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雾隐澜山寒泉来客（1）
晚秋乡间，山风一过，哗啦哗啦，便是无数枯叶的悲鸣。仙茶村背靠泰华北麓，西面就是水烟连天的蔺泉湖。东面三十里地，过了岩竹坡就是冯家村，南面二十里外渔阳镇的灯火隐约可见，再往南一大片鲜红的枫叶林连绵不绝，平日间不少文人雅客在此处流连。 今夜的气象却有些邪性，仙茶村周围的百十里地和泰华北麓，傍晚开始竟然起了大雾，玄白玄白的，在山林道旁的树冠下翻腾，阵阵山风也不能撼动这些雾气分毫。 寒泉居的女掌柜瞅了瞅天色，本想着早早关门打烊，谁知啪啪两声，外院的竹门向内打开，一道白影从天而降，站在了她面前。 啊，女掌柜惊得叫起来，刚要伸手拎起柜台下面的木棍，耳中听见扑哧一声轻笑，有些耳熟。她定神一看，嗨，顿时转惊为喜。“贵人，您又来了，哎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您请坐，快请。” 女掌柜抓住一块布巾，快步从柜台走了出来，引着一身云气的苏青璃向二楼走去。 小狐狸看着一惊一乍的妇人，不禁又乐了一下，眼中的红晕退去了好几分。“掌柜的，不上二楼了，反正下面也清净，你帮我拼两张桌子，一会可能还有客人来。” “是，是，贵人怎么一个人先到了，今日起雾了，幸好您路上没遇到啥事情，您这边请。”女掌柜腰腿利落，手中挥舞着巾布，一会儿就把靠近外院花圃的两张桌子收拾干净，拼在一起。 “掌柜你说我路上会遇见啥？难道蔺泉城周围有打家劫舍的匪人？”苏青璃在一张向着门口的竹椅上坐下，看着妇人麻利的搬来几张椅子排好。 “贵人哪里话，这乡里乡间的哪儿有什么匪人，就是靠山，大雾一起说不准有什么伤人的野兽下来。如果您晚点来，小妇人我都打算收店了。”说话的功夫，女掌柜排好六七张椅子在桌旁。 “掌柜贵姓，来了两次还不知道你姓氏，真是有些失礼。”苏青璃眼圈还是有点红，但心情却好了起来，晚间外院的紫兰花在雾色里时隐时现，带着一种山野独有的清甜芬芳。 “小妇人夫家姓林，本家姓牛，名字翠花。贵人莫见笑，呵呵，都是乡间上不得高堂的土名字。您今天想吃点啥？后面还有几条中午才上水的白鱼，可是想再尝尝小店的手艺？”林氏搓着腰间围布腼腆的笑答着，一边心里有些嘀咕，这仙子一般的人儿莫是遇上了烦心事，眼睛都有些肿了。 “照上次原样吧，再加两个rou菜，酒要烈，你看着弄得精致些。”说完，小狐狸拿出一块元石递给满脸欢喜的林氏，才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野茶。 “成成，不过烈酒只有城里蔺泉坊出的头酒，烧锅子，您看？”林氏有些为难，两手又在腰上的围布搓了几把。 苏青璃点点头也没什么讲究，今天本来就是想醉一醉，烧锅子正好不是。林氏小跑着去了后面，不一会就听见她嗓音，“二蛋，你吃完了没有，去后面拿一坛子烧锅，当家的贵客又来了，烧水开炉子。”好一个又字，苏青璃听到笑了。 小狐狸选的位置正好在竹栏边，外面就是院子的花圃，夜风吹来挠起了几缕长发，她鼻子俏皮的皱了皱，五指掐诀，杯子里的茶水变成了一面平滑的水镜，细心整理起下午被某人气疯了的妆容。 “jiejie，jiejie”清脆的童音随着青色的人影冲进寒泉居。萝儿和即墨云寒还有绿萝，一前两后来到苏青璃桌边。 萝儿一头冲散水镜，两臂环在苏青璃腰间，小脑袋来回拱着她的腹部，呐呐道：“jiejie都不理萝儿了。”青木天萝自出世以后，就没有和苏青璃分开过，这次一别就是大半天，这下子一见到小狐狸，孩童心态尽显。 苏青璃被萝儿弄散了法诀，妆容也不整了，两手一把掐在萝儿的腋下，笑道：“小皮猴子，你就会欺负我，我看你还作怪！”咯咯咯咯，萝儿被苏青璃咯吱的左晃右扭，笑声传遍了整座寒泉居。 绿萝向着苏青璃福身问好，就安静的坐在萝儿旁边的椅子上。即墨云寒却从自身玄境中，幻出一把深碧色皮套长刀，嘭摆在桌子向门的一边，然后在小狐狸的斜对面金刀大马坐了下来。 苏青璃目中碧光一闪，“云寒姐，怎么要亮刀壮壮胆气，才能和我拼酒？” “这雾离地生成，方圆百十里地，从空中看去单单围起了这座寒泉居，妹子今晚酒要喝，血恐怕也是要见的。”即墨云寒双目扫射着院外的浓雾，不在意的冷笑几下。 苏青璃背后昊光显露，白影卷动，就从外间摄住一丝雾气放在鼻尖前，冷峻的脸色却微微一缓，自言自语道：“一群大骗子，到这里也不让我安生，混蛋。”说着她眼圈又红起来，桌下的玉手中却幻出一个黑色小瓶，弹指射向即墨云寒。 脚步声从寒泉居后院一直走向前堂，一名肤色黝黑的少年吃力的捧着一坛十来斤的烧锅子，迈步来到她们这桌前面，嘭的把坛子放在绿萝旁边的桌面上，“贵人，你们的酒，俺娘叫我送来的。” 绿萝心思纯善，见着少年一头大汗，便从怀里取出两个灵币塞进少年手里。“谢谢jiejie!”少年道了声谢，脚步迈开跐溜一下就滑出前堂，跑向后院去了。即墨云寒坐得最靠边，看着少年的身形步伐，双目一眯。 “小姐。”两声脆脆的呼喊，墨衣和清欢在一道白色人影的护持下，破开浓雾掠到堂前。傅云崖在她们身后，用食指用力搓了一下鼻子，对着苏青璃不好意思的笑道：“青璃姐，我来了。” 小狐狸招手把墨衣清欢唤到一边，才对着傅云崖说：“你不在中京待着，也是来找我麻烦的？” “小弟不敢，今夜这场大戏云崖定会助jiejie一臂之力。待完事，云崖再向jiejie请罪。”傅云崖哪有半丝枭雄本色，他看着小狐狸脸上的怒色，食指不禁又向鼻尖伸去，苦笑着选了一张靠近后堂的桌子坐下，但他的目光扫过青木天萝时，闪起异色的光芒。 苏青璃像是有些来了性子，十多斤的酒坛被她招入掌间，真炁催动，嘙，坛口的封泥化作粉尘飘入雾色中，浓烈的酒气顷刻与寒泉居外院的花香弥漫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