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洞见 六十三、今日私订终身

    当夜，陈cao之又去乌衣巷向谢安、谢万辞行，并问谢玄何日赴荆州？谢玄道：“张玄之被辟为征西掾，将与我一道启程，大约就在本月中旬。”

    谢道韫道：“桓公命我征召顾长康入西府，子重代我问他一声，是否后日与子重同行？”

    陈cao之点头道：“好，我回去问问长康，明日一早答复，长康喜热闹，想必是要与我同行的。”

    又叙谈半晌，陈cao之告辞，谢安、谢万送至庭下，看着陈cao之夜色中离去，谢万问谢安道：“三兄，陈cao之此行能建功否？”

    谢安道：“氐秦杰出人物甚多，王猛大才、姚苌英武，苻坚可称雄杰、苻融亦具韬略，其君臣同心，国势蒸蒸日上，cao之周旋于这些人物之间，要想建功，难哉！但我观cao之，言谈间对氐秦君臣如苻坚、王猛辈性情喜好知之甚悉，但对两淮诸将却又不甚了解，实可怪也！”

    谢万道：“此子真乃奇才，谈玄高妙，务实有策，就连阿遏都觉自愧不如，阿元。”说起侄女谢道韫，谢万皱眉道：“三兄究竟如何考虑的，真想撮合阿元与陈cao之？”

    谢安微微一笑，问：“四弟以为呢？”

    谢万道：“若是一年前，我是绝不同意的，但现在看来，陈cao之品貌才识，江左年轻子弟中出类拔萃者也，而且我也看出来了，阿元清谈拒婚，正是为了这个陈cao之，可是吴郡陆始都自重门第，坚决不肯嫁女给陈cao之，难道我陈郡谢氏却要人弃我取吗，岂不要被那些南人所笑！”

    谢安捻须笑道：“这事不用急着下定论，待陈cao之出使归来再看，或许局面又是一变。阿元的性子我们做叔父的哪里会不清楚，莫要强拗她，阿元福禄不薄，不会抱憾终生的。”

    三月初五清晨，陈cao之乘牛车来迎陆葳蕤，陆葳蕤只带了短锄、簪花二婢，别无他人，临上车，陆葳蕤叮嘱了身为陆府管事的板栗一些话，板栗唯唯称是，便过来对陈cao之道：“陈郎君，我家小娘子等下想看看秦淮河畔陈氏宅第，是不是让那些工匠暂歇一日、闲杂人等都避一避？”

    陈cao之便命黄小统去传他的话，让营建东园的工匠人等今日一律撤出，板栗便与黄小统一道先去了。

    陈cao之跟在陆葳蕤的车畔走了一程，与陆葳蕤隔窗说话，不知为何，今日陆葳蕤言语不多，眼神也有些奇怪，时而羞涩、时而决绝，复杂难明。

    陈cao之心道：“葳蕤是因为我明日就要远行从而心情复杂的吧，等下我好生安慰一下她。”

    两辆牛车来到秦淮河渡口，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已等候着，画舫长四丈，篷盖、舱壁精美无比，是陈cao之向张彤云的伯父侍中张凭借来的。

    陈cao之牵着陆葳蕤的手上了画舫，短锄、簪花跟上，除了三个船工，别无他人。

    画舫悠悠荡荡，顺流而下。

    朝阳升起，河水细波荡漾，点点金光闪烁，此时的秦淮河两岸，尚没有十里珠帘、画舫凌波的盛况，但暮春时节，两岸梨花似雪，又有桃李争艳，各色春花竞相绽放，让人赏心悦目。

    短锄、簪花避到舟头与老船工说话，好让葳蕤小娘子与陈郎君独处，短锄心想：“那件事吗？这样的大事，小娘子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画舫船舱两边各开着四扇雕花小窗，陈cao之与陆葳蕤并肩立在一扇窗前，看秦淮河水和河岸，指点花树名字。

    陈cao之见陆葳蕤不怎么看风景，只是看着他，便笑道：“葳蕤，不要担心，我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就会回来，我不会有事的，我乡天师道杜道首，桓大司马、王右军皆重其道术，言**福，应验如神，杜道首曾看我骨相，说我寿享遐龄、富贵双全。”说着，轻轻搂住陆葳蕤细软腰肢。

    陆葳蕤“嗯”了一声道：“陈郎君在外要自己保重，我会等着陈郎君回来，我一定要嫁给陈郎君。”

    陆葳蕤平日很少会说这样直露的话，陈cao之搂着她细腰的手臂一紧，柔声道：“我也是非葳蕤不娶，我想，明年我就能娶你过门。”

    画舫顺流向西驶出六、七里，这才返航，大约辰时末回到南城渡口，登岸乘车，向陈氏宅第东园而来。

    陈氏宅第占地四十亩，一溜院墙已围上，营建的东园约占宅基地的三分之一，远远的可见亭台楼阁的翘角飞檐，宅第大门尚未建造，只是两扇粗糙的大木门，门前停着七、八辆牛车，板栗和黄小统在门前等候着，还有两名陈氏私兵。

