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五个朋友
八十三五个朋友 幼时的我，一直不知道我是谁，我来自何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真的要说起来，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不幸的灾祸而丧失记忆了。 在我头脑中的第一次记忆断层具体出现在我几岁的时候我根本就记不得，只是知道那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了。 等我能够睁开双眼辨别我周围乃至这世间一切的时候，之前的事情我都忘记的一干二净了，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雪白，一个儒雅的男人在我身边，虽然他年岁尚且不大，但是却有一撮雪白的短须，我当时就管他叫白老头了，后来我才知道他真的姓白，叫白若文，是他把我带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君子雪山之巅的。我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恨他。因为我尚且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为了救我，索性就一直管他叫白老头了，有时候直呼其名，就叫白若文老头，这个称呼我一直叫到我下山，他倒对此并不反感，这个称呼也就是我对他的专属称呼了，因为在君子殿还没有管他这么叫过。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姑娘是他的女儿叫白月，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第一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迷住了。 就这样我一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孩子，可能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吧，甚至可能更小一些，就孤身一人的被带到这个君子雪山了，到这里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裹着自己的小被，上面的丝锈真的很漂亮。 就在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白若文老头答应送给我五个朋友。当时的我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送给我第一个朋友的时候。 “白龙。” “白龙？” “对啊，我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这个名字是我送给你的，从此以后你就叫做白龙。”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那么，白龙就是我的名字了？从此以后我就叫做白龙吗？” 他点了点头拍着我的头说道。 “白龙，这可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个朋友，要好好珍惜他啊。” 我点了点头，从此以后我就叫做白龙了，后来白月偷偷的告诉我，有一天他在雪山顶端彻夜观察天象的时候，看到峰顶之上那漆黑低沉的天之中，明晃晃的挂着白亮的月亮，在那白月的周围居然能清晰的看到有一条白龙绕月飞行，隐隐的能听到龙鸣之音，如此离奇古怪的现象，据说上古之时也出现过一次，先人将其称为“龙游白月”。 不过不管怎样，从此以后我就叫做白龙，一直叫到现在，我感觉以后也会一直叫下去吧。 不过我讨厌他，恨他都是不无缘由的，他对我管教也好，责骂也好，甚至于打骂我都无所谓。但是是白若文这个可恨的白须老头第一次让我知道孤独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君子殿里面的人并不多，几乎屈指可数，他们生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君子殿里面，就好像是天上的仙人一般悠游自在，我只是见过他们少数一些人面孔，其余的人的名字我也都是在问雪碑上见到过他们的名字。不过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神仙一样的本领，我偶尔偷偷的窥见，他们所施展出来都是不一样的光景，绚烂无比，其实我很想和他们打交道的，但是白若文老头对此却坚决不让。 他把我隔绝起来，似乎是觉得君子殿隔绝还不够，要把我这条白龙彻底和这个世界分开。他把我单独放到君子雪山的一个山峰顶端，那里是雪下的最大的一座山峰，在那里只有一间装满了书的小屋子。从此以后，我只是我，和这个世界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在那里我第一次知道了何为孤独。 如果那时候天边每一片飘下来的雪花会说话的话，我想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拥有朋友最多的人，只可惜雪花终究只是雪花，不会开口说话的，就像白龙只是白龙一样。为此我讨厌，仇恨白若文老头好久好久。 我每日生活在对白若文那个该死，可恨的老家伙儿仇恨之中，虽然他一点也不老，但是在我心里，就是愿意管他叫老顽固，是这个老顽固让我饱尝孤独。我私底下骂过他的话就像漫天的雪花一样数不胜数。以至于到现在我都觉得在雪山上的日子，一个词就可以概括了，那就是孤独。 在那段孤独的日子里面，我把那间小屋子里面所有的书都读了个精光，到现在我基本还可以倒背如流，因为在那段孤独的日子里面我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只能读这些无聊的书。 