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娘亲非包子
几经折腾，这顿早食终于是吃完了，望着缸子里还剩下约有大半碗的粟米粥，方老太太连眼角也没施舍给大房几个明显没吃饱的孩子，指挥着秦氏：“你将这些倒进小碗，好生收着，做暮食的时候再一起煮，要是被哪个馋嘴的偷食了，小心我扒了你的皮。”煮粥时都是按人头煮的，剩下这些本是苏菲的份，只是吃了一半被吓走了，不然秦氏煮饭胆敢多煮，方老太太早就开骂了。 秦氏唯唯诺诺连声称是，只有不提卖她的女儿，她什么都愿意干，再说了她又不是第一天进苏家，苏家的规矩她又不是第一次领教，在苏家的饭桌上，只有苏家几个儿子吃完了还能再添食，媳妇儿孙子孙女都是靠老太太分食，分得多少就是多少，想多吃点还得看老太太心情，像秦氏苏瑶这种不受宠的儿媳妇孙女，想添食，做梦！ 苏瑶本想着吃完了饭，让二郎带她出去转悠转悠，看看周边的环境，据说这个村子是海边小渔村，有海就有鱼，饭没吃饱，自己去弄点鱼吃总行吧！ 然而，还没有等她跨出耳房，方老太太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瑶丫头别走，等下跟我去你刘婆婆家，老二，你陪我一起去。” 方老太太这是下定决心要卖苏瑶了，苏连壁当即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苏瑶却是怒了：这个死老太婆，还不死心啊！老娘上辈子是挖了你祖坟，杀了全家还是怎么着，你就是和老娘过不去。 然，还没等她动手，娘亲秦氏却是放下了手中收拾好的碗筷，拉过苏瑶到自己身边，蹲下身子，细细地抚摸着她的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瑶儿莫怕，有娘在，谁也别想卖娘的瑶儿。”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哽咽。 片刻，秦氏起身，声音嘶哑却很淡定：“瑶儿是我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我不让卖，谁也莫想卖她！” 闻言，方老太太有片刻的震惊，这个秦氏进苏家的门已是十来年，这十来年秦氏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声音大了吓着她们二老，今日的秦氏是魔障啦？敢说这么硬气的话？被向来是逆来顺受的大儿媳妇忤逆，回过神来的方老太太又使出了杀手锏，拍着大腿又开腔嚎了起来：“反了天了啊，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看看这个恶妇是怎么忤逆我这个做婆婆的，你降个天雷劈死这个恶妇啊，我老婆子上辈子是造了啥子孽啊，巴天巴地的让儿子娶了这么一个恶妇，生了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 这次的秦氏见方老太太嚎起来却依旧面色不变，她的身子在轻微颤抖，紧紧地抓住了苏瑶的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坚毅和绝决：“老太太您现在有二儿媳妇孝顺，有四郎和菲儿孝顺，过几年三叔成家，还能给您再添几个孙子孙女，到时您就儿孙满堂了，您还是让我这个恶妇和几个不孝的孙子孙女分出去单过吧！” 嘿！苏瑶眼睛晶晶亮：她这个便宜娘亲不是包子啊！ 当下，苏瑶又默不做声了，便宜娘能处理就让她处理吧，不是她想偷懒的，而是换了里子的她站在熟悉本尊人的面前，心虚啊！ “做梦！”方老太太见杀手锏都不管用了，当下又跳了起来，指着秦氏骂道：“你生是我苏家的人，死是我苏家的鬼，进了我苏家的门，别说是我大儿子死了，就算是我老婆子死了，你也别想起灶别居偷汉子。” 这话说得有点严重了，在这时代，寡.妇另嫁的有，但寡.妇敢偷汉子被捉到还是要沉塘的，这明显是方老太太在作贱秦氏。 秦氏脸色微红却也不恼，对着要走出耳房门的苏老爷子喊：“儿媳妇今儿个就把话放在这里了，爹还是让我带孩子们另居吧，三叔明年开春就要考秀才，我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与大家住一处不好。” “你说啥？”苏老爷子闻言停住了脚步，正眼看着自己的大儿媳妇，苏老爷子严格遵从“男主外，女主内”，苏家内宅的事他从不插手，卖孙女也好，敲打儿媳妇也好，方老太太都能做主，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苏连江身上，盼着苏连江出头，光宗耀祖，他死了也会瞑目，现在听到秦氏扯到苏连江身上来，他不问个清楚才怪！ 苏老爷子当了苏家那么久的大家长，身上的王八之气还是有那么一点，见苏老爷子转过身，灼灼目光直视着她，秦氏的眼神闪了闪，身子更是颤抖地厉害，头不自觉地低下了。 被这个便宜娘牵着的苏瑶自然是感觉到了她的害怕，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大燕国，动不动就能将一个大不孝的帽子砸下来的朝代，土生土长的秦氏，被逼急了不顾常理世俗眼光去反抗婆婆，实属不易。 苏瑶反握住秦氏的手，算是给予这个便宜娘亲无声的鼓励了。 或许女儿的小手真的给予了她反抗的勇气，秦氏又抬起头，勇敢直视苏老爷子：“我说为了不连累三叔的名声和前程，我要分家，我要带着孩子们另居他处！”她说得斩钉截铁。 “你说清楚，你咋就连累连江的名声和前程了？”苏老爷子被秦氏唬住了，顿时又怒又惊，苏连江可是他的命根子，就是为了他的名声，苏老爷子才一直没分家，以秦氏带着儿女的寡.妇，按说早就应该搬出去了，但他怕世人说他心狠，连自己的嫡孙长媳也容不下，对苏连江以后的官途有影响。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不会承认，自己的婆娘要将儿媳妇牢牢地涅在手心，不可能会放她出去起灶另居。 秦氏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喃喃道：“我一个做母亲的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我还要这名声要这条命做啥。”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她这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她这是舍了自己的名声和性命，她也要毁了苏家的希望，苏连江！ 她一个寡居的嫂子和未婚的小叔子若是传出点什么桃色消息，然后嫂子自杀了，在这个民风朴素的时代，苏连江这辈子完了，别说做官，就是走出去别人不朝他扔石头都算是好的了！ 而秦氏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她是一位母亲，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住自己的女儿！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女子的名声大过性命，而她秦素贞，为了护住女儿，她两样都能舍！ 想到自己的前世，原来有父母护着是这种感情，苏瑶喃喃：苏瑶，你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