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蛇仙

    空荡荡的厅堂内，死去的阿四那直勾勾的眼神，二狗有些发怵，他一自然地伸出手去抹阿四的眼皮。

    口里低声颤抖着，似哼似吟道：“阿四爷，您放心去吧……“

    僵直了身体，在冰冷的石窟里愈发坚硬。抹了数下，阿四的眼睛还是大大地瞪着，嘴角微微上扬，瘦削无rou的脸上挂着令人琢磨不透阴冷诡异的笑。

    心惊胆战的二狗，这时生出无尽的恐惧，还没正式成人的他，说到底仍是个不经世事的大孩子，空无一人的石窟大厅里，他孤立无援，被阿四摄人心魄的眼神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头上丝丝发汗。

    突然，一阵紧赛一阵的疼痛从下体传来，这种感觉像以前偷喝多了老爹自酿的麦烧子，肚子似有一团炙热的炭火在熊熊燃烧，烤得他整个下腹似要涨裂开。

    二狗被疼得倒地翻滚，身体的痛楚使得顾不上眼前的一切。来来回回地跌翻无意之中他的脚不知踹到石桌什么位置，原本纹丝不动的石桌吱吱嘎嘎地裂开了一道缝，一股寒若刺骨的风直扑二狗的面门。

    被内热烧得头脑糊涂的二狗经冷风一吹，下意识地一个偏身，只听见耳边“嗖“地一声清脆，眼前快速飞过一物，紧接着“当”地一声，似有金属击石落地的响动。二狗强忍肚痛，挣扎着定睛一看，是支寒光凌人的箭矢。

    “我的老天爷！”二狗心里暗叫不好，可一瞥眼，他怔怔地又和阿四那双直愣愣泛白的眼珠对上，瘆人的笑依旧那么诡异。二狗定定地看着，他昏沉沉的脑袋里，传过来一个惊人的景象。

    阿四僵直身躯上的嘴巴仿佛动了，一个声音从心里升起，二狗，当心啦！

    从小接受无神论的小无阶级，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可到了这一刻，二狗开始怀疑那般令他佩服五体投地的老师，究竟是否隐藏了什么。难道这世上真有什么牛鬼蛇神，前些年不都给他们这班“小鬼”揪倒批斗整理干净了吗？也许那是人扮的吧，二狗想，现在可是遇到真真切切的实在家伙，他的思想搞弄不清，自见了黑蟒以后，就在心里一直嘀咕这事，还琢磨着要是万幸能活着出去，定要去问问王老师，去解开心中的疑惑。

    胡思乱想之际，又一阵阴风紧随而至。风中裹着腥臭，二狗感到鼻子有些刺痒，摇头晃脑轻蹙眉头，一个大大的喷嘁震动了整个大厅。

    一个熟悉且沉闷的声音响起：“天意，真是天意。“说话的语调与口气……，二狗吓得大惊失色，双腿一抖嗖，肚子经这一骇，好像也不甚疼了。”这是哪门子鬼！“

    入耳的声音？二狗看了看仍僵挺在地的阿四，“不可能呀？“

    被骇住了的二狗，心智算是彻底乱了，“扑嗵”跪倒在地，对着阿四尸体位置急急地磕起头来。

    “二---狗，你---可---知罪？”背后传来冷冷且严厉，熟悉听起来瓮瓮的声音。二狗感到脑里有一阵咝咝声，但又不像，可切切感到后面彻寒，肚脐周围那股如炭火的内热又便燃起来。

    疼痛使二狗不作主的由跪变滚，“初生牛犊不怕虎，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这个小子！”

    “什么玩意？“滚动的二狗悟到了什么，猛地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伸伸胳膊，伸伸腿，”咦？“竟然不痛了。

    使二狗猛然恢复意识的是，这声音听起来确像阿四发出的，可是每次说的都是阿四曾经说过的话，难怪这样耳熟，“狗娘养的，别吓唬我，少在装神弄鬼，快给我滚出来！“

    “狗娘养的，别吓唬我，少在装神弄鬼，快给我滚出来！“

    一模一样的话，连腔调都一模一样！尽管二狗一再给自己鼓气，但两腿像都不是自己的，禁不住筛起了糠。“没出息的东西！“二狗生气似的使劲捶了下大腿，厉声斥喝：”老子可不是吓大的！快给我出来！“

    这次，没有任何回声，只是石桌方向涌出的气流越来越大，二狗只觉得腥臭的味道随着气流增大也越来越浓。同时，他感到脖子上挂着的神牙发出点点的白光，这是重来没有过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神牙还会自己发光。

