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惩戒
却闻那厢小斯拉门，和着音起:“哪知我出门不过片会儿，这儿却热闹起。” 罗管事一回首，一作揖，俨然道:“老爷。”继其后，一众问安。 哪晓得正主不回首，不斜目，铮铮道:“湘姐儿犯错，望父亲予罚。” “这是？”李如卿面不曾喜，亦不示怒。 罗承再揖，“自大公子启程，至当下，想来三小姐已然于此两个时辰，任奴怎般劝道，小姐亦是不起，奴办事不利，还请老爷赎罪。”他这一叩首，含三分请，七分愁。 罗承跟他十来年，是个怎样角色，李如卿心自有底，他的话该听几成，亦尽然把握到位。他一转扳指:“何错之有？” 罗承自知局势，退一步，不言。却闻李惟湘面色不改，字句道:“女儿因一己之欲，耗一众之时，不该任己性，而坏他人兴致，不该视孝道而不顾。故，女儿以为，该罚。” 李如卿一笑，“如此甚好，即你苦上门讨罚，我辄不该不咎，罗承。” “奴在。” “湘潇苑闭院三日，三小姐自抄《女戒》百遍，以此思过，为诫。” 罗承一屈身，“是。” 沉香搀李惟湘起身，听李惟湘道:“谢父亲。女儿定当改过。” 瞧主仆俩儿渐远，李如卿一叹，罗承前一步问:“老爷可谓何事？”他本以为，李如卿断断为此所喜。 李如卿道:“如此固然为妙，可我怕三小姐此番不过为人所用。” 罗承笑道:“老爷深谋远虑。” 李如卿一睨，屡屡佛珠，“老狐狸，听你一说，怎叫人觉着含几分嗔意，莫不是另有他见？” “不敢不敢。”罗承抱拳，“老爷所言极是。” . 半夏眸噙分许恼怒，趋步而行，恰逢李惟湘二人，一声“小姐”辄忙跟上，却瞧李惟湘声色不动，亦不张罗唤她询问几番，便张皇开口，又见沉香一拉她袖，比划道:不言。 半夏心领神会，退几步。 沉香一掩嘴，依牵着半夏衣袖，闷声喃喃道:“咱家小姐好生命苦，这厢被罚被训的，怪叫奴婢难过。” 半夏心照不宣，佯惊道:“沉香jiejie好好说，打哪儿的说法？” 沉香一叹，“快莫问了，再说道，小姐怕是又得难过。” 好不易进了院子，轩临苑的小斯勒令关门，一事算了却。 沉香给遣去沏茶水，半夏辄汇报情况，“大公子今儿一走，崔姨娘耐不了性子，一早设计了个小丫鬟以示众，唱了出杀鸡儆猴。” 声色不动地瞧了眼李惟湘，半夏怎不知她性子，一笑道:“小姐莫急，这精彩的倒还在后头，奴婢方出院子，恰瞧着婆子处置丫鬟，便跟上一瞧，怎想赵嬷嬷将人儿压去了春和苑。” 这字句恰到好处，李惟湘一惊:“你可张望清了？” “小姐还信不过奴婢？” 沉香一推门，打了帘，喝声:“管事，里头请。”又回首道:“小姐，罗管事到了。” 李惟湘辄敛了笑，一收手，莲步起身，莞尔道:“罗管事好闲心，可曾瞧着湘潇苑进近日闭院？还是说您至此不过想督促本小姐？”谁瞧着笑里几分意味深长。 罗承一揖，“小姐多虑了，小的不过来问问可缺些何？毕竟三日不是说笑，无人能入，无人可出。” “多谢罗管事了，尚还未缺。”李惟湘一挥袖，“沉香，给罗管事上茶。” 罗承自是不多留，“小姐客气了，即无物所缺，小的辄就此告退。” 李惟湘噙笑:“莫不是管事嫌我这粗茶罢？” “不敢，不敢，小的断不敢耽搁小姐。”罗承不接，李惟湘亦不多客气，起身送几步，以不便出院为由，笑退。 半夏一个剌剌性子，这不入屋辄道:“罗承好一个给脸不要脸的。” “呸呸呸，方才可亏是罗管事相和。小姐一计恰成，可不要乱张口。”沉香轻拍她嘴，笑骂道。 李惟湘任她二人闹，自满一盅茶。 “小姐百般挽留管事，可谓何事？”沉香嗔了半夏句把，却又心生惑喃喃道。 李惟湘摇头:“他若是不愿，也不强求。”又一笑道:“今个儿半夏倒立上一功，稍会儿拿取些麦芽糖去。” 半夏一喜，“谢小姐。” 李惟湘添几分无奈，“莫一顿吃净，瞧瞧这些时日，养胖了几许？” “沉香，彼时寻个时间，同半夏把春和苑摸通透，再寻马房婆子把那丫头扛来，去灯笼巷找姜大夫把人医好。可算叫我捉了她把柄。” 沉香未闻前文，自是一头雾水，却依是一应诺，寻思着歇下找半夏探探。 . 日落掌灯，山色殷愔，偶闻禽鸟相和，甚为渗人。 惟墨一挑帘，探头来，“还未至？” 车夫策马，扬头一笑，“公子莫急，瞧那前头灯亮处，辄为官驿。” “官驿？”惟墨乍闻，脸色骤变。 车夫颔首，又句“公子莫急”，解释道:“我家公子先前打点了许，自是得以入内。” 惟墨笑道:“鄢公子好神通。” 厢内，李惟昼请抚包袱，恍惚间起几分波澜，鸢飞戾天。他娇妹好似有些许不同了。 . 沉香点灯，引至案台，喃喃道:“小姐这莫坏了眼睛，也早些歇下。” “哪来的那般容易？”娇人儿一叹，无奈尽写脸上。 沉香低吟，尔后眸子一亮，“小姐可要奴婢帮忙？” 李惟湘眼一耷，手一撒，叹道:“你可仿得出我这笔韵？” 沉香瞧眼宣纸之上，低笑道:“奴婢口拙了。” 李惟湘正当娇着性子，“哪来的废话？本小姐腹正略饥，取些吃食来。” 沉香一福身，应道:“是，小姐想吃何？” 李惟湘笑杵脑袋，饶有模样道:“元宵吧。也许久未尝。” 沉香顺走茶壶，想着正满上壶，小厨房灯正着，远瞅着个熟悉人儿，辄娇嗔道:“老鼠这厢又馋嘴了？” 半夏一回首，嘻迎道:“沉香jiejie。” 沉香点点她脑门，又冲里道:“刘妈，小姐消夜寻思吃些元宵，可有现成的？” 刘妈当理灶台，一闻揩手道:“白面，芝麻新鲜有，元宵倒要现做。” . 李惟湘探看月明当空，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