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暗点启发

    晒谷场上，沈旺带着一群孩子，俯身向沈昕宁行礼。“都起来吧。”沈昕宁含笑出声。沈旺撑在地上，晒的黝黑的粗糙大手，行礼之时手指，有八根微微弯曲。

    这在长年做农活的汉子身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沈昕宁却看出沈旺想传达的信息。

    “旺叔，这就是今年，参加测验灵根的孩子们了，倒是比我们那一届，多出不少啊。”沈杨笑着说道。

    沈旺的暗示，沈昕宁看在眼里，可惜了，沈昕宁闭眼。

    “是，回禀仙师，此番附近十二个村子，六到十五岁的孩童，共计九百零七个。”沈旺弓着身子，恭恭敬敬道。

    四十多岁的汉子，晒得黝黑的皮肤之下，青筋狰狞，带着一层不可见的墨色，这是死气。

    “辛苦旺叔了。”沈昕宁点头，笑意温婉的上前一步，看着眼中满含希望，与激动的孩子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十年之前，我也和你们一样，站在晒谷场上，等待清音谷弟子的测验灵根，决定我的命运。”

    “如今，我站在这里，身为燕云派亲传弟子，为你们检测灵根，决定你们的命运。”

    “一柄小小的测灵尺。”沈昕宁说话间，拿出测灵尺浮在身前，眼神落在上面，又好像没有落在上面。

    “决定你们是否，有踏上修行之路的资格。”沈昕宁看着所有的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神，仿佛目光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一件死物，决定着无数活人的命运，你们服不服？”不等孩子们回答，沈昕宁紧接着又开口道。

    “不管你们服不服，不管你们有多想被选上，如果这个尺子，不发出光亮，你们没有半分机会。”

    沈昕宁的话语，如同一口气，堵在所有孩子心间，上不得，下不得，憋得他们脸红红的。

    “但是，你们至少是幸运的，因为你们还有人为你们检测灵根，或许有机会，成为修士。”

    “你看你们的父辈，他们也曾饱含期待而来，满怀失落而去。检测灵根，十年一次，每年总有人被选上，但是有多少人，能够和我们一般回来？”

    “仙路艰险，生机一线，有多少人陨落在其中？门规森严，阶级明显，有多少人，能够再见父母亲人。山中年月不计，可能与父母这一别，便成永诀，你们能够放得下吗？”

    沈昕宁一字一句，声声责问，胸中的那口气，越发灼热，如同一把火烧在他们心中。世世代代的熏陶，他们求仙的念头，深入骨髓。

    “大家别激动，沈师叔说得对，修行之路甚险，不若考虑清楚了再决定，不愿意离开父母的，可以选择走到一边。”何岩笑眯眯地说着，下颌留了两缕长须，面色红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人群中有些细微的sao动与犹疑，沈昕宁面上笑意不变，但是大人们，却是目光坚定。

    “我等修士，挣命于天，若无坚定的决心，不能忍受孤独，还是不要去了吧！去了也是送死。”沈杨看着犹疑的孩子们，不由得肃声道。

    “其实，你们中大部分人，都是不用考虑的，因为你们并没有，踏上修行之路的资格。此番，我便先将有资格的挑出来。”

    沈昕宁话落，伸手对着测灵尺一点，测灵尺荧光如玉，卖相不俗。温和的看了孩子们一眼，广袖一挥，测灵尺化身成百上千，排排尺影如浪，悬在在场的孩子们头顶上。

    上千根一模一样，仙气萦绕的尺子，让在场的人，心下一阵激动。

    一阵阵的惊叹之后，便是仙师神威的的称赞，而那些因为沈昕宁话语，有些动摇的孩子们，此时，也有不少，眼光闪过明亮的光彩。

    沈昕宁一一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中，这是对他们心性的测试，也是再为他们坚定道心。或许现在说道心还早了，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在为他们坚定向道之心。

    不愧是仙家法器的感觉，从每个人心底升起，沈昕宁感应着，周围的气机，心下平静。

    五十多个头顶上的测灵尺，散发出蒙蒙彩光的孩童，忍着心底的欣喜欲狂，看着周围孩童，投来的羡慕嫉妒的目光。

    能够被选上，就是一种荣耀，这一点，他们心底从未怀疑过。看着有些sao动的人群，何姓修士广袖一挥，那些没有灵根的孩子，就被他送出晒谷场外。

    回过神来的，被送出场外的孩子，有悲伤的，有松了一口气的，有面上神色难辨的。人生百态，不过或喜或悲之间，只看是用什么心态来对待。

    “你们没有修仙的资格，速速随父母离去罢。”何姓修士，音如滚雷，摄人心神。看着村子里的人，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不由得又露出了狐狸尾巴。