    二狗懵了，不知所措地呆站在原地，神色紧张注视着那石桌下方那条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石桌很重，在二狗痛苦的撞击中，也仅是开了一道窄窄的口子。

    透过窄窄的缝隙，阴风吹出如冬天凛冽的架式，不一会空旷的大厅里像刮起了旋风，亮若白昼的屋里一下子陷入了时暗时明的状态，扑辣辣地几盏油灯恰若配合默契似的同时晃了两晃之后灭了。

    有亮胆方还壮实，光线黯淡下来以后，二狗的心宛如擂起了鼓，一阵紧似一阵。这一紧张，身体里莫名的炙热又从丹田处升起，神牙点点的白光显得更加耀眼。

    热使得二狗五脏六肺都要烤熟般，“渴、渴“，喉咙里像着了火，他本能地朝着阴风吹过来的缝隙方向走去。一个接一个喷嘁在石窟大厅里回转，腥不腥，臭不臭，二狗也顾不了那么多，太热了，他索性扯脱身如挂片似的衣裳，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可是缝隙处的风渐渐地却小了，炽热的二狗也不惧什么危险，当下最为重要是，风，而且是冷风！他运了运气，就像下放到村里那位耍太极“臭老九”的架式，使出劲一推，出乎意料地，只听“嘭”的一声响，那重重在石桌竟被他推撞在石壁之上，碎成了块块渣渣。

    二狗再次懵了，这是自己吗？如何能做这样！他摸了摸胳膊，着实吓了一跳，板板匝匝全是rou疙瘩，一根根青筋如小蛇一样在身上游走。

    运气之后，二狗身上的热度似乎退不少，有了甜头，便又试着运，可是，试了几次，都未能像刚才那样力有万钧。几次三番的尝试，内热复又升腾上来。不明就理的他除了使劲透着越来越减弱的阴风，无技可施。

    恰在这时，二狗听到缝隙之下传来如母鸡“咯、咯、咯“的叫声，起初声音很小，待石桌被击粉碎后，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就在缝隙的下方似的。

    “下方有鸡？“咄咄怪事，二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发光的神牙由着“咯咯“声大，闪得频率更加快了，”它也感觉到凶险吗？“不敢想象的他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只听到“咔嚓“一声巨响，那细小的缝隙被什么东西撞出一个盆状的窟窿，借着时明时暗的灯光，二狗看到戴公鸡冠，头似巨碗的怪物，吐着火红的信子，浑身黑、红、青、蓝色彩斑斓，异常迅猛地从撞出的窿窟里一跃而出，那动作仿佛是长了翅膀，容不得眨眼，它便真切切立在前方。

    “妈个八子！“炽热的二狗咧了咧嘴，口出恶语道：”今年真个运背，遇上这个冤家！“

    很小的时候听老人说，在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以前，这山里住着两位大仙，一个是蟒仙，一个是蛇仙。蟒仙身长力大，无战无敌。蛇仙体壮巨毒，攻无不克。早先两位大仙各占山头，倒也相安无事，可是后来，蟒仙繁衍的速度太快，子孙食量又大，所辖区域人们难于奉养食物，于是便掳劫挖矿的奴隶，还走村入巷吸食附近方圆百里的人烟以当口粮，这样一年两年，人越来越少，食物愈加供应不上，后来，便越过地界，伤及蛇仙的人口。蛇仙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主，两家这仇便干上了。混战多年各有胜负，后来，上天派来天师除难，收服巨蟒，锁住蛇族，平息一方祸端。

    以为这老辈儿没事闲嚼出的故事，吓唬小孩子玩的，没有想到这当当真真不是虚幻，二狗此刻吓得仅剩下半条命。因为他知道，这家伙的鸡冠一旦变成紫色，就会主动攻击，还会喷毒液、毒雾，让人防不胜防。况且这家伙，在这下面不知呆了多少年，肚子饿成啥样了，更不知道下面还有没有同伙，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闪着白光的神牙似乎有了灵性，在脖子晃晃悠悠，好似鼓励二狗，牵引着他去和面前这家伙一搏。“找死啊！“二狗心里不禁暗骂，死到临头，还要我伸头挨刀。

    没有想到对面戴着鸡冠的家伙，直面变得好高，二狗抬头看见黑紫的扁头一双泛红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肚皮，这让二狗脑海里闪现出阿四的眼神，忍不住，他向旁边地上斜了下视线，心里格噔一下，大呼一声：“糟了，简直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