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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心悦君兮

    卿珩瞥一眼云中君,提着笔笑道:“这些物件,大半都是我从小师叔与哥哥处抢过来的,还有一小半,是婆婆给的,剩下的几件,是我去后山的钟阁自个找的。本少主今日心情还不错,你若是瞧上什么,也不必问我,尽管拿走就是了。”

    云中君连忙摆手道:“今日我都得了你的玉佩了,怎么还敢要你的东西,我看你这里,都是些贝壳珊瑚珍珠的,再多,就是些翡翠玉器,我府邸中也有,也不稀罕的,哎,你写好了没有?”

    卿珩应道:“就快好了,等我写完这封信,我们立马离开这里。”

    云中君笑道:“你倒是洒脱,撂下一句话,就这样走了,不过,我们这一离开,倒给辛夷与秦艽留了个大麻烦。”

    卿珩写了两行,便将手中的笔放下,抬眼笑道:“我就当你是夸我了,多谢云中君谬赞,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认识两万多年,你这可是头一回夸我。现下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若我有办法的话,也不用这么灰溜溜的跑了。如今只能麻烦他们二人帮我善后了,大不了,等我回来,再向他们赔罪就是了,而且我极讨厌那个烨麟,小师叔应该也是知道的,他定会帮我的。”

    云中君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是么?”

    卿珩将信写好后,铺放在了案头最显眼的位置,她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笑了笑,随即起身望着云中君愉快的说道:“好了,事不宜迟,等我收拾几件衣裳,我们就离开。”

    云中君点了点头。

    卿珩又收拾了一阵自己的东西,云中君坐在桌前等了半晌,见卿珩将打好的包袱背在肩膀上,云中君笑了笑,招呼了一声,两人欣喜的谈着笑,离开了頵羝山山门。

    两人前脚才离开頵羝山,后山待着的三人见他们几人迟迟不回来,辛夷与秦艽只得带着烨麟来了前殿。

    圣尊不在,辛夷只好做了一回主,将烨麟安排在了偏殿后的客房里,他走前还特意吩咐道:“这间客房是陆英平常来的时候惯住的,世子这几日就先在这里住下吧,师尊在后山下了许多的仙障,世子若是没什么事,还是少去后山为好,告辞。”

    辛夷扭头打算离开时,却听得烨麟道一声:“稍等。”

    他闻声回过头,却见烨麟正盯着自己,像是有话要说,辛夷笑了笑,问道:“世子可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说么?”

    烨麟看着辛夷,有些不好意思的开了口:“劳烦小师叔了,能否带我去卿珩住的地方,我想瞧一眼她。”

    辛夷盯着烨麟半晌,才淡淡说了句:“你不用叫我小师叔,我也大不了你几岁,卿珩与卿珏以前也是直接叫我名字的,叫我辛夷就好了,卿珩的住所在西侧的枕霞居,你跟我来吧。”

    一旁的秦艽看着两人笑了一笑,却不知道在笑什么。

    几人到枕霞居外时,辛夷心里暗自有些高兴,他一眼看去,便知道卿珩不在枕霞居中。

    卿珩平日在枕霞居中时,并没有关着门的习惯,因她从小性子便活泼,受不得闷,所以白日里,枕霞居的这扇门,一直都是开着的。

    辛夷微不可察的笑了笑,上前叩门道:“卿珩,你在吗?我进来了。”

    推门进去时,阖殿中半个人影都没有,辛夷一眼便瞥到了置于案头的书信。

    他快步上前,拾起案上的布帛,看了几眼后,将书信递给了烨麟,笑着说道:“卿珩怕是嫌闷,跟着云中君出去玩了。”

    烨麟接过信来,看完之后,没有说话,只有些失落的将帕子轻轻地放回了书案上。

    秦艽见烨麟满脸掩不住的失落,连忙笑道:“卿珩自小便最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也不喜束缚,时常这样的贪玩,我们都也习惯了,世子不要介意。我看世子的伤,需要旁人照料才好的快一些,不如,世子先回赤水,卿珩在外面疯够了,自然也就回来了,那时,世子的伤,怕是也已经好了,再来頵羝山看她也不迟。”

    烨麟知道卿珩此番离开頵羝山是因为他的缘故,秦艽这样说,也是全了他的面子,倒不如趁着这个搭好的台阶赶快离开。

    他低头想了一瞬,笑着说道:“医仙说的也是,那小神便不打扰了。”

