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阴风练骨
回到青檀院，从梁闻达那里将今日的吃食领去，这九龙宫除了他们一众弟子外，还有一些负责日常事物的弟子，也称为外宗弟子，所谓外宗弟子，也不是他们悟性聪慧不如李辰等内宗弟子，而是他们先天资质低下，吸纳元气程度比普通人还欠缺，只是靠着家中对宗门的供奉而被收录上山，平日里不会有师父的指点，还有许多的杂物需要处理，其它的许多条件都远比内宗弟子差，总的来说与仆人无异。 不过就算如此依旧有人抢着要进来，毕竟能成为霸刀四峰之一，天地元气的浓厚就比山下浓厚数分，对于元气的吸收很有好处，而且九龙宫修行气氛浓厚，对于修行领悟上的好处是潜移默化的，甚至平日里讨好了内宗弟子还能得到一些珍贵的指点，千余年来，甚至还有幸运者凭此突破到了开天境。虽然说开天境在紫霞五峰只能算是普通高手层次，但这是霸刀山庄的权力资源集中之地，而在山下的宗门地域，一个城镇一名龙虎境的高手已经算是顶了天了，对于那些土生土长的小势力来说就是顶尖了的高手，甚至可以改变一个小家族的走向与地位。 所以说九龙峰虽然只有弟子五十余名，但李辰知道这只是内宗弟子的数量，其他的一些外宗弟子则多达近两百名，可以说，如果不是柳秀岳亲自带他入门，以他李辰的资质就算想进也要经过重重考验。 回到自己的房间，地上竹帚的痕迹说明有外宗弟子已经细细地清扫过了，竹床上的被褥也叠放好，桌椅更是擦拭得一尘不染，让李辰十分的满意，将竹床轻抬，手伸下去将念忠刀取出，平日练刀将念忠拿着颇不方便，就留在了房间里，但又怕其他人看见，毕竟这等宝刀少有人能不起贪念，就藏在了竹床下的一层竹条夹缝中。 “动静之机，阴阳之母，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接济神明，心静身正，意气运行……” 李辰默诵《太极歌》，乃至福至心灵，一跃而起，站起了龟蛇桩。 这是《北傲诀》的根本，蕴藏了太极至理，李辰虽然是初学，也明白这鹰熊桩看似普通，实则博大精深，《北傲诀》愈是修行深入，愈是能体悟到这桩法中的道家真意。 很快，在李辰身前，一头古老的神鹰撕裂空气，仿佛横跨了久远的岁月，斑驳的鹰羽漆黑，比最浓的墨汁还要纯粹，《太极歌》宏大的诵经声相伴，一只鹰爪探出，比磨盘还大。 心猿咆哮，烈火腾腾，意马扬蹄，鬃毛飞舞，但根本挡不住，古老的神鹰一爪落下，似五指神山，心猿意马就好像缩小了一般，被瞬间镇压下去，消失不见。 目光恢复清明，此时的李辰再看，不说什么心猿意马，就是那庞大的神鹰也消失不见。 宁心静气，李辰重新盘坐下来，掌控气血，蜿蜒攀升，扶摇而上，循着《星斗炼魂术》锁定的第一处星位所在，冲向了第一处窍xue。 真的存在！ 数息后，李辰眼前一亮，气血越过脊椎，进入脑域，不同于xue位，当气血上涌，接近星位窍xue所在时，他真实感受到了一股类似于城门壁障的存在，且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迫切地想要破门而入，仿佛在那壁障之后，拥有着难以抵挡的诱惑。 没有冲动，李辰抑制住内心的渴望，调动气血，小心地朝着前方涌动，最终撞击在那壁障之上。 嗡！ 有轻颤声，仿佛自心灵深处响起，壁障被撼动，却也仅仅只是被撼动，并未有丝毫被破开的迹象。 但随着这第一次冲窍，星位窍xue被震动，李辰分明感到整个人精神一震，眉心祖窍神庭有些发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挥拳舞臂，呼之欲出。 “这似乎是经文中描述的星光初现，北极星动的异象，是精神力躁动，最初降生的征兆！” 李辰眼中透出惊喜之色，很快又收敛情绪，紧锁心神，涉及魂魄精神，绝对凶险异常，这样的武功初习，不用想也绝对不能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下一刻，李辰念动，又一股气血之力扶摇而上，他动用了两成力，两股气血之力汇成一股，再次朝着那星位窍xue冲击而去。 铛！ 