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剖析
我看着屏幕里美国那璀璨的夜空,那星云的样子正如一朵兰花,花瓣被晚风吹得摇摆不定。而如果这星空是花的话,那它的根一定就扎在我们每个人身上。 “这代表着什么?”小兰看着这张奇怪的照片,一脸的茫然。“这能算是什么证据?”她的语气中明显有对美国警察的嘲讽。 “小姐,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这是一个和肖胤死因无关的证据,我们之所一把它拍摄出来,是因为它有很多奇怪的地方。”警察用手指了指了照片。”不知道你养没养过兰花,如果你也养过兰花的话,你会发现这株兰花和我平时的盆栽有些许区别,首先这个花瓣就比平常的花还要尖细,当然我猜你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但即使你没养过兰花,你也应该发觉这些散乱在花盆旁的花瓣有些许异样吧?” 摄像机继续把焦点对准那盆兰花的照片,我再次看到那支离破碎的花瓣。 “确实有些奇怪,这些花瓣好像就跟摔碎了一样,和我平常看过的落红确实不一样。”小方开始反复打量着这株兰花,眼睛中散射出惊异的目光。“它不像是花瓣反而更像是玻璃碎渣。” “让我告诉你,看到这株兰花我想到了什么。”那警察的语气突然变得深沉起来。“这株花就好像是在一瞬间死去了一样。” “一瞬间死去?”小方张大了嘴巴,显然他是听不太懂这个奇怪的解释。“请你用一些观众可以理解的语言好吗?” “我这样给你说好了,如果你养过花草的话,你应该知道没有任何一株植物是会瞬间死去的,除非是有化学物质的腐蚀,换句话说,这些植物的死亡都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很多时候都是从根部先烂掉,然后一点点往上蔓延,这种情况下,花瓣虽然凋落但依旧保持着活性,就像是人的神经即使是在人死去之后依然可以跳动很久。可这株花如果看它的花瓣,我推测应该是在一瞬间死亡去的,而且是整株植物完全死去,从根到茎再到叶子甚至是叶子中的每一个细胞,一瞬间完全死亡。” 小方整个人似乎冻僵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年轻警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小警察会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说实话她平时也会养花,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或许这就是警察的观察力吧。 “因为只有这种瞬间死亡,植物才会完全失去养料,所以叶片会像碎纸一样的凋落。” 小警察慢慢将那张照片收进信封里,然后挤开周围的摄像师,向着人群外走去,很快就移出了屏幕的边缘。 他的话不仅让小方震惊,更让人恍然大悟,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毫无头绪,而我早有一个推论,小警察的话只是让我更加确信了我的想法。 因为五年前在定情谷,墨兰曾经说过,从肖胤身体上生长出的那株兰花与肖胤的生命是联结的,肖胤死亡,兰花也会凋零。这越发的相信这一切一定与兰花蛊有关,鉴于之前肖胤品性变质的情况,我的初步推论就是肖胤既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他的死因就是体内的兰花蛊发作,这一切显得合情合理。 “等等警察同志!”小方一下拉住了他。“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那警察一脸的怨气,我想若是在以往,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站在银幕之前的,今天肯如此宽容或是只是因为肖胤作为一个知名度高的华裔,或许让他产生了一些在这大洋彼岸对生活共同的倾诉。“好,你问吧。” “我想请问你如果站在你个人的角度上,抛去那些你眼睛看到的线索和证据不谈,你会认为肖胤真的是自杀吗?” 警察背对着小方,我们透过屏幕只能看到他的一个背影。“我们从来都是用证据说话,第一张照片是证据,第二张也是证据,对于一个和案件没有关联的东西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花时间去拍摄?” “警察同志,你……似乎根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株兰花很诡异,间接证明了肖胤当时所处的环境很复杂,所以如果肖胤有可能不是自杀的话,那结果一定就与这株兰花有关。”说完这句话警察就带着他的几个手下匆匆上了警车,离开了人群,这次不管记者们再这么央求,他们也不肯停留片刻了。 随后另外一队警察开始拿着警棍走上前来驱赶小方等人,记者们被逼无奈只能不停地往外走。 “观众们,今天的直播就要到此结束了。”小方找了一块相对宽敞的地方,进行了最后几分钟的播报。“不管怎样,希望肖胤先生这样的结局会得到广大观众的宽容,或许事情根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后续的新闻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为大家跟进,谢谢观看。” 这个罕见的直播插播就这样结束了,紧接着几个电视台又切回了他们本来播放的节目,那些噪音让我不得不狠狠关上了电视。 我深呼吸一口气,感觉整个胸腔都在发闷,不知是换气还是叹气,咽喉都隐隐作痛。今天本来因为睡眠不足眼睛就有几分酸痛,加上这种目睹死亡的伤痛,整个人都变得怏怏的,不知昼夜黑白。 肖胤已经再也没有机会站在我的面前了,就像肖阿姨说的那样,结束了,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他是一个天才,他明明可以做更多对整个人类都有意义有贡献的事情,我不知道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做出那些让人众叛亲离的事情,但是我知道,此时再去追究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 不管他曾经做错过什么,此刻他都是我的朋友,看着他死去,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徒有泪流罢了。 我轻轻从电视柜中把香烟取出来,以往我从来不会吸烟,但今天我很想吸一根,我想要倒在沙发上,我想要短暂的忘掉这一切。 取出打火机,大拇指轻轻摩擦火机的滚轮,眉毛微微抬起,咬在嘴里的烟就在我的注视下点燃了,像是黑夜中的灯火,像是昏暗房间中的一抹余晖。 