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盍然
“别傻。。。”陈廷忽然挑了挑眉‘毛’,忽然再次有了些曾经叱咤疆场的那种威风,“我叫你来,是要……对你说话的。” “我听。”徐川点头。 “敌暗我明,但他们的目的昭然若揭……”陈廷道,“首先在京城制造‘混’‘乱’,吸引绝大多数注意力……然后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方便很多。” “看来很有效。” “我一直在关注你,你做得很好。”陈廷忽然咳嗽两声,“我也知道你的一些‘私’事……这事结束,你如果真的想退休,那退了吧……” “陈叔……”徐川咬了咬牙关,伸手握住了老人手掌。 “怎么,你还能不乐意么?”陈廷笑着瞪了他一眼,旋即似乎牵引到了什么伤势,剧烈咳嗽几声。 徐川怔怔望着面前的这个行将木的老人,原本‘挺’直的腰杆,犀利的目光,严格的训练……这些形容词和名词不断在脑划过。 入伍以来,这是他第二个父亲啊…… 是这个老人,陪伴了他整个青‘春’。让他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可堪大用的男人。并不是他面对过的那些冷冰冰的杀戮和任务机器,而是一个人,有血有‘rou’的人。 人因为是人而脆弱。 人因为是人而强悍。 “咱爷俩,不说那么多客套话了。只是飞廉那小子,‘性’格太倔,太聪明……我一早担心他有一天会因为太过聪明自误终生。”陈廷摇摇头,“知道他没死,其实我也是高兴的……” “我知道。”徐川点头,眼眶愈来愈酸。 “其实那也是个单纯的孩子,只是太容易被别人带偏了……”陈廷笑得难看,“只是没想到,他非但没死,还被人带偏到了这种地步……真不知道是该哭好,该笑好?” 房间里此刻只剩了他们两人,其他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去。 阳光淡淡洒在室内,在木地板染了大片昏黄光影。 “我会亲手抓住他。”徐川斩钉截铁,“这件事……” “有一点你没听明白。”陈廷缓缓摇了摇头,苍老面容‘露’出几分苦笑,“我的意思是,飞廉还不是最危险的敌人,最危险的敌人,是欺骗他,把他带偏的那个。” 徐川沉默良久:“我知道的太少了。” “关于那个幕后‘cao’控一切的人,我知道的也不多。”老人咳嗽,“总之你要小心那个人,那才是最危险的敌人。” “说实话,我连他们的组织名称都不知道。”徐川苦笑,摇了摇头,“我愧对您的栽培。” “你孤身一人,以常人身份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可思议。”陈廷苍劲手掌微微用力,握了握青年的手,“总之,这件事过后……退休吧,可别像我似的了。” 徐川没说话。 “别再想那些责任和使命了。”陈廷笑容里此刻满是慈爱,再无以往的严厉,“其实我也是到了现在才他妈的‘弄’明白……一个人并不需要去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只要他找到了真正重要的东西,这辈子守着它,够了。” “说实话,我不是很懂。”徐川轻叹口气。 “别到我这个年纪再懂……我问你个问题,重黎。”陈廷似乎很久没说话,这会儿说的越来越顺畅,“英雄的概念是什么?” “为家为国,方是英雄。”徐川道。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没错,但不绝对。我再问你,人活一世,图什么?” 图什么?徐川怔了怔,图什么? “活一世,为的是找到自己生存的意义。”陈廷道,“这听起来像是个循环,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重要的东西,玩命也要去守卫的东西。这是没办法的,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也许要守护的是国,有人守护的是家,有人守护的是某个人,有人守护的……也许只是某件死物。” “您是英雄。”徐川深吸口气。 “俱往矣……俱往矣。”陈廷摇头笑笑,“只要能把自己生存的意义守护好,这个人是英雄,哪怕在他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东西只是一张厕纸……重黎,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徐川刚要回答,陈廷出口阻止。 “不用回答我,你明白好了。”老人笑了笑,“明白了么?” “明白了。”徐川点头,黑眸深邃。 “我时日无多,全靠这玩意续命。”陈廷笑着看了看身边的医疗器械,“国家强大了啊……在以前,哪有这种条件。” “您不会死的!”徐川牙关不知何时已经咬紧,一字一字似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 “没人不死,我叫你来,只想对你说这么点没意思的话……人老了,真的会变唠叨……?” “唠叨其实也是好事……” 陈廷的语言已有些‘混’‘乱’,徐川几乎把手心握出了血,似乎有泪水在眼眶打转。 他知道,现在的陈廷脑已经很难组织起想说的话来了。 这个老人的意识恐怕已经处在崩溃边缘,随时都可能彻底消散。 多久没哭过了?恐怕早已算不过来。 “我想说的,其实一句话……” “我听。” “找到飞廉,让他不要再傻了……” 徐川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又怕说出口之后泪水决堤。 眼泪早在眼眶打转,徐川担心随便一个字都会烧断那根绷着的弦。 “活着真好啊。”老人言讫,闭目而逝。 徐川一直握着对方的手掌,作为顶级特工,他的感官何其敏锐?他第一时间发现了停下的脉搏。 “陈叔!”他几乎咆哮出声。 没人回应。 “陈叔……” 徐川坐在椅子,头缓缓低下,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插’进额发缝隙里,狠狠往后梳。 连珠水滴无声落下,在木质地板沁出了两团暗痕。 这个无论隔音、通风、采光都堪称完美的房间里,静谧无声,只留下木地板拉得长长的一条人影。 青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双肘抵膝,两手‘插’进头发里。窗外,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越发地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