我不知道这些书算不算他送我的第二个朋友，反正在那段孤独的日子里面，我倒是真拿这些不会开口讲话的书当做朋友了。 不过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在我的的地盘，那天下着好大的雪，他走过来棉絮大的雪花落满了他全身，像个雪人一般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看着我还活得很好，他笑了，然后把我领进了屋子里面，从怀里面掏出来两本书，两本书看着都已经很破旧了，破的不成样子，放到我的面前告诉我说。 “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个朋友，这两本书一本是漫雪剑法，一本是红雪要诀，不过人是不可以太过贪心的，你只能在这两本之中选择一本，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择哪一本？” 我看着两本书，对于我来说完全一模一样的两本书，他本来以为像我这样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面对这样的选择应该会犹豫不决的啊，但是却出乎他的意料，我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思考，直接把那本漫雪剑法夺了过来，告诉他。 “我选这本。” 他一怔，然后也没有问我确定与否，就直接一扬手把那本红雪要诀甩进了火炉之中。然后说道。 “白龙，这可是我送你的第二个朋友，要好好珍惜啊。” 说完他就从我的地盘消失伴着漫天风雪消失于我的眼际之中，这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和手里面一本漫雪剑法。 我看着被自己捧在手里面的漫雪剑法，其实他不知道我之所以那么果断的选择漫雪剑法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想要一把剑，一个真正属于我的东西，仅此而已。 那本漫雪剑法我看了许久，他和那满屋子我看过的书都不一样，那本书上面的字我甚至一个字都没有看懂，全都是我没有见过的字，没有办法，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以后我终于失去了耐心，学着他的样子一把把他送给的这本漫雪剑法，也就是我的第二个朋友扔到了火炉里面。 就在我将那本漫雪剑法烧掉的第二天，他又出现在了我的地盘，那天风雪依旧很大，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要挑这种大雪天的日子来呢，或许是因为在君子雪山上很少有不下雪的天气吧。 不过这次他来并非自己一个人来，而是领着一个小姑娘，我站在远处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小姑娘就是我开始见过的小姑娘，她，还是那么的迷人。 他领着那个小姑娘走到我的面前，他们两个一起看着我，而我只看着那个小姑娘，她清澈的双眸里面有我的倒影，说了你可能不信，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的样子。 “那本书看的怎么样了？”他问道。 “哪本书？”其实我知道他问的是哪本书，只是说出来想故意气气他罢了，毕竟他把我一个人扔到这里，让我看了这么多的书。 “漫雪剑法。” “看了几遍，看不懂，让我扔到火炉里面烧掉了。” 我本以为他会因此而生气，我甚至都想到他会把我从山崖上一把推下去，那个时候这正是我所希望的，只要能够离开那个禁锢住我的山峰，那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山峰，即使是从这君子雪山的山顶摔下去也无所谓了，至少我是为自由而死的。但是他没有，反而是轻轻的一笑，拍着我的脑袋一副和蔼的表情对着我说道。 “烧的好，那本书已经永远留在你的心里了，你的朋友就是你的才对嘛。要好好珍惜。” 他的话让我大失所望，因为我完全没有气到他，他那副和蔼的表情在我的严重反而是一副胜利的表情，在嘲笑我的无知和幼稚，就这样我对白若文老头的第一次复仇输的是如此的彻底，以至于我完全都没有想到。 我品尝了人生的第一次败绩。 或许是我不甘心如此败下阵来，亦或是我真的想知道漫雪剑法到底该如何去练，我追问道。 “那么我到底该如何去练漫雪剑法呢？” 他笑了笑，他的雪白胡子也跟着一动一动的。然后他对我说道。 “等你把这漫天的雪花都斩成两半之后，你心中的漫雪剑法自然就会练成了。”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我望着漫天的雪花只要惊讶不已，心里实在是不知道这漫天飘下来的雪花究竟该如何全部斩为两半。 就在我张大嘴巴，任凭天上飘下来的雪花落到嘴里面的时候，他把在她身后的小姑娘向前面推了推，推到我的面前，那个时候，那个小姑娘还是很害羞的，其实她一直都很害羞、 “哦，对了，白龙，还记得我说过要送给你五个朋友嘛，这是你的第三个朋友，我唯一的女儿，她叫白月，从此以后她就负责给你送饭了。” “你好..” 白月害羞的伸出手来，伸向我，我盯着她，比她还要木讷的伸出手来，和她友好的握了握手，就算是认识了。 嘴巴里面吞吐的，结结巴巴的也说道“你好。” 她笑了笑，莞尔一笑都是那样的可爱，那个时候我看过太多的雪，突然觉得那些我看过的雪化作了这么一个如此单纯可爱的的小精灵走到我的面前，她，真的是我的第三个朋友吗？ “白龙，这可是我送给你的第三个朋友，要好好珍惜啊。” 于是他领着白月走掉了，消失在了漫天的风雪之中，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雪山顶木讷的站着，其实心里面已经乐到不行。心里想着这个白若文老头总算是有点良心，知道自己把我一个人扔到这里太过分了，终于送给我一个真正能算作朋友的朋友了。 