    满脸得意，微闭着眼的陶醉着，沈杨见此，恨不得给何岩一脚，就是为了迷惑他们，你也不用这么嘚瑟吧。

    “你们是有踏上修行之路的资格的人，但是如何决定，却在你们自己，修行一道，如果，连不受外物影响本心的能力也没有，还是不去为好。”

    “我出身于此，这也是，我能为你们做的了。”沈昕宁的语声柔和沉稳，安定人心。

    “你们先下去吧，七日之后，我来此接，愿意放下一切，踏上修行之路的。”看着还在犹豫的孩子们，沈昕宁语气不变道

    “这是你们应得的金银与地契，都迁入沈庄吧！”沈昕宁自腰间储物袋中，拿出一摞地契，与大量的金银。

    黄的金、白的银，堆成一座小山，在阳光下，闪晕了多少人的眼，沈春妮看着这些孩子，有些迷茫的上前来，纷发他们的应得之物。

    沈昕宁一声声地责问，何尝是没有责问在她的心间，水木火土，下品四灵根，终其一生，可能都筑基无望。

    可是沈杨呢，沈杨还是下品五灵根呢？和自己一样下品四灵根的沈安，如今也是练气八层的修士了。

    明明资质可能比她更差，为什么他们修为，就能甩自己一截呢？也是，自己怎么能和他们比，他们是师叔祖专门庇护着的人啊。

    在师叔祖洞府当值的这几个月，她深切的认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差事。

    内门的灵气，又怎么是外门可以比拟的，没有半分克扣的份例，还有灵田的分成什么的，才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自己就已经是练气六层了。

    对比起当初，连买丹药的灵石都不够，修为又低，份例才拿到手，就被别人拿走大部分，连基本的修炼需求都达不到。

    阶级森严，一直以为自己看清楚了，原来，最没有看清楚的就是自己啊。沈春妮微微苦笑，不过还好，还好自己遇上了师叔祖，自己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

    想清了这点，沈春妮眼底的迷茫之色尽去，清明之中，昔日的怨怼自卑，也是尽皆扫去。

    洞天珠落下，沈春妮周身灵气集聚，她仿佛听到自己体内，传来“啵”的一声轻响，然后仿佛有什么更清晰了。

    体内的灵气涌动，筋脉拓展，浅灰色的杂质溢出体表，灵识外放，沈春妮忽然翻出，燕云派发下的那把柳叶飞剑，指使着飞剑，摇摇晃晃地飞着。

    这是练气七层了，真好。沈春妮几乎都想哭了，原来，一切都是这么简单地事情。

    “醒了。”沈昕宁笑盈盈地看着她.

    “师叔祖……”沈春妮红着眼圈，张了张口道。沈昕宁摇摇头，止住了话语，外面早已是红霞满天，金乌西坠了。

    焉支山附近的的灵气稀薄，沈昕宁便暂时，调用了洞天珠的灵气，助她突破。沈春妮是被强行磨平了表面的棱角，内里却是已经出现了问题。

    沈昕宁平素的开解，感觉效果并不大，一直想寻一个机会，彻底的解决沈春妮的问题。

    今日沈村的阵仗，也是沈昕宁故意的，熟悉的地方，总是会让人想得更多，也放松得多。

    “我……”沈春妮此时对沈昕宁的用心，已经明白的清清楚楚，心下不由得感动不已。

    “解开心结，修为突破，是好事，可莫要哭啊，美人垂泪，我又不是男子，可消受不起。”

    听到沈昕宁难得的俏皮话，一扫平日小心翼翼的沈春妮，不由得生出几分羞恼来，伸手就要捂住脸，结果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不由得满面窘迫。

    “……阿瑶，我先打理一下。”沈春妮丢下这句话，便匆匆跑进竹林里去，掐诀净身，沈昕宁但笑不语。

    “阿瑶，春妮可是已经突破了。”沈杨见沈昕宁从洞天珠内出来，不由得问道。话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之极。

    沈昕宁年岁日长，囡囡这个称呼，已经是不合适的了。沈杨便改口，没有外人的时候，便和沈安他们一起，唤一句阿瑶。

    “真是出身乡野，半点规矩都不懂，亲传弟子和外门弟子，杂役弟子混在一起，果然是小门小户出去的，规矩不够。”暗处的人，听到沈杨的称呼，心下越发轻视鄙夷。

    沈昕宁感觉到气机的变动，不由得微微满意，这一切都是故意的，只是为了降低他们的防备之心罢了，否则，沈杨他们，又怎会故意做出诸般姿态？

    沈昕宁看出他们，想内外夹击的念头，却是半分都没有阻止，人分散了，才更好对付，那些混入孩童中的人，到了飞舟之上，哪里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