    短锄先下车去和其兄板栗说了几句话，过来道：“小娘子，都准备好了。”

    陈cao之伸手扶陆葳蕤下车，奇怪地问：“这些牛车都是陆氏的吗，准备什么了？”

    短锄笑笑的不说话，眼望陆葳蕤，陆葳蕤面色绯红道：“我命板栗在里面布置了一下，可以安坐而已。”

    陈cao之道：“那应早点告诉我，我命人来布置便是。”

    短锄道：“这个得我家小娘子布置才好。”又道：“陈郎君你在门前等一会，我与着，与簪花拥着陆葳蕤进去了。

    陈cao之有些莫名其妙，问板栗，板栗道：“这是小娘子吩咐的，陈郎君稍等片刻便知。”

    陈cao之便在门前踱步等候，心里隐隐期待。

    大约过了一刻时，短锄出来道：“陈郎君，请跟我来。”

    陈cao之便跟着短锄进了大门，过门厅、茶厅、正厅，来到内宅，内宅有两幢双层大楼，东西相向，双重廊贯通，这些建筑基本完工，只匀后期装饰。

    短锄熟门熟路地引着陈cao之上西楼，一边对陈cao之道：“我家小娘子喜欢西楼，因为陈郎君在陈家坞也住在西楼。”

    楼下有十来个健壮仆妇，见到陈cao之，一齐施礼，短锄便道：“好了，你们先到前厅候着，有事我会唤你们。”那些仆妇便都退出去。

    陈cao之上到二楼，见簪花立在阁前，这二楼几个大房间门窗都未安装，房内空空如也的，而现在，却是帘幕低垂，显然是陆府的人布置的。

    簪花轻声道：“陈郎君请进，我家着，撩起门帘。

    陈cao之也觉得气氛特异，整了整衣冠，迈步入内，门帘轻飘飘在身后垂下，却见室内几案苇席毕备，陆葳蕤盛装端坐，宝钿花钗冠，紫色绣襦长裙，薄施脂粉，眉目如画，娇滴滴丽色动人，见陈cao之进来，膝行两步，拜倒于地，声音娇颤：“陈郎，妾身有礼。”

    陈cao之心猛地一颤，眼泪霎时蓄满眼眶，快步上前，与陆葳蕤相对而跪，双手捧起陆葳蕤的脸蛋，这女郎也是泪光盈盈。

    陈cao之道：“葳蕤，我说过的，我一定要三媒六礼迎娶你过门，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陆葳蕤道：“我知道，我不怕久等，可是我今日就想成为陈郎君的妻子，我不在乎三媒六礼，我只要我喜欢、陈郎君喜欢，巨舟浮海，我也愿意跟着陈郎去。”

    陈cao之轻抚她面颊，问：“葳蕤，出什么事了吗？”墨眉一皱，问：“是不是你二伯父又逼婚了？”

    陆葳蕤镇静自若，答道：“二伯父是想让我与其他世家大族联姻。”声音低下去：“我是陈郎的妻子，之死靡它。”

    陈cao之吻着陆葳蕤的唇，说道：“葳蕤，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陆葳蕤伸手按在陈cao之唇上，摇头道：“陈郎以后可以三媒六礼娶我，而今日，我们私订终身。”说着，将牢盘上的一个瓠一分为二，各盛一酌酒，将其中一半恭恭敬敬举给陈cao之，此为合卺酒。

    陈cao之迟疑了一下，接过卺酒，凝视陆葳蕤的美眸，缓缓道：“礼教岂为我辈而设，今日我们便做夫妻，”与陆葳蕤共饮合卺酒。

    锦幛飘荡，将这间大房间隔成内外两间，里面那间，一张四屏大床摆在正中，帷幄低垂，边上箱奁铜镜，一应具备。

    陈cao之看着眼前的四屏大床，感觉陆葳蕤柔软的小手火势，手心微汗，这女郎的决心和深情罕见。

    陈cao之低声问：“葳蕤，现在便是洞房花烛吗？”

    陆葳蕤虽然很有决心，但此时也早羞得抬不起头来，嘤嘤道：“是。”

    陈cao之心怦怦跳，一手揽着陆葳蕤背部，一手抄在她膝弯，将她横抱起来，陆葳蕤双臂勾着陈cao之脖颈，将脸埋在陈cao之肩窝处，身子身躯颤抖起来。

    精致的四屏大床，簇新的被衾褥垫，华丽眩目，陆葳蕤横卧在床上，双目紧闭，羞不可仰，睫毛颤动个不停，暮春的向午，天气和暖，陆葳蕤鼻翼两侧，浸出一层细小汗珠，云髻花钗冠未卸，硌着有些不适，乃轻声道：“陈郎，为我除去花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