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都是鬼话
“嗯哼！”马哲老师清了清嗓子，从教室门口缓步进来。他一身宽松的深灰西服，白衬衫，斜纹领带，外披黑色羽绒服，走动时袖子却岿然不动，两手在身前，交替转着卷成筒的课本，眉头紧皱，目光略带探究地扫视全场一圈后，才坐下。 同学间不少人偷偷地在笑，莫名觉得他很有喜感。 虽然是上毛概课，但大家依然习惯称呼他为‘马哲老师’。他也不负众望，安静观察了半分钟后终于开了金口。 “一年不见，不少女同学都变漂亮了啊。” “老师，您真有眼光！”有大胆的女生喊了句。 “同学，谢谢你的赞美。不过，与其用华丽的外衣装饰自己，不如用知识武装自己。” “谨遵师谕！” “男生，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黑眼圈，没少打游戏吧？这要是画图熬出来的，我可以替你们去跟系领导反应一下啊，减轻课业负担。” “求之不得。”又有男生喊。 “这位同学，你现在旁边没坐着女朋友，说明你是失败的。我的马哲课请你重新温习，有助于你尽快脱单。” “您怎么知道我没有？” “那你是在恋爱中吗？” “我有。”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除此之外，都是鬼话。” 六个班的大课堂顿时哄笑成一片。果然，与谁斗，都不如与马哲老师斗，其乐无穷。 早起，又是在最远的楼顶层上课，这两个小插曲过后，大家的困意和倦意都消散殆尽，课堂气氛被很好地调动了起来。 目的达到，马哲老师眯眼一笑：“好了，言归正传。下面呢，我们就开启充满智慧和魅力的思想殿堂，共同来学习毛泽东思想概论。这门课呢，是对毛泽东思想的科学涵义、形成与发展、科学体系及其基本原理与基本观点、历史地位和指导作用等的概要论述。我们要了解近现代中国社会发展的规律，增强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走社会主义道路的信念，了解中国共产党人实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第一次历史性飞跃及其理论成果，增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自觉性.......” “这老先生，又开始念他的教学任务书了吧。”一讲正课，简洁就觉得没劲透了，全家四人，除了她都是党员，被党教育过很多年，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她蹭了下旁边蔫不拉几侧头趴着的成佳佳，“佳佳，老师刚才说规划那个男生的话挺有意思的。你马哲考的分高，解释下呗。” “那句话是形而上学否定观，否定是外在的否定，主观任意的否定，否定是绝对的否定，是不包含肯定的否定，这就割断了事物的联系，使发展中断。” “呃......我没听懂。” “两人乌噜噜地嘀咕啥呢？你手烫伤，都三天了，还说胡话呢？”前排的马莹转回头，好笑地问。 “听你的课吧。”成佳佳将裹得白花花的手探过去，浓重的药味让马莹立即屏住呼吸，转回头去了。 林西耳朵入着老师的话，单手撑着脑袋，翻着一本书。这种课一心二用，对她来说，不算是难事。 “西西？你在看啥书？” “村上的《神的孩子全跳舞》，昨天刚借的。” “我睡会儿，你帮我留心点，别让它掉下去。”成佳佳将课本对半翻开，压好，立到桌上，差不多正好挡住脑袋。她闭眼就开始睡，手背的疼痛和对是否会留疤的担心，让她连续几晚都没睡好了。 林西将自己的笔袋放到书前顶住，不小心胳膊肘蹭到了前方的辰心欣，她茫然地回头，以为林西找她有事。林西冲她抱歉地一笑，指指成佳佳，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辰心欣了然地一笑，继续听课了，她很认真，连这种课都在做笔记。 简洁的包里还有周一没往外取的中建史课本，她拿出来，在速写本上临摹着斗拱图。 付云潇难得没跟着大部队，而是和三班的白娇坐在了一起。 课间休息，白娇眼羡地看着一对对坐着的男女，“你们班成的不少啊。” “没有吧，猴子和聂聂算是青梅竹马，苏苏早甩了封滕，换的纪腾。其他的男生，也就大飞和刘易洋有女朋友，还都是规划那边的。怎么，你看上谁了？跟姐说，姐你给撮合。”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还惦记秦川呢吧？” “惦不惦记都得死心了，他这人太难琢磨。