里少说也得有三百多里路程。” 厉盖连忙接过话头,含笑说道:“这次帮忙卜大人送儿子回去。依那不准得记我的仇,好人不易做。” 林杉这时却是失笑说道:“卜大人会感激你,这便成了。” 厉盖目露一丝新奇:“这怎么说” 林杉侧过脸看着他说道:“拐了个儿媳妇回去,虽然手法粗鲁了些,但如果是真情所致,卜大人最终还是会感到欣慰的。算算年月,卜羽也该成家了,兴许成家之后,狂野的性情也能收敛些。” “这倒也是,我始终没你想得那么细。”厉盖附会一声,心里却暗暗一惊,自己刚刚扯了个谎,差点穿帮。虚构的事情,总是容易让人疏忽一些细节。 沉默着前行了一段路,林杉忽然又道:“你真的没看清卜羽拐的是哪家闺女” 厉盖微微一怔,然后他就摇摇头,想了想后才补充了一句:“那小子的性情虽然野了些,但本性不差,想必不会做出什么强迫人家闺女的事。要是动了真格的,终是会走三媒六聘的章程。” 林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 莫叶一边跑,一边在折树杈。她已经顾不得那些荆棘刺得她五指鲜血淋漓,只要能保住性命,还怕这点小伤长不拢她只是有些担心,凭这点越冬后变得有些脆弱的荆棘尖刺,能不能对那个伪官差造成伤害如果身上带的那匝铜钱没被搜走就好了,要伤人筋骨,不用金属器械太困难了。 “小姑娘,原来你还有两手功夫,越发诱人了。” 那伪官差玉四郎的话越发露骨了,而他的身手更敏捷,几个阔步已经绕到荆棘丛后头,紧接着又是一个空翻,抄道落足在莫叶面前。 莫叶心头微惊,差点撞了上去,避之不及,只得挥刀迎上。 如此笨拙的一刀,玉四郎手中寒光掠过,不知何时从何处拔出一柄尖锐短剑,轻松挡过了莫叶那携全身力量冲撞而来的一刀。 莫叶本也没指望凭这一刀就能了结此人,倒是借着那短剑递来的力道,一连后退了五步。 她盯着那人手里的短剑,忽然笑道:“匕首” “这是剑。”玉四郎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对陪伴了他十多年的武器,他总算能表现出几分端正些的态度。除此之外,也因为刚才与莫叶交手只一招,就让他感觉到,眼前这弱女子怕不只是有两手功夫,让他开始心存警惕。 玉四郎虽然有着色痞本性,但他却并不是容易色迷心窍的人。 不知为何,看见玉四郎认真说话的样子,莫叶反倒心起一丝恶念,脱口即道:“你的剑,很短。” ----------(插播一段免费备注文字)---------- ps:担心大家概念模糊,备注一下。古代一里路约等于五百米,四十多里路折算二十公里。厉盖骑马跑山路的速度,大约等于当今电动车速度乘以三(六十码),所以二十公里呼啸一下就回来了。大队主徒步行军,只有骑兵四分之一不到的速度,所以厉盖中途跑出去耽误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追上来是很容易的。 以及,步兵行军速度大约是寻常人生活步行速度乘以二,每小时六到八里(三公里左右)。去掉夜晚扎营,白天炊饭,和中途休息补充水分耗费的零星时间,步兵每天的行军时间共计约五个时辰(十小时),一天的行军路程大约一百里(五十公里)左右。急行军会再快百分之二十左右,还有地形的顺逆也对速度有影响,本文选的是折中算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