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没了男人的浇灌，还真是不行
胖媒人着了胭脂的脸“刷”地变得煞白，愤怒地向身后骂开，“哪个不识趣的脓包，大白天的学鸡叫！” 迎亲的队伍里一阵sao动，个个面色凝重。这时靠近队伍前面拎着两面锣有些年纪的中年汉子叫起来：“快看咧！村里的轿子出来了！” 咋咋呜呜的议论声将刚才笼罩众人身上的不快悉数扫除，胖媒人立刻像换了个人，脸上喜色又泛上来，白胖的脸焕发出催人发笑的神采来。英子妈叹道：“真不愧是做媒人的，这脸变得也太快了。”还没来及仔细想，空着大手的营长第一个跑到他俩跟前，像个摇尾讨好的狗，嬉笑着说：“齐了，齐了。” 本想着阿四爷会寻些不利索的话头，不成想反倒是他多虑了。默默开了门，阿四取了笔砚，在老账房先生预留的清单册上圈圈点点，将一应所需的物什一一点交给齐道乾，临了弓着个腰神情凛然的叮嘱：“都全了呀，细细用着，莫要损坏了！娃们记着，这可是祖宗传下的。”尽管阿四不是“地道”的齐家人，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老账也翻得差不多了，和娃娃们不犯着气喽！他时常没事的时候一个人静下来想想，这辈子齐家对他恩也有仇，仇仅是个别人的，自己也给隐忍报了，大多数人还是有恩于他，他在脑海里放映着过去的岁月，一幕幕清晰可见，仿佛就是昨日，仿佛就在眼前，算了老了，不和他们计较，过一天赚一天，现在一个个将同龄的拼得差不多了，为数几个也不如他的身板，自己再活个五年八年的，就成了‘活祖宗’，想到这的时候，他忍不住心花怒放，嘴角微微地颤抖着，眼前好像聚满了喊着‘祖宗’的娃娃们。 口里“是，是”的应着，唤着年轻人拿的拿扛的扛抬的抬，慌不啦叽的出了祠堂门，正要往英子家赶，远远地那二狗边跑边嚷：“营长，停下，停下。” 走在人群中间指手画脚的齐道乾听到二狗的声音，急叫住大家。只片刻功夫便到了眼前的二狗喘着大气说道：“赶快，到村口。”知道这肯定是村长的吩咐，大家不敢怠慢，二狗又不停地催促，一伙人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太慢了。” 齐道乾远远的看见村口挤满了人，听到貌似鸡叫的声音后，心里一惊，担心着又怕是出了什么娄子，惹到村长不高兴，连老数地率先脱离了人群，口里念着：“村长在哪，有困难的地方，少不了营长。” 营长村长只一字之差，今天的营长有可能就是明天的村长！齐大顺酒喝高了，一次悄悄地对他面授机宜，暗示着下一任就是他了。千里马易得，伯乐难求，错过了，怕是没了。所以只要村长交待的事，可以说件件上心，件件竭尽全力，件件任劳任怨。 本属于他家的，他要夺回来，而且要光明正大，理所应当！内心跟自己较着劲的齐道乾，觉着哪怕作成狗，累成牛，也要把族长的脸面给挣回来。过去人能忍胯下之辱，他也能，尽管有人不理解，并耻笑他，可他为了将来，为了以后让村上人看看，族长家的，绝不是孬种，他毅然决然必须这样做下去。 火红的喜轿行进在最前面，后面的小伙子手中的捧盒、锦盒，还有肩上的抬盒、挑盒，均是着红红的朱漆，在太阳下面闪着刺眼的亮光。 英子妈忘记了前面的一切不快，“这下长脸了“，她嘴里默念着她男人的名字，眼里溢出了泪花。”不容易呀，熬到现在。“她想想都为自己自豪，多少个日日夜夜孤枕难眠的滋味，她心里的苦，说不出，讲不得，只有到了男人的坟上，才敢哭诉出来，发泄出来。 终于好了，她的心愿即将圆满完成，过了今天，就好了，她努力支撑着，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尽管外表还光鲜还算‘水嫩’，可是底子里是干涸了的地，枯瘠了的枝，没了男人的浇灌，还真是不行！ 