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黎明之暗抽丝剥茧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黑暗,所有的鬼魅魍魉都会选择在此时出现,因为这个时候,是人在经历了深沉黑夜之后,放松下来的时刻。 南荣扬中箭了,箭整支从他上腹穿过,击断了背脊骨,刺穿了脾脏,他现在昏迷不醒,生死不明。 这箭来得突然,只在我转身之际。 这箭来得不寻常,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在姬桓的眼皮子底下。 这支箭不寻常,能突破我全力的一击,甚至击破了能将四人逼退的墨午刀黑芒之域。 箭来自我身后,按这出现的力道所衍生的射程,约摸是在十丈开外,然而等姬桓的人追过去时,其实不用追过去,只是一抬头便能看见,那里是一片空地,不见一丝人影,甚至连一棵树都没有…… 什么人能如此无声无息? 在南荣扬被抬走之后,我望着那空地一直到天亮。 那片空地成了一片阴影,让人陷入难以自拔,箭出现的突然,箭过后那里无一丝痕迹,没有办法追踪,没有思绪可寻,就像是凭空而来,凭空消失。 周围忙忙乱乱,只剩下地上的一滩血,府中风声鹤唳,却至此没有抓到那人,恍然间,周身是突然的一冷,冷清,炎凉,原地只是我一个人。 雁归轩毁了,府中变得陌生。 姬桓走时还保持着冰冷,留下所有的侍卫,却没有留下一句话,他带着风尘回来,南荣扬也带着风尘,流碾墟整整耗时一夜,那情形也是冰冷。 眼前还是南荣扬倒下时地上的那滩血,刺眼和冰冷,又浮过南荣菱儿哭红了的眼睛,和不能言的哽咽,也许,这一箭伤的,不只是一个人。 罗药儿和圣无辞各自拿出毕生绝世的医术,却还是在一见到的时候皱了眉。 那支铁箭,一支普通却又不普通的铁箭,只是其蕴含的内力直接震碎了南荣扬的五脏六腑…… “走吧,你身上的伤口也需要处理一下。”遥瑟过来了,她说我身上的伤口。 我听着,思想慢慢复苏,身体却是生了锈般的僵硬。慢慢低头看自己的身上,衣衫遍布刀剑之痕,能见皮rou,两臂尤其密集,毫无知觉间,竟是遍体鳞伤。 刀锋之痕,皮上一条黑线,骨上却隐约见沉重;剑气之痕,伤口细如发丝,皮下能见黑色淤血;黑丝附在皮表,纹路如同血脉,正在往血rou里沉淀;双面尖刀的阴阳之气,两气相冲,让此刻的血液还在微不可闻的逆行。 这些人如何的不同凡响,与往时所见之人完全的不同,老练阴谋之气息浓重,出手招招在无形之中致命,当时我不自觉,也许是本身的痛楚已经麻木了,也许是他们之中的某一人替我麻痹了,而这一切都是做得无痕无迹。 现在想来,幸而当时发狠速战速决干脆的阻止了他们的觊觎,负责打斗到最后,可能我怎么倒下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之狠,之毒辣,又是说明墨午刀如何的迅猛,两刀将其震退,余威将另外两人逼退,其中之恐惧,以及撤退时的不甘,又是真真实实。 由此墨午刀之迅猛,又是反衬出射箭之人的强大,这一箭下来,算是让我毫无招架之力。 迅猛不凡的墨午刀一刀上去如击空气,箭过不留痕,墨午刀成为了一把普通的兵器,空有一身力,却被无视。而退一步来说,就算当时南荣扬没有替我阻挡,我甩出这一刀之后能迅速的回来抵挡,这支箭也是最低要将我击成重伤。 先前那四人在我身上留上的伤,就像一种慢性毒药,当时不自觉,随着时间之久,越来越严重,而这种严重是不在外力的说破下,自己是不能得知的。 此刻在无形之中,那大大小小的伤痕已是夺了我一部分的力,那在危境之中全力击出去的一刀,并非我的自主意识,而是我与墨午刀相连的本能反应,遇到危险,墨午刀第一时间去扫开,这一刀,其实是墨午刀在与那铁箭的主人一击。 这种情形下,如果当时我清醒,不动用墨午刀的力量,而是用自己的力量去抵挡,也许重伤只是一个比较好的说法,引发身上的大大小小伤口,可能我这副rou身就毁了,哪里还有命在…… 昨夜,确实是一个阴谋之夜,我陷入了局不自知,姬桓他们一回来便看见了。 而南荣扬正是近距离的看出了我身上的伤,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拦下了那支箭。 一切又是可笑,因果连串,谁的因,谁的果,最后却拉进了不该进来的人,那四人给我下的伤口让我避开了被震碎rou身的危机,但是南荣扬出来承担了这种果,这又是一个什么果? 这一箭,不能原谅。 不能原谅射箭之人,不能原谅自己。 明知道一切不寻常,却是不能清醒的应对一切,此刻我发现了自己的一个心魔,这心魔让一些原本不能出现的东西轻松的趁虚而入,害了我自己不说也害了身边的人。 这心魔叫愤怒。 给我力量,又将能亲手我毁灭,因我而起,果却是要让他人承担,这算是对我的惩罚,它比直接来到我身上还要痛苦。 也许,昨夜入府的不只是那四人,还有另外一些人的存在,他在我之上,这支铁箭的主人,我一定要找到。。 旁边遥瑟还在等待,清晨的冷风一阵一阵,这种温度,吹得周围的林风身不由己的瑟瑟发抖,簌簌之声带了几分冰冷,也让空气里的冰冷起起落落。 身上的伤口被这冷风吹得有了一丝知觉,我转身轻轻的应了一声,亦是冰冷。 遥瑟扶着我离开,天亮了,背后的那一滩血从我眼中不见,移到了我心里,让我心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要做一些改变,至少学会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不给任何人带来负担。 灵寿城确实是一个座残忍之城,不过一两月,让人一夜长大,什么都困惑,又什么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