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冬夜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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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春秋的车夫曾多次往来吴郡和钱唐,熟识道路,在他的引导下,陈cao之、刘尚值这次没有绕道华亭,而是径直走嘉兴县这一条道,少走了一百多里弯路,但要多经过三处渡口,等渡船花的时间和绕道也差不多,好处是省了牛力和免了许多颠簸。 一行十一人腊月初二从吴郡出发,初五日到了嘉兴县,次日重新上路时,冬阳暖暖的天气一变而为朔风呼啸、彤云密布,气温明显比前几天寒冷了许多。 刘尚值的仆人阿林缩着脖颈道:“看这样子,这两天雪就要下来了。” 丁春秋的车夫道:“趁雪没落下来抓紧赶路,不然的话路就难行了,起码要在路上多耽搁一天。” 来德和冉盛无所谓,他们还盼望着雪快点落下来,地上一片白,车轮碾过去两道鲜明的辙痕,很好玩,就怕下冷雨,那最难受。 冉盛忽然想起一事,问陈cao之:“小郎君对润儿下雪的时候回来对吧?这要是下雪了,润儿小娘子没看到我们回去,肯定要急哭了。” 陈cao之早就担心着了,润儿、宗之这两个小孩子,特别在意承诺的,只怪自己当初不该泛泛地说下雪之时归来,说个腊月初十岂不是好,如今人在路上,天要下雪,他又能有什么办法?说道:“还有三、四日便到家了,这雪一时也落不下来。” 此后两日,一行人起早摸黑地赶路,冬季昼短夜长,也赶不了多少路,且喜北风虽劲,雪还真是一时下不来,初八日黄昏时分到达余杭县时,陈cao之提议不歇息,连夜赶回钱唐。 丁春秋、刘尚值还有诸仆们离家多日,都是急于到家,而且余杭距钱唐只有四十里,估计亥时前可以到达,便都欣然同意,在余杭酒肆买了一些热酒熟rou吃了,给三头犍牛喂足了草料,便继续上路。 丁春秋现在与陈cao之、刘尚值已经有了友情,说道:“cao之、尚值,你二人今夜都到我丁氏别墅歇息,明日再渡江回乡,cao之也正好要见我堂姐的对吧?” 陈cao之道:“是,临去时答应过嫂子,回来时要来看望她。” 天越走越黑,云层厚重,漏不下半点星光,阿林和冉盛举着松香火把在前照路,过一会就大声道: “到了石塘了!” “到了静林了!” “……” 每隔六、七里就报一次地名,告诉大家离钱唐越来越近了,似乎这样可以抵抗冬夜赶路的寒冷。 一行人到达丁氏别墅时,正听到庄客用响木“铎铎”地击梆报时,在寒寂的夜里显得分外的清空透亮,似乎还带着丝丝暖意。 丁春秋在驿道口时就已经跳下牛车步行,这时大声笑道:“我们还真准时,果然亥时赶了回来。” 丁春秋的侍仆已经先一步赶去拍门,报知春秋小郎君回来了、从吴郡求学归来了,那嗓门里透着股衣锦还乡的欢快劲。 夜里一般都不开正门,从别墅左右侧门涌出十几盏灯笼,寒暄问候声一片,让丁春秋倍感温暖,油然而生回家真好之感,还好没忘了边上还有两位尚未回家的朋友,先吩咐一名仆妇去报知丁幼微,说陈郎君与他一道回来了,又命管事赶紧备酒菜,吃了热酒热饭再洗个热水澡就舒坦了。 丁氏族长丁异见儿子丁春秋与陈cao之、刘尚值一道回来,高兴之余,又甚感讶异,春秋看上去与陈、刘二位颇为友善啊,以前他可是很瞧不起陈cao之这样的寒门子弟的,这是怎么回事?老夫让他去吴郡求学,主要是为了结好吴郡、会稽两地的士族高门,为以后的仕途铺路,他倒好,结交了两个本县的寒门回来! 丁异有点恼火,不等丁春秋用餐,就把他唤到小厅盘问,问他两个月学了些什么?结交了哪些朋友? 丁春秋早知父亲会这么问的,当即随便说了几句学业,说徐藻博士都夸他好学上进,接着就用浑厚大气的洛生咏配合着傲然的手势吟诵了一首四言诗,他知父亲不懂洛生咏,却又极其羡慕北方士族的风仪,这洛生咏一出口,父亲定然会被镇住。 果然,丁异的态度顿时和缓下来,点头道:“你学业倒是不错,那你说说,你都结交了哪些友人?” 丁春秋道:“时日尚短,儿又专心于学业,与学堂其他学子大多数未有深交,真正比较知心的就那么四、五位——” “哪四、五位?”丁异问。 丁春秋道:“堂上陈、刘两位便是其二。”见父亲脸沉下来,又道:“还有两位分别是顾恺之和徐邈,徐邈便是那徐博士之子。” “顾恺之?”丁异一下子腰板都直了,问:“是顾悦之的儿子顾恺之吗?”
丁春秋知道当年父亲结交顾悦之不成,至今引为憾事,应道:“正是晋陵顾氏的顾恺之顾长康,与我相交其契,这次临别还送了一幅画给我,约我日后去建康相见。” 其实顾恺之、徐邈与丁春秋有点交情完全是因为陈cao之的缘故,但丁春秋现在恨不得把顾恺之说成是他的生死之交,因为他父亲丁异就看重这个。 丁异大为高兴,捻须含笑道:“不错不错,能与顾氏子弟结为知交,为父甚是欣慰,那陆氏、贺氏子弟与你交情如何啊?” 丁春秋觉得父亲有点贪得无厌,说道:“爹爹,儿去吴郡才多久啊,哪能个个结交过来,那我还要不要学习了?” 丁异笑了起来,点头道:“说得也是,反正明年你还要再去吴郡求学,结交上了顾氏公子,别的虞、魏、孔、贺就更好说了——好了,你快去用餐吧。”又道:“等一下,那褚文彬也与你同在徐氏学堂学习,他学业、交友如何?” 丁春秋知道父亲一直希望他强过褚文彬,这回可以得偿所愿了,说道:“褚文彬因其从兄褚文谦的羞耻事,一直想陷害陈cao之,不料害人不成反害己,把陆太守的侄子给得罪了,不敢再来学堂听讲,褚文彬在吴郡的风评也极差——” 丁异说道:“褚文彬要对付陈cao之,自然是出于其父褚俭的授意,那褚俭未有什么表示吗?” 丁春秋道:“陈cao之甚得陆太守赏识,褚俭亦无可奈何。” 丁异长眉一抖,用丁春秋的原话问了一句:“陈cao之甚得陆太守赏识?” 丁春秋据实言道:“是,陈cao之经常出入太守府,陆太守赏识他的书法,还有,顾恺之的老师卫协也收陈cao之为弟子,教其习画,陈cao之在吴郡风评颇佳,那日还有一个特意从建康赶来听他竖笛的公子,据说是桓伊的朋友,不知究竟是谁?” 丁异缓缓点头,说道:“看来这个陈cao之是要超过他兄长了。” 丁春秋问:“爹爹,那我与陈cao之结交,可否?” 丁异道:“未尝不可,只是要更注重与士族子弟结交,如那顾恺之,就应多来往。” —————————— 书评区有点热闹,小道没事瞧瞧也挺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