而白月第二天真的出现了，之后的每天都出现了，出现在我的世界，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面，为我送饭，每次都给我多带一些好吃的零食点心，之前别人给我送饭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如此的特殊照顾呢。她每天和我一起读书，和我一起练剑，一起看君子雪山山顶的雪景，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有一个可以开口陪我聊天的人了，终于有一个愿意聆听我心里面声音的人了。从白月出现以后我发现在君子雪山上的日子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孤独无聊嘛，对白若文的老头的恨意也逐日一天一天的消失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白月的出现。 从那天开始我除了在心里面暗暗的发誓要把漫天的雪花全都斩成两半以外，其实还有一个心底里面的愿望，就是永远的和白月在一起。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我和白月之间的关系，按照书中写的，我们两个之间应该叫做青梅竹马吧。 和白月在一起，每天练剑，每天读书的日子丝毫也不无聊，反而很有趣，有趣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随着日子的推移，白若文那个老头果然是信守承诺，他答应送给我的第四个朋友也出现了，是一匹白马，一匹纯白纯白的马，是这个世界上我见过最为纯洁的白，他叫白公子。 临走的时候，白若文老头依旧对我说道。 “白龙，这是我送你的第四个朋友，要好好珍惜啊。”于是又消失于我的生活之中。 白公子脾气很好，性情很温顺，当然这也是因为我和白月每天带它到山顶的雪水池，那里是君子雪山的水源，是天底下最为纯洁干净的冰水，我和白月就用那最纯洁干净的泉水为它洗身子，而作为报答它和白月一起陪我练剑，然后载着我和白月驰骋在君子雪山的峰顶，它是龙马，当然也可以载着我们两个遨游在天际云端，听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然而白公子总是喜欢无拘无束，我时常见不到它，但是每每想要看到它的时候，它又总会出现。 后来因为我偷偷的用铁剑去斩雪花，被白若文老头发现了，他狠狠的骂了我一顿，然后第二天送给我了一把剑，那剑通体雪白，剑身锋利泛着寒光，他把剑递到我的手里的时候，我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高兴，因为我正是想要一把剑才选择的漫雪剑法，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终于有了一件真正属于我的东西了。 “这把剑的名字叫作知白，在你到君子雪山之前，我就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本来想等你长大了再将此剑送给你，既然你着急见到它，那么现在就送给你，你就练习着用它来斩这天上的雪花吧。” 我点了点头，一把将知白剑抱在怀里面。 “白龙，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五个朋友，你可要好好珍惜啊。我答应送给你的五个朋友都已经送给你了，那么你欠我这么多东西，是不是该还给我一些啊，礼尚往来，方为君子之礼啊，对不对？” “那…我该怎么还？” 我当时很害怕，生怕他夺走我什么东西，我拥有的都是我最为珍贵的东西。 “加入君子殿。” “那我加入君子殿之后，可以离开这个山峰了吗？”我问道。 他摇了摇头。 “不可以。” “为什么？难道你要一辈子把我关在这个山峰上吗？” “你什么时候把这漫天飘下来的雪花斩成两半，练成漫雪剑法，什么时候你就是我君子殿的人了，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那好，我加入君子殿，等我把天上的雪花都斩成两半，我一定会离开的。” 他笑了笑说道。 “我很期待那一天。”于是再一次的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后，我白天用知白剑去斩天上飘落的雪花，晚上抱着知白剑睡觉，终于有一天我把那天飘下来的所有雪花都斩为两半了，却发现那个令我讨厌，甚至憎恨的白若文老头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漫天被我斩落纷飞乱舞的雪花，他对我说。 “这是我见过最美的一场雪了，恭喜你，正是加入君子殿，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于是跟着他我终于离开了那个禁锢我多年的山峰，回到了君子殿，在那里见到了很多之前我一直以为是仙人一般的人，学会如何御蝶，然而我却发现其实这么多年我所有珍贵的东西都是那个我憎恨多年的白若文老头送给我的，还有那个囚禁住我的山峰，我依旧每日会回去练剑，然后再回到君子殿，那个时候我终于发现，我真正想去的地方不仅仅是君子殿，而是君子雪山山下的那个书中的江湖，而且我心中也有一股冥冥的使命感催动着我去山下的江湖。 为此我特地问过白若文老头。 他只是告诉我。 “龙终究是要到江湖之中的，但是君子殿永远都是你的家。” 后来的后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白龙不知不觉已经讲到了天黑，刀小开拄着自己的双手，听得无比认真，以至于白龙讲完了，他还在细细的回味，白龙的眼角今天湿润的好几次，而这一次泛起了些莹莹的光芒。 “你还有第六个朋友的。”刀小开听完故事嬉皮笑脸的对着白龙说道。 “第六个朋友？” 刀小开指着自己笑着对白龙说道。 “就是我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