村上来的知青娃娃们整天念叨着的‘婚姻自由’的话，将心底里那种焦渴给大大地搅动上来，原本死水一潭的心河里，像是注入春雨，心思也跟着活泛起来，并且活泛的一发不可收拾，她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也不知该还是不该，只是内心里长年累月憋着的那股劲极力地鼓动着她，怂恿着她，她想迈出，可又不敢，怯弱与廉耻告诉她，‘国有国法，族有族规’，可外面的伢子们咋就会那么胆大，难道那里就没有国法，就没有族规？ “凤冠霞帔，旗伞罗盖，金瓜斧钺，仪牌彩旗……“当长的就是烦得多，齐大顺见英子妈似着了魔，心里想着怕是嫁女急的，也不去打搅她，自己对着阿四的清册又着实查了下，铜陵没有差错，便对齐道乾说声：”你办事，我放心。“ 知道村长内心的想法，齐道乾也不点破，一脸谄媚的笑着：“应该的，为村长办事，定当尽心尽力，尽心尽力。“ 二狗在旁边听村长的话，回味着这咋听王老师讲过，好像是伟人说过的话哩！众小伙站立住了，静静看着英子妈。主家不发话，这活就不好干。今天村长不是主家，虽然他也能代替主家，但是这大家还得英子妈来定，再说了，也不知道先前她跟那边怎么说的。 齐大顺也不知道，因此他也不好表示什么意见。忍不住气的二狗用手戳了下英子妈，英子妈恍若突然惊醒一般，讪讪地笑着，脸上显出姑娘家的潮红来。 “对不起，对不起，忙累了，给不争气的英子气的。大家辛苦了，快放下。“英子妈不好意思连着忙的赔着笑。出来的匆忙，身上又没带糖又没带烟，空口说些白话惹得小伙子们有些不高兴起来。 在一旁候着的媒人还真会‘来事’，瞅见英子妈那样的窘态，连忙挥挥手，迎亲的队伍便跑出个拎着新款皮包的汉子，“嫂子，你看这些够吗？“ 胖媒人满脸堆笑，像是拣了什么宝贝。众人一瞅，乖乖隆地冬，一出手就是条大前门，还有一袋包着花花绿绿塑料纸的糖果。不光这边的小伙吵吵起来，连那边迎亲的，也跟着嚷嚷，村长的‘少一村不少一家’的话，被两边拿出来说事。眼看着村还进，这官司就要打起来，齐大顺趁大家不注意，爬上一辆大卡车，在上面像平常村里开会做起报告来：“各位亲朋，请注意，请注意。莫争莫抢，今天是咱齐家村的大喜日子，大话不敢讲，到了咱齐家村，到了咱三嫂家，管吃好，喝好，不仅有糖吃，还有烟抽。大家不要心急，现在，我宣布…..“ 用眼睛四下扫视了下，见大家停止了喧闹，便继续往下大声说：“我宣布，喜轿交接现在开始。“ 幸亏有了村长在，要不然，还不知道闹出什么样来。英子妈抬头看看太阳，又向地下看看，日头不偏不移，影子也不移不偏，时间已是正午了。家里不知弄得怎样了？搁着心的英子妈忙拽过跟着起哄的二狗，低声的说：“二狗，快回去看看，告诉大顺婶和英子，迎亲来了，赶快收拾，准备放炮、上席。“ 说完见二狗站在原地未动弹，便抓了一把软糖，然后拍了一下他壮硕的后背，“还不快去。“得了好处的二狗，满意地笑了，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哼哼着向村里跑去。 “着红袄，穿花衣，新娘子，好喜气。“几个小家伙蹲在英子家门前玩过家家，小嘴巴哼唱着不知从哪学来的调调。 小孩子看见二狗鼓着腮子，一齐向他跑来，伸出小手喊着：“叔，叔，给我，给我。“ “精灵鬼，谁说我有吃的“二狗嚷嚷着有些舍不得，他也是个娃嘛。再说平时哪有这软黏黏的糖吃，可是一帮小家伙不倚不饶，围住二狗手拉头拱，拽住他握着糖的手不放。 “有好吃的喽！快给我！“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胖丫趁小孩纠缠住二狗，也伸出手来猛地扳开他的手，抢了几颗糖，快速地跑开。情急之下的二狗，连忙握进手，怎奈滑落了仅有的几颗，被小孩子满地抢着。 一无所有的二狗顿时有些泄气，对胖丫的憎恶又增加了几分。“这死丫头，来了准没好事！“二狗咂吧着嘴，回味着那软黏黏的甜香味，突然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英子的模样，这香甜的味道就像是她身上发出来的一样。 二狗停住了脚步，连大顺婶招呼声音，他愣是没有一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