这一下，如古寺神庙的铜钟撞响，那壁障颤动更剧烈，但仍然不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两番试探，李辰目透定色，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血涌动，接连四股气血之力冲起，六股气血之力合一，如百川归海，惊涛拍岸，猛地撞击在那窍门之上。 轰！ 一声巨响，似混沌初开，天地开辟，李辰浑身剧震，祖窍神庭针刺一般，一股清凉的气流泄露出来，他双目刺亮，竟有精光闪烁，眼前的世界再不相同。 “这就是，精神力！” 李辰有些不敢相信，但此刻眉心神庭祖窍中散发出来的清凉气流却真实存在，这清凉气流很微弱，但从中，李辰却可以感受到一种亲近的气息，好像自己的双手一般，念动之间，便可掌控自如。 脑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李辰再看茅草屋中，甚至连木床缺角处的毛刺都仿佛近在眼前，窗外的寒风呜呜作响，可以听到湖水被掀动，溅起的涟漪声。 很多回忆都涌上心头，过往种种，事无巨细，甚至很多遗忘的事物，都一一浮现在眼前。 除此之外，诸多圣贤经典，道藏佛经，武术手札，往日里不能够理解的段落，此时也都生出诸多明悟，思维无与伦比的清晰。 嗯？ 李辰抬头，透过破陋的天窗，他遥望星空，这一夜群星闪烁，星河灿烂，他生出一丝莫名的感应，却又朦朦胧胧，只感到今夜的星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令人亲近，对于他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当然，对于初生的精神力的体悟并能维持多久，很快，李辰就色变。 “不好，精神力压迫rou壳，开始挤压腑脏！” 此刻，李辰呼吸凝滞，胸口隐隐有坍塌之象，好像有两只无形的大手在狠狠挤弄，而体内残存的气血根本不能阻止，一触即溃。 呼！ 李辰伸手，煨在火盆旁的妖虎rou和虎骨汤被抓起，他狼吞虎咽，须臾间就全部落入腹中。 轰隆隆！ 下一刻，一股极其强劲的血气在体内迸发，好像潮汐流转，巨浪咆哮，之前冲窍耗尽的六成气血一下恢复过来，并开始暴涨。 干瘪的胸口一下胀大，恢复原状，李辰浑身通红，甚至全身的毛孔中开始渗透出来细密的带血的汗珠。 这一瞬间，李辰就明白，为何《星斗炼魂术》中讲究初次冲窍时需以养身草护持己身了，妖虎rou与虎骨汤中蕴藏大量的血气，以他而今《北傲诀》的功力，两餐的食量已经有些多了，需要练功和打坐来消化，这一下为了抵抗压迫，全部入腹，根本把握不住当中的平衡，此时气血暴涨，已经抵住了压力，并开始反弹。 “神鹰九夺！” 霍地起身，李辰开始打拳，《北傲诀》第六层圆满，衍生出来的鹰爪拳第六式，他虽然辰时有所领悟，自信可以轻松施展出来，但此时出手，还是感到了不同。 太畅快了！ 他几乎把握住了这一式鹰爪拳出手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丝劲力的转换，乃至很多忽略的地方，都清清楚楚，映入心中。 空气随着他的拳头流动，竟慢慢生出了呜呜的风啸声。 “拳音？融会贯通！这鹰爪拳的第六式，我居然融会贯通了！” 李辰大吃一惊，武学招式，通常划分为初入门径、融会贯通、心领神会、入神得髓四重境界，每一重境界都是一番天地，彼此之间难以逾越，想要晋升十分艰难，需要足够的悟性和积累，要有水磨的工夫。 融会贯通的鹰爪拳势大力沉，暴涨的气血大量消耗，这种速度甚至超出了李辰的预料，并慢慢与精神力之间达成了一种平衡。 打坐！ 五心向天，眉心处，清凉气流内敛，一炷香后。 李辰缓缓睁开双眼，他双目莹润，光华流转，数息后逐渐敛去。 看向火盆中微微黯淡的炭火，李辰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汩汩流淌的雄厚血气，比之前强盛了不止一筹，并有饱和之意，且皮膜坚韧，远胜之前，这分明就是第七层《北傲诀》渐近圆满的象征。 “精神力！竟令得我记忆力大增，见微知著，鹰爪拳大进！” 李辰感叹，同时眼中精芒闪烁：“并且我打坐，现在醒来不过一炷香，气血精进，皮膜坚韧，这分明是入定！” 调息、入定、龟息、先天、神照五重境界，练武之人想要入定，筑基前都未必能够拥有足够的积累，大多都是练出内家真气之后，见微知著，方才能够做到。 