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充 电
第五章充电 管理竹山的活儿是阶段性的，忙过一阵之后就是农闲时期了。可是对于方明这样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来说，这段时间却难以打发。小山村的晚上连路灯都没有，能提供给村民的娱乐场所就更不用提了。每个月里，除了公社放映队上这儿来放两个晚上电影外，年轻人就只能凑在一处打扑克牌，或是聚在一起聊天了。好在农村人都睡得早，尽管长夜漫漫，在睡梦中却容易打发。 方明最初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因为受到落榜情绪的影响，很少出来跟人接触，总有些隔世独立的感觉。自从管理竹山出名后，大家都把他当作能人，有事没事就找他一起玩，方明也很快就进入了年青人生活圈子里。大家在一起玩得最多的就是打牌，可是打起牌来没有彩头提不起兴致，押上彩头后又有了赌博的性质，成了老年人谆谆告诫的不可沾染的游戏。不过年轻人可管不了这么多，背着家里人什么都敢玩。奇怪的是方明在这个方面就是提不起兴趣来，最多只是站在旁边看看而已。 大伙儿聚在一起也喜欢海聊，方明还是觉得不大得劲。谈到管理竹山技术的时候，大家觉得方明是行家，主讲肯定是他。话说三遍淡如水，交流过几次之后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换个话题聊聊其它方面吧，能让方明跟大伙儿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还真不多。尤其是村里的那些女孩子，由于长期受传统思想的影响，父母总是本着女孩儿只是为别人养，没必要花冤枉钱的原则，很少让她们上学。有少数上过学的女孩儿，总是因为各种原因，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所以，尽管她们在场的时候，吱吱喳喳的声音很大，谈论的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本来她们应当是最能吸引方明这些年轻人的，却总也对不上方明的胃口。 看电影是打发夜晚时间的好办法，大伙儿可以借着这个屏幕了解外面的世界，又可以借机聚在一起玩玩闹闹，还可以趁此良机见识村里的大场面。只可惜那个年头在乡下播放的片子不多。看头几场的时候，感觉还比较新鲜，后面就是把那几部埋地雷打RB钻地道打RB上甘岭阻击战、老牛指引穷主人找老婆等故事，翻来覆去地播放。看过几遍后简直让人腻透了！ 值得庆幸的是，村子周围山林密布鸟兽很多，当年又没有禁止打猎。那些闲不住的村民便买来猎枪、鸟铳，农闲时便到山里打猎去。一来容易度过漫漫长夜；二来打到猎物可以改善伙食，或者拿到集市上卖了贴补些家用。 张山和陈启几个便算得上是个中老手，他们的家里都置有猎枪、鸟铳和兽夹，方明有时也跟着他们打猎去。或许真象老猎人常讲的那样，新手身上没有杀气，出猎时往往能有大收获，方明的首次出猎便是出奇地顺利。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月亮老早就升到空中了，走在山路上不用照明也能看得清。尽管已经长成大小伙了，初次跟人上山打猎，方明还是觉得很新奇，心里有些小激动，中午才过就按出猎的要求做了认真的准备，太阳下山后便全身披挂地出发了。他后腰上绑了把柴刀，手上提着一根削尖了头的竹棒，胸前挂着一支三节照明手电。猎手张山更是全幅武装：戴着头灯背着充电池，肩上扛着把双筒猎枪。 走到村头的时候，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就时常见到些豆大的红点在地上游移着，张山说这是老鼠的眼睛反射的光。因为这不是出猎的目标，两人当然不在意。 进入林子并没有多久。在张山的头灯照射下，方明突然见到前面一棵大树下，有两颗珠子在发着蓝光——活脱脱的就是两颗夜明珠嘛。方明感觉到张山伸手向自己做个制止的手势，便站定了身子，只见张山已经端着猎枪开始瞄准了。只听到“呯”的一声，张山叫道：“打中了！” 明子立时迈开双腿要往前冲，却被张山一把拽住。只见他照着头灯向前方观察了一阵，然后解释说：“开枪后一定要稍微等一下再往前走，如果前面的猎物是一只豹子，一枪打不死还可能起来伤人。必须要仔细观察清楚，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可以上去，否则毛手毛脚地轻举妄动，会有很大的危险。” 硝烟很快就散尽了，两人走上前一看，躺在那儿的原来是一只山麂。这是只成年的山麂，已经快断气了，刚才闪耀着蓝光的眼睛也在逐渐地暗淡下去。原来打猎这么简单！第一次出猎就能有这么大的收获！方明很开心，一把将猎物扛在肩上，跟张山一起得胜归来。 回到村子里，他们把平时玩在一起的伙伴都叫到家里来，大家一齐动手，将猎物剥洗干净再炒来下酒，边喝酒吃rou边聊着各自出猎的趣事，开心地一直玩到凌晨。 陈启见大伙儿熬了一个通宵都还挺精神，就建议再一起去打野鸽子。 于是又有几个人到家里拿来了鸟铳，大家一起来到村后的一棵大树下，各自找地方安静地躲好。 不一会儿，就有一大群鸟儿飞过来停在树梢上，咕噜咕噜地叫着。