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要回家了
半月后。 沈紫峰终于可以下地了。可腿部还是有些麻木，以至于他现在根本站不起来。 白术扶着他挪动了几步，已经是极限了。细细的汗水已经湿了他的前额。 阿紫赶紧给他擦擦汗，“公子先歇一会吧，药老说有事儿跟您说。他在荷塘前的凉亭等您。” 这老头不知道又有什么幺蛾子，这几日总是神神秘秘的。 阿紫推来轮椅，扶着沈紫峰坐下，“公子，要过去看看吗？” 凉亭里，药老已经准备了一个棋盘。 “找我何事？你每次一有事，都是摆着一个棋盘。”沈紫枫一副慵懒的模样，单手扶额，撑着脑袋。 药老没有说话，自顾自的摆弄着棋盘，沈紫枫也懒得说，于是二人又开始下棋。 这次应该又是为了他的女人吧，每次他女人有事，都是一副惆怅的样子。 棋下了一半，药老终于说话了，“这次，你，母亲来了···” 沈紫枫的手一抖，棋盘乱了。 “是，沈家夫人来了···”药老没有抬头，他开始将乱了的棋盘摆正。 许久，沈紫枫哦了一声。 “我是要走了吗？” “嗯。他们来接你。”药老手顿住了，“你，你如果想住，也可以住一段时间。” 老头这是舍不得了吧。两年中，二人的祖孙情分已经极深了。 药王似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说道：“当年，她抱着孙儿，在我谷外跪了一天一夜。也便是那时，我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现下又有了孙儿。可，那孩子命薄。五岁那年便离开了。为了这件事儿，我内疚了很久。” 棋已经下乱了··· “自那孩子走后，她便每年来一次。为的是给自己的儿媳一个念想。可谁有知道，她心里的苦呢。一个人苦苦撑着沈家···” “你莫要怪他，当初的事儿，我便知道了。当初她也有不得以，在你们最需要的时候，她没有及时帮助。你，莫要怪她···” “你亲爹，一年前已经回了沈家，你祖母也安排他们入了祖籍。这已经是十分不易了。沈家的族谱从来没有庶出子女入籍的。你祖母现在是，很为难的。”娶为妻，奔为妾，自古的制度。虽然药老也很心疼自己的妹子，她的子女是庶出可制度如此，便也无奈。 “眼下，你是沈紫枫，沈家嫡出的儿子。而你的娘亲，从你成为沈紫枫的那一刻，便已经是你的婶娘了。” “孩子，你受苦了，自此以后，便再也没有沈如了。两年前，已经死了···” 棋乱了，心更乱了··· “这次，你带憨生走，有他照顾你，我放心许多。”药老继续说着，“回去了，要按时吃药。你身体里的寒毒还需要很久才能根治。另外，不可随意调动内里。小心寒毒进入肺腑。” 药老拿出一个药匣子，“我这里给你准备了许多药丸。我知你不喜汤药，这药丸方便许多。” 沈紫枫的心彻底乱了，沉默中，眼泪已经不自觉的滑落。 药老一笑，“你看你，都十六了，还这么喜欢哭。”他别过头去，抬手间已经将眼里的泪水擦干了。 “舅爷，”沈紫枫终于开口了，“不与我一同走吗？” 药老站起身来，“不了，我过去，多有不便。”他眼神望向凉亭入口，那里已经有两个妇人等着了。 沈紫枫微微侧头望去，两位妇人满面焦急，像是等了许久。 “这就是你祖母和母亲，你与他们说话吧。”说罢，药老便要离去。 药老的眼神一直望着前面，那深情中的眷恋久久不能平静。 沈紫枫这才定睛看向那里，一位年老夫人，石青色衣裳穿的极为妥帖。虽韶华已逝，可依稀间依然能够看出当年的风采。 另一位妇人，年近不惑。她的眼睛自始至终盯着沈紫枫，生怕孩子一不小心消失了。 “峰儿？”妇人小心的叫着，眉宇间的慈爱，几乎融化了坚冰。 沈紫枫怎能不被感动，他本就心软，看着两个妇人如此神情，即便再不熟识，也一样会感化。 沈紫枫张了张口，可那个娘字，却出不来。 因为他心里，那个慈爱的母亲，已经认为他死了吧··· 他望向药老，药老鼓励的点点头。 沈老夫人已经走上前来，“峰儿，这是娘，这是你娘！你五岁那年，娘来看过你。” 沈夫人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搂住沈紫枫，呜呜的哭了起来。 “峰儿，都是娘不好，娘不好。娘该来看你的···” 沈老夫人摁了摁眼角的泪水，又给药王回礼。“多谢了，有峰儿，便足够了。” 药王神情略微不自然，“我做的不多，实属委屈了这孩子。” 沈老夫人走开几步，轻声说道：“这孩子我会照看好的，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她像极了盼儿，更像极了你。” “萍儿，当年的事儿···” “当年无事！”