    三人互相客套着走出了枕霞居,秦艽与辛夷又客客气气的将烨麟从頵羝山打发了出去。

    送走烨麟后,辛夷一个人回了前殿。

    路过中庭时,明明知道枕霞居中空无一人,他却仍是忍不住的多望了几眼,许久之后,他才叹口气,缓步走回枢阳阁。

    辛夷走到楠木架子旁,取下卿珩那日拿给他的锦盒,小心翼翼的打开,拿出里面的玉箫,坐在案前吹了起来。

    箫声凄凄,如泣如诉,极尽苍凉,就算不通音律之人,也能从曲中听得来几丝哀愁,可见,吹箫者的心境此刻也很是哀伤。

    一阵风吹来,将前殿幽幽传出的曲子带到了后山,秦艽听了一瞬,知道是何人吹奏的,只是摇了摇头。

    他叹了口气,去到药坞的院中,将晾晒了好几日的药草收了起来。

    箫声呜咽,仔细听到最后,竟然不成曲调,一曲未完,辛夷已经失了大半的力气,感觉手中玉箫像有千斤重似的,一只手竟握它不住,连忙将它放进了锦盒。

    合上锦盒,他心绪繁杂,也无心收拾书案,就将锦盒撂在案上,转身离开了书案。

    辛夷躺在榻上,仰头看着天窗外面照进来的日光,此刻脑海中浮现的,依稀是一个女子俏皮的笑脸。

    他将手伸向了那束阳光,这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是舒服。

    他随即笑了一笑,他的生命中,也有一个人,与这阳光一般的温暖。

    情之一物,于神仙来说,无疑是个奢侈的东西,参不透,摸不着,也说不得。

    神仙这一生何其长,可就算自己终其一生,怕是也参不透这情字。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卿珩动了情,那份情愫,自生根起,便静悄悄的长在他心中一个触不到的地方,辛夷用自己的生命,护着它一点点发芽,渐渐长大。

    他有些担心,若有一日,它不受控制,悄悄穿透他的身体长出来,这份感情也终有藏不住的一日,到时该怎么办?

    许多年来,辛夷已然用了许多的法子,想将心中的情感压回去,或者将它浇灭,却终究奈何不了自己的真心。

    他已然习惯了这个在他的生命里,一直闯祸的卿珩,而他,也乐于做一个只在她身后,默默替她收拾麻烦的小师叔。

    可如今,与她订了婚的男子,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时,他才觉得,如今的自己,心中再没了之前几万年修来的那份宁静与淡然。

    而适才,当他见另一个男子对卿珩温声细语的说话,满含深情的凝望时,身体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疯长,且他用尽了全身的修为,仍是压制不住。

    他将手伸出来,慢慢的搭上他的胸口,他的心还是跳动着的,只是心上像是多了一道伤口,无法用灵力术法将它愈合,一直留在身体里隐隐作痛。

    可这件事情,他不能对任何人说。师尊,卿珏,鲤赦,纵然都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他在他们面前却都要装作若无其事,半分心思也不能表露出来。

    秦艽自小与他熟知,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他与秦艽心照不宣,这几千年来,每每说话聊天,秦艽也像是刻意的回避这个问题,是以,秦艽虽然知道,却从未与他谈及此事。

    而卿珩,这几万年来,却也将他当做了亲人一般,只当他是她的小师叔,是她婆婆收的弟子,至于感情方面,不知为何,几万年来,他从未见着卿珩谈论过任何有关于感情的事情。

    不知她是有所察觉,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还是她对感情之事本就淡泊的缘故?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卿珩的所有事情他都清清楚楚,唯独这感情之事,却是一直捉摸不透。

    他得小心翼翼的将这份不知道该不该产生的感情藏着掖着。

    如今他也看到了,以卿珩的性子,若是像这烨麟一般说出来,却不知道卿珩还会不会像如今一样,跑的无影无踪,躲得远远的,这也不是他乐意看到的。

    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该怎么办?