在李辰的印象中，筑基前能够打坐入定的，也不是很多，大都是一些六品以上的官宦后裔，皇亲国戚，府中有成名的武林高手指点，且家学渊深，这才能够远超同侪。 现在，李辰可以肯定，这《星斗炼魂术》多半有着不一般的来历，绝不是普通的一流武学那么简单。 闭上双眼，精神力自眉心神庭祖窍中流淌出来，顿时方圆丈许之地，细如蝼蚁，尽收眼底，再尝试将其凝成一线，延伸出去，两丈之外，有些吃力，直到三丈远，方才力竭。 又花了半个时辰，李辰逐渐熟悉了精神力的一些运用，当然，他初步诞生精神力，很多精髓还一知半解，需要时间来打磨，尽管如此，这精神力一生，对于他的武学之路，也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助力，且随着精神力修为的精进，这助力必将源源不断。 一念及此，李辰又忍不住叹息一声：“二十八处星位，每打开一处星位，点亮每一处星位所在的星斗窍xue，都是一重境界，这《星斗炼魂术》当有二十八重境界，可惜只推演出来了十五处星位，后面十三重境界，还是镜中花，水中月。” …… 又小半个时辰，李辰尝试打开第一处星位的第二个窍xue，可惜他虽然气血精进，功力加深，也只是勉强撼动，甚至因为血气反弹，差点震伤内腑，索性有精神力介入，强行收束气血之力，方才没有真的受伤。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 明月潭，日头初上，金白色的巨流拍打着峭壁上突兀的尖石直扑而下，呼啸着冲入下方的潭水之中，翻起阵阵涌动的白色浪圈，在潭中靠瀑布的一块浑圆的黑色巨石前，一个挺拔的少年身影静静的站立在潭水中，只见其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上身赤裸着，浑身的肌rou微有隆起，虽然没有达到青筋突暴的虬劲程度，但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和谐，皮rou起伏衔合之间有如流水起伏，当可瞬间拧用全身的劲力。 而在其右手是一柄五尺多长的宽刃长刀，刀刃无锋，乍一看去笨拙无比，但握在这少年手中却让人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厚重气息。 呼！ 长刀舞起，空气中顿时响起呜呜的破空声，在这轰然震耳的瀑布声中也隐隐可闻，身随刀走，刀身在少年头顶划起一道圆满的弧形，随着一声大喝骤然劈下—— 轰！ 潭面仿佛受到了落石轰击一般向两边飞起了丈高的水花，而在刀身没入水面后，少年的身体顺势退后几步，晨冬拖过潭面，身形一转，刀身一动化为横摆，一道清晰的黑芒扫过。 嗤—— 只见少年身后的巨石上猛然激起了一道飞溅的火花，整个潭面都仿佛在震动了，就算是岸边处平静的潭面也荡起了道道皱缬。少年沉哼一声，晨冬翻转几圈一贯而下，直插入潭底的石缝当中，右手虎口晃了晃，只见少年身周数尺方圆的潭面刹那间泛起了苍白的水花，仿佛煮沸的泉水一般翻腾不止，许久后才安然平静。 而在这段时间内，少年的下盘沉稳，腰肢处没入水下的部分纹丝不动，好像是嵌入了潭底多年的顽石一样不受丝毫影响。 “好——”此时岸边响起了两道异口同声的喝彩，司天翔与梁闻达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不过随即又释然了，因为他们都知道潭中的这名少年修炼是如何的艰苦，已经不是仅仅用勤奋就可以形容得了的，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们两个住在同一个院落的师兄们却清清楚楚，每当夜深人静时，那院内天地元气的聚集清晰地告诉了他们勤奋与艰苦的区别。 “恭喜你，李辰，”司天翔有些感慨：“没想到这么快你就领悟到了因势利导，祝贺你刀法大进！” “是啊，是啊！”一边的梁闻达忍不住抽了抽胖嘟嘟的嘴角：“这刀法都快赶上我了，如果再让你筑基成功，怕是我不出全力都胜你不得，妖孽啊！”两人对着走上岸来的少年接踵说道，而这少年，却正是李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