我尝试用无力的手指夹住香烟,使劲吸了一口,火焰慢慢迸发,烟圈缓缓上升,世界在颠倒,我仿佛坠进了梦乡。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的背影我却想附骨随行一样熟悉。 “柳泉……”是他的声音,是肖胤的声音。 “肖胤?是你?你没死?”我用力地朝他呼喊,可是我好像什么声音都喊不出来,就像一个哑巴。 我想上前去拉住他,让他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发现此时自己的手都抬不起来,只能看着香烟在手中燃烧,烟灰在手背上溅开。 “柳泉,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因为答案需要你自己寻找。”他的声音到此刻还是那样沉稳,让人难以抗拒。“请你帮我这最后一个忙。” 我用力挤压着喉咙,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喊出一句话。“肖胤!是什么忙?” 可是当这声音出现在空气中时,他却消失不见了,如一缕青烟,这时我才感觉到手指一阵刺痛,原来烟灰真的落在了手背上,原来这真的就是场梦,一场极度悲痛后短暂的梦。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当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发现,原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梦醒了,人生或许还没有醒;人生醒了,梦或许还没有醒。 人生这场梦,太长了,有的时候,长到不可思议。人生这场梦有时又太短了,短到来不及一句道别。 我疲惫无力地站起身来,缓缓往肖阿姨的卧室走去,一进门就看到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但她的眼神,她那充满着千百种情绪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切割洞穿在那一刻听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自己的心里摔得粉碎的声音.满心房的玻璃碎片,琳琅满目,反射着杂乱的光芒.而之后,又像是谁在手在自己的心脏上用力地捏了一把,于是那些碎片就全部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去. 是痛吗连痛字都觉得难以概括,那个样子绝不是一个痛苦就可以形容了。 “泉,不要打扰阿姨了,让她休息一会。”羽歌一直守在肖阿姨的身旁,此刻她过来轻轻抱住了我。“经历了这些事情,她再也没法承受更多了,之后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要告诉她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就转身走出了卧室,帮她们轻轻掩上了门。 然后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小,然后一直盯着新闻频道,希望能获得关于肖胤的任何消息,我现在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虽然我救不了肖胤,但我一定要把肖胤的死因查明,不管是自杀也好,他杀也罢,亦或是神秘莫测的兰花蛊所致,我需要把一切都搞清楚,然后一五一十地告诉老阿姨,这样也算是对一个白发人的交待。 今天电视上出奇地和谐,前些天那些痛骂肖胤的媒体此刻都消失不见了,电视上开始循环播放肖胤的光荣事迹,从他的入职到升职,从他的高中到大学,我想听这些东西,因为在这个时候,这些信息丝毫没有价值,而且反而像蝗虫一样,啃食着观众们内心最后的乐土。 终于在大约五个小时之后,新闻台终于有了事件最新的跟进,但令我失望地是这一次竟然没有任何外景的画面,而是只有两个人坐在一个演播室中,身前的桌子上各自放着一堆材料。 上面的字幕上写着:今日谈话肖胤事件跟进与剖析。 我知道这档节目,这是一个法制类热门节目,一般都是由一个主持人和一个专家组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其中一个人正是一直为我们播报的小方,因为她把长发梳了起来,又换了身白色的外衣,再加上可能由于时间过于仓促,几乎是素颜上镜,所以我在一开始我根本没有认出她,而坐在她身旁的专家似乎就是今天早些时候的那个小警察,此刻他脱掉警察装穿上了西服,打上了领带,所以我也没有认出来。 这两个人又聚在一起,看来是又有些劲爆的信息要曝光了。 “姚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姓氏。”小方首先就在开场道了个歉。“因为电视台强烈要求在美国加播一期这样的节目,时间仓促,也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这次你能来救急,我代表整个节目组表达对你的谢意。 “小姐,你过奖了。”这个小警察姚先生虽然换了套衣服,但脸上冷峻的神情却丝毫未变。“我到这里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想把很多重要的信息告诉大家。” “好,那咱们就直接了当地开始交谈吧。” 我看过这个节目不下十次了,一直以来这个节目都会在开场讲很多废话,甚至宣读法律条文。而今天这快速的节奏让我为之一惊,作为一个节目这两人竟然一点客套都没有,直接就要开始解析案件,看来此案件的重视程度是那些无法比拟的。 “姚先生,请问法医方面给出答复了吗?”小方问道,语气急促。 “法医方面已经给出了检验结果,肖胤先生为中弹自杀,因为身上并无其他受伤痕迹,亦无内脏损伤,并且伤口与唯一的子弹壳相匹配,手指上亦有相同的火药痕迹。” 小方明显对这个答复不是很满意,因为只看这些证据,这等于又是一起板上钉钉的自杀事件,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都归为自杀,推卸责任,这一直是美国方面对待华裔的态度,所以小方有疑心情有可原。“姚先生你相信这些结果吗?” “我相信法医是不会说谎的,这也与我先前的推论相一致。” “那这自杀事件就可以定论了吗?”小方难掩面上的失望。 姚先生却摇了摇头。“就像你之前说的,如果只看这有限的证据,那自杀的死因无可争议,但我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要跟大家重复一遍法医报告,因为我有新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