    喜欢一个人,却不能表露出来,时时刻刻都得藏着自己的心思,不被别人发现,这样过来的这许多年,于他来说,实在很辛苦。

    如今,又要忖度别人的心思,又要藏着自己的心思,不见她时,心心念念的想她,见到她时,却也是担心害怕,如此反反复复,一颗心提起来又放下,他整个人都将要熬干了,却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辛夷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伸了回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卿珩待在云中君的府邸已然许多日子了,她本来就有些没心没肺,当下的事情既解决了,也就不会再放在心上,将頵羝山上的事情一应抛之脑后,如今既看不见使她心烦的烨麟,又能跟着云中君逛遍大半个神界,日子过得很是舒心畅快。

    那日,两人正在云中君的花园里闲坐着,却有人交给云中君一张帖子,说掌管女仙的西王母要将云中君召去昆仑山,好像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与她说。

    云中君得了消息,将送信的小仙打发了出去,之后望着卿珩说道:“你这些日子在外面,我想也玩够了,那个赤水世子见你一直不回去,也是没趣,怕是早走了。西王母如今召我去昆仑山,我是不敢耽搁的,却也不能将你一人放心留在我府邸,要不这样,你收拾你的东西,跟我一道走吧,反正我也要路过頵羝山,将你送回了凌晖殿,我才放心。”

    卿珩见云中君有些公事,又是去昆仑山,只道自己不便再留,正打算打道回府,却见云中君这样说,倒也方便,便点了头,收拾东西去了。

    云中君看着她收拾东西,笑着说道:“要不你跟我一块去昆仑山,圣尊不是也在昆仑山上吗?”

    卿珩抬起头,忙道:“我才不去呢。”

    云中君又道:“我怎么这么不明白,这西王母不是你姑母吗?你怎的每次谈及她,都是这样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卿珩说道:“我要是想去,跟着婆婆去便好了,又怎么会在这呢。西王母现下将你叫过去,怕是为了再过十几日之后的法道会的事宜,而我就是个懒散神仙,也不喜欢去那样的地方,我出来也有好一阵子了,小师叔一个人在山上待着,也该闷了,我就先回去了。”

    云中君点头道:“说的也是,那我们就一道走吧,将你安稳送回頵羝山,这里面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卿珩点头,道声好。

    云中君此去西行,正好路过頵羝山,卿珩便与她一道回来。

    两人在快要到頵羝山时作别,卿珩一路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

    卿珩此番多长了个心眼,到了頵羝山之后,却有些担心烨麟过于执着,还在凌晖殿中等她,想了一想,决定先去趟后山。

    她到药坞时,却瞧见秦艽正在石桌前看医籍,卿珩四下张望了几眼,确认这里只有秦艽一人时,方才放了心,她走过去拍了拍秦艽的肩膀,说道:“我回来了。”

    秦艽打了个寒颤,却又听出是卿珩的声音,转身说道:“你走路没声,想吓死人啊?”

    卿珩笑了笑,将包袱扔在石桌上,见桌上放着茶壶,便拿了茶盏,顺手倒了一杯茶喝了,才说道:“走了一路,渴死我了。”

    秦艽将医籍收了,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说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卿珩见他像是话里有话,心下一惊,忙放下茶盏,颇为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我回来的不是时候?难不成那个烨麟还没走吗?”

    秦艽笑了笑,说道:“走了,你离开那日就已经走了。”

    卿珩舒了口气,说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他还没走。”

    说完,她又瞧了一眼秦艽,问道:“那你刚刚说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却是什么意思?”

    秦艽才道:“今早,天帝派了人来,送了帖子,说再过几日,要请你去天庭,参加他的寿宴。”

    卿珩一听,问道:“请我做什么?”

    秦艽说道:“頵羝山上如今只有你与辛夷两个人,你又是少主,不请你请谁?”

    卿珩皱着眉头,问道:“我是说,这些年来,不是都只送去贺礼就行了吗?”

    卿珩记得好像参加过一次天帝的寿宴,那是两万岁时,她觉得新鲜,央婆婆带她去的,不过,这寿宴没什么好玩的,她在宴席上待了一会,觉得闷,就提前回来了。

    如今,要她再去天帝的寿宴,跟那群不怎么认识的神仙一起干坐在宴席上待着,也太无趣了。

    秦艽说道:“人家年年都递帖子过来,总要去一去的。”

    卿珩又问:“那小师叔去吗?”