沈老夫人坚定的说，“若不是孩子病重，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 药老凝视良久，最终叹口气，以沈老夫人的性子，估计这一辈子，是不会原谅他了。 “这孩子体弱，需要专人看顾，我这里有些人过去，你安排一下。” “那是自然，他的一切，我自不会让不相熟的人沾染的。” “哎！其实，他早就开始关注沈家了，想必知道自己要回去吧。你放心吧，这孩子不会吃亏的。”这两年，沈家的一切，暗夜的一切，星辰的一切，沈紫枫都已经了如指掌。药老暗自观察过，别看年纪小，行事作风都很好，暗夜已经整合完了，星辰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至于沈家，对于他来说，就是信手拈来。 “那，我便放心了。只是···”沈老夫人转头看了眼哭的一塌糊涂的儿媳，又看了看轻轻安抚她的沈紫枫。 “你不必心忧，这孩子心软，待以真心，他便知足了。过去的事儿，他心里有数。自此以后，他便是你的亲孙儿！” 沈老夫人点点头，“他的腿？” “哦，这次医治，凶险异常，他也算是过了鬼门关，腿虽无大碍，但总有不方便，需要调理月余。” 沈夫人搂着沈紫枫又哭又笑，不停地说，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有说跟爹爹长得像，又说比爹爹更出色。 抚摸之间，已经确认了耳后的胎记。这更加使她确信，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沈紫枫彻底心软了，叫了一声娘。 沈夫人便欢喜的跟什么似的，再也不放手了。 “娘，别哭了，孩儿心疼，您坐着与我说说话，可好？” 沈夫人这才擦了眼泪，坐了下来。 “娘，我有个meimei是吧，您与我说说她可以吗？” 沈夫人有了笑脸，说道：“你那妹子，唤作静娴，今年十三了。这才，本也想带她来，可听你祖母说，还要在这里住些时日，便放在了金陵祖宅。由你二婶看顾。” 二婶！ 沈紫枫手一顿，倒茶的动作缓了下来。 “你这二婶，很是贤惠，总喜欢孩子。一年前刚到沈家的时候，听说是丢了孩儿的，整日魂不守舍，也亏得静娴跟她投缘，多去劝慰，这才好了许多。” 哐啷！ 沈紫枫手中的茶碗掉在了地上。 沈夫人一瞧，立刻上前，“可有伤着？” 丫鬟们早就被打发的远远的，所以并没有下人看顾。 沈夫人立刻给儿子扫了身上的水，又看了看手，确定无事，才有坐会一旁。 沈紫枫问道：“那，二婶，二婶家都有什么人？” “你二叔和二婶，他们站下三个孩子，女儿已经出嫁了，留在了老家，两个儿子跟回来祖宅，入了族谱了。大儿子贺儿，已经娶亲，夫妇和顺，有一双小儿女。女儿四岁，聪慧可人，儿子一岁多，也虎头虎脑的。” 一双小儿女，她离开的时候，大哥只有一个女儿，看样子，又给自己添了侄儿。沈紫枫脸上终于有了笑摸样。 “小儿子今年有十四了，留在了大都读书，由贺儿的老师看顾。你爹找了先生教导他，现在也很用功。” 小五也长大了，开始在大都读书了··· “峰儿，你可有读书？” “读的一些，师祖安排了夫子。” 说到这里，药老正好看过来，那神情，好似再说，夫子没让你剃了头发，已经算是万幸了。 沈紫枫赶紧掩藏起心虚的表情。 沈夫人何等精明，早已洞察了儿子的心事，便说道：“不打紧，你父亲也是想亲自教导你的。正好贺儿在家，你与他一道，让他教导你。贺儿的功课，他老师也是赞赏的。” 沈紫枫听着，心中明了，这个母亲，对待自己亲生母亲一家可算是尽心的。从衣食住行，到人情世故，想必都是教导的。 “这几日便与我们回去吧。”沈老夫人转身与他们说道。 沈紫枫赶紧拜了祖母，说道：“自然是要回去，我这里有些事情要处理。过上两三日，我们便回去吧。”他又叫来自己的丫头。 “这几个是我的大丫头还有长随。” 他指着白术几人，“大丫头，白术，白薇。她们跟在我身边侍奉。”白薇就是阿紫，因为要回去，自然是改了名字的，不能与本家公子名字相冲。 “这个是白芷，负责饮食。这个是白英，负责衣物。” 四人一一拜见了，便退到了一边。 “这两个是长随，白参，负责跟着我，还有家里的下人们的赏罚。白苏，负责一些庶务账目、物品管理。” 两人也上前问了安，各自退到一边。 后面是一些二等丫头，“白芍，熬药端茶。白蜜，白果，给他们打打下手。这两个年岁轻。”白果便是冷凝，当初沈紫枫问过之后，这丫头死活要跟着他，于是便留了下来，取名白果。 沈老夫人一一过目，又给了赏钱，算是应下了。 说着说着，沈夫人便想亲自去做些吃的，给儿子补身子。正好老妇人有话要与沈紫枫单独说，便也应允了。 沈夫人刚走，沈老夫人便拉着沈紫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