张山和陈启轻轻地踅到树底下，将铳口朝着树梢，两人一打眼色，“轰”“轰”两支鸟铳几乎同时开放。“哗哗哗……”“扑扑扑……”连着一阵声响，接着便有十几只野鸽子掉落地上，再接着便是树叶、羽毛满天飞舞着飘落到地上。 有了这些猎物就有了节目，大伙儿又有理由聚在一起痛快的闹一天了！ 上山打猎虽然有趣，也容易打发时间，不过，方明却没有置枪打猎的念头。后来也曾跟着伙伴们上山玩了几次，偶尔也会有所猎获，却再也没有第一次那样的运气了。再后来，新奇劲儿一过去，就不再觉得那么有趣了，上山寻猎的次数也少了下来。最后，连人家打到猎物请他聚聚，他都没什么兴趣了。 偶尔也会伙同大家到霞阳赶墟。乘这个机会，方明又钻到公社图书馆，借了本有关制做笋干方面知识的书。回家不到两天，他就把这本书看完了，书里介绍的知识跟竹农的传统制作笋干的做法没什么两样。不过看过书本的介绍后，倒是让他更熟悉了整个制作流程，也明白了各个程序的制作原理，收获还是不小。 夏天的傍晚，村头的亭子是最热闹的地方，村里那些比较活跃的人物，都会不约而同地到这儿来交流。所以，这里不当能经常能听到老人们谈古论今，还能及时知道附近发生的新鲜事儿。方明来过几次，发觉大家讲的很多故事，似乎自己当学生时也听老师讲过。他记得老师还说过，这些故事都出自冯梦龙的作品《三言两拍》，还向特别向大家推荐过这些书籍，要大家认真阅读，以便多了解世事、培养语感提高作文水平。 趁着这段农闲时间，方明想把这些书找来看看以增广见闻。于是乘着赶墟的机会，又来到公社图书馆。这次他倒注意到了，图书馆里的藏书居然很丰富。方明很开心，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消遣无聊时光的好办法。 方明回到家后便开始阅读起来，过了一段时间后，居然像着了魔，一天不看书便感觉全身不舒畅。他干脆到图书馆里办了年租卡，这样，既便自己没有到霞阳去，也可以托人帮忙借些书来。 兴趣果然是最好的老师！就这样，在短短的几个月里，方明就把中国的八大名著、四大民间故事等书都看了个遍，接着又借了武侠、言情类的小说看个不停，再后来是有书到手就喜欢翻看了。 在阅读过的那么多书里，方明最喜欢的还是梁羽生和金庸写的武侠小说。他接触的第一部武侠小说是梁羽生著的《云海玉弓缘》，书里那种拳头加枕头的故事，既铁血又缠绵很对他的胃口。方明很快被书中传奇的爱情、离奇的情节深深地吸引了，没日没夜地用了两天多时间，一口气把这部小说看完。他很痴迷书中人物的侠骨柔情，从此就偏爱武侠小说了。 最让方明觉得受益的是金庸著的《射雕英雄传》。且不说这部作品的故事情节曲折生动，引人入胜。就作者在书中体现出来的语言智慧，也足以令方明深深地折服了。比如像“攘鸡”、“乞丐娶妻”这些小故事，自己也曾在其它书里看过，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可黄蓉在应对朱状元的时候，偏能运用得那么灵活生动，令人赞赏。再如论语中“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的句子，自己在高中也读过背过还被考过，当时只隐隐觉得这里边或许可以从另外方面作些理解，没想到人家居然能煞有介事地从中推测出，孔门七十二个发达弟子中，有三十个大人，四十二个未成年人。作者能把典籍中的一句话灵活地运用，发挥得这样到位，不但将黄蓉鬼精灵的模样写得活灵活现，还将黄药师父女的那股子邪气表现得跃然纸上。他总觉得那些作品中，处处都闪耀着人类智慧的火花，把自己深深地吸引了。 以后再接触其它作品的时候，方明也开始尝试着多方位地思考，往往也能有所得——他似乎受到了黄药师父女的影响，沾上了几丝“邪气”。 腹有诗书气自华！几个月来沉迷于小说的方明，现在跟人谈论的时候，也开始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了，而且时常还能加上些奇特的想法，让人听了拍案叫绝。现在就连那些喜欢讲古的老人也会安静的坐下来，成为他的听众了。 方明有时来了兴致，也会约几个青年玩伴在村头空坪上打拳踢沙袋。他原本就好武，身体的柔韧性不错，韧带拉得比较开，所以在打拳的时候，如高鞭腿、后蹬腿、劈挂腿等有难度的动作，都能够做得有板有眼很到位。如今有了同伴，似乎又在其中做了大，总得在大家面前露几手，因此练得更勤进步更大。现在连旋风腿、旋子等高难动作也做得像模像样了！ 秀才会武术，魅力挡不住。村里的小年青对他是既佩服又羡慕！大家干脆就认他为师，跟着练了起来。方明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生活，自然也乐意相授。这样，倒是让静寂无聊的乡村夜晚，多了一项文化生活。 农闲时就这么平淡而丰富地过下来。方明有着这么多的强项，在年青人当中越来越显得突出，越来越受大家喜欢和推戴，很多年轻人心里都把他当作学习的榜样。隐隐的，方明已经成为村里年青人的头儿了。 跟大伙儿在一起玩闹的时候总是开心的。可是在一旦安静下来，方明心里却常常会漾起阵阵莫名的空虚，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寂寞，总希望着生活能再给他带来些什么新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