    秦艽笑了一笑,说道:“自然是要去的。”

    卿珩一听,坦然的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去就去吧。”

    秦艽看着卿珩的样子,点了点头。

    卿珩站起来,将包袱拿起来,说道:“我赶了一会路,如今乏了,就先回去休息了,你继续看你的书吧,我就不打扰了。”

    秦艽答声好,看着卿珩出了后山,又将医籍拿了出来。

    卿珩知道烨麟已经不在山上,她这才放心来了前殿。

    凌晖殿中看不见烨麟的影子,卿珩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连迈着的步子都轻盈了许多。

    路过中庭时,她见庭前的花草长势好了些,停下来多瞧了几眼,心想,自己在时,怎么费心费力的照顾它们,它们都像要枯萎一般,怎么离开了将近一月,它们的长势倒是变好了不少,许多花草都像是蹭的一下子长高了不少。

    卿珩撇了撇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瞅着它们看了半晌,却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同几束花草较劲,便摇了摇头,朝着枕霞居走去。

    而此时坐在庭前石阶上的辛夷,见一缕青色的影子从外面闪了进来,知道是卿珩回来了,他连忙站起身来,笑对着卿珩问道:“你回来了?”

    卿珩原本是在认真的走路,听到一声熟悉的问候,循着声音抬头,却看见了枕霞居石阶前站着的辛夷。

    已有一段时日未见了,辛夷像是比上一次她离开頵羝山时,清瘦了许多。

    卿珩倒是没怎么在意,只当是頵羝山上做饭的仙娥不在,没人做饭的缘故,吃不好自然会消瘦,这个她本身就深有体会的。

    她想起上次离开时,给辛夷留下了个大麻烦,此时才回来就见着了辛夷,倒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脖颈,憨笑着说道:“原来是小师叔啊,你怎么在这?”

    辛夷仔细瞧着卿珩,发现她像是没什么精神,一副很疲累的样子,应该是赶了路的缘故,便笑着看了卿珩半晌,才开了口:“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些事要同你说。”

    卿珩一听,点了点头,走过去将身上背着的半大包袱拿下来,扔在了庭前的石阶上,连忙坐下,缓了一口气,又有些疑惑地看着辛夷问道:“小师叔是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的?”

    今日她回来,算是个突发事件,之前也未告诉任何人,她今日会回来,辛夷又是怎么知道她回来的具体时间?

    卿珩想了想,她回来前是去了后山一趟,怕是秦艽见了她,才告诉辛夷的,便也没再多问。

    辛夷笑了一笑,并没有答话。

    他自然不清楚卿珩什么时候会回来,只是他这几日里,整日将自己关在枢阳阁中,哪儿都没去,想了许久之后,终于打算将心中所想告诉卿珩。

    但他又担心卿珩回来时,见不到她,便在这几日里,什么地方都没有去,一直在中庭外耐心等着她回来。

    卿珩看着辛夷,辛夷刚刚明明说有事情要告诉她,却怎么半晌也不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的抬起袖子擦额上的汗。

    卿珩见状,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问道:“小师叔,你怎么了?怎么好像一直在出汗?”

    辛夷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卿珩,却发觉自己的脸越发的烫,他暗骂自己不争气,平日里见着卿珩时,都有说不完的话,怎么今日倒像是哑巴一般?

    卿珩见他不答话,踮起脚来,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说道:“额头这么烫,不会是生病了吧,我们去后山,找秦艽来给你瞧瞧。”说着,便拉着辛夷的袖子,就往后山走去。

    辛夷忙拽着卿珩的手,说道:“你不用忙,我并没生病,我只是有些话要对你说,我……”

    此时,身后突突传来的一阵声音,却将辛夷好不容易打算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的从中间截断:“卿珩,原来你在这,可叫我好找啊。”

    辛夷听到声音,抬头朝外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再没说话。

    卿珩听到声音,回过头一瞥,却发现从门外慌里慌张跑进来的,竟是陆英。

    陆英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两人身边,卿珩见他样子急躁,好像有话要说,但却只顾着自己喘气,连忙问道:“怎么了你?”

    陆英弯着腰喘道:“我刚去云中君的府邸找你去了,他们说云中君去了昆仑山,你也回来了,我才过来寻你。”

    卿珩又问:“怎么了,你慢慢说。”

    陆英直起身子,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前段时间,在凡界出现的亡灵与僵尸是怎么回事了,你快跟我走,我在路上告诉你。”

    辛夷看着陆英慌里慌张的模样,只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却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卿珩,却又望着陆英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亡灵僵尸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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