喏，两人明明分手了，上课还坐在一起，平时吃饭也一起，还一起泡图书馆。” 付云潇不可思议地望了一眼秦川的方向，见他正低头和冉温文讨论着什么，两人面上看着很亲密，白娇要是不说，完全看不出已是分手的状态。 “周日晚开大会说什么了？我没去。”白娇转移话题。 付云潇漫不经心的开始说：“就是胡扯呗，学风考纪。有同学因为挂科给别的系老师写匿名威胁信，被查出来了，但没具体点名，就是臭批一顿！然后又拿就业形势威胁一通。再然后就是表扬，树优秀典型。你喜欢的那位也因为成绩好被点名了，哦，还有我们班猴子，总是追着老师到办公室去讨论方案，老师们都喜欢他。跟这些人一比啊，咱们简直太不务正业了。我看老霍的班长算是干到头了，猴子离上岗不远了。” 白娇似听非听，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班里的薛华茜从她旁边经过，她向付云潇凑近了些，低声说：“你们班韩覃最近在追她。” “什么背景？” “我们班的人，你说呢？大部分非富即贵，或者二者兼得。” “那韩覃没戏了。” “这可说不准，男生追女生，只要死心塌地的对她好，日子久了，总能打动芳心。” 下课的路上，成佳佳每走几步便揪一下屁股处的裤子。她看错了日子，一早醒来，发现三八妇女节已经过去了，为了纪念去年过节大家一起出去逛街的欢乐，也为了缓解自己低落的心情，她特意从衣橱里翻出了那条玫红色的DZK穿上。可一出门，她就后悔了。那种小屁屁上凉爽的感觉瞬间被糟糕的布料磨得难受起来，果然，便宜没好货，五块钱一条只能拿来观赏着玩儿。 除了126的三位知道缘由，马莹和辰心欣都疑惑不解地盯着她不雅的动作看。路上的学生，偶尔也会有人瞧着她，窃窃私语。成佳佳终于意识到自己丢人了，让林西帮忙将她脖子上的丝巾在脸上层层叠叠地围了个严实，只露出两个又大又圆的眼睛。 没想到，效果适得其反，引发了旁人更大的观赏欲望。她就这样一路翻着白眼挨回了宿舍。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然后将那个玫红色的小东西毫不留情的扔进了垃圾箱。 一周的课，除了毛概因为老师本身的缘故，还有点意思，其它都无聊的很。黄老师的《公共建筑设计原理》，像她的人一样，平淡如水。《中国建筑史》和《建筑材料》也都是系里的女老师上，历史还行，材料就枯燥无味多了，很多材料都是听个名字，或者只能看看图片。结构力学更不用提了，匿名信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是针对这个老师的，可他依然我行我素，连续第三个学期板书。不过好歹是熬到力学的最后一门了，硬着头皮也得学下去。 美术课，从水彩换成了水粉，一字之差。除了技法不同要从头学，颜料和笔也都得重新买，又是一大把银子撒出去，这门课和专业课一样，同属于烧钱厉害的。按惯例，学期末有为期两周的实习，具体的地方还在待定中。 没了英语课，英语也还是要学的，四级考试是悬在每位同学头上的利刃，不过的话就和毕业证无缘。幸好可以反复考，只要在毕业前合格就行，但谁不想一次就过，一劳永逸呢。所以课上，经常能看到捧着字典或者在做习题集的同学。 能稍微放松身心的，就是体育课了。林西这学期报了网球，上学期付云潇的网球课没怎么上，连最后的考试都是找人替的。拍子特别新，她反正也用不着，便转给了林西。简洁和成佳佳两人又搭伴了，选的是乒乓球。付云潇则改选了健美cao，她觉得自己也需要塑一下体形。 专业课，除了主任课老师斐文没换，刘老师被换到了三班，一班的许老师来了二班，而三班的老师则去了一班，相当于循环了一圈。本学期的第一个设计是展览馆，市里有几个不错的馆，拿到任务书，除了借参考书，很重要的一项就是去实地调研。 林西毫不意外地被乔阳带走了。 成佳佳就拉着马莹出去，辰心欣跟着马莹混，梅妠和田小昆跟着成佳佳混，还有简洁和章小智也凑了热闹。付云潇自己一个人不想转，有的馆需要提前预约，她就让老爸给找了便利，随时可以进。最后，三个宿舍组成了一个很庞大的8人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启了参观之旅。 乔阳小记： 要做城市设计，上课之余又开始频繁出去调研。不过欣慰的是，可以和她一起出去。先和她去看展览馆，然后她再跟我去商业街调研，其实，就是去逛街。 女生一逛街心情就会好，本是万年不变的真理，而核心内容就是一个‘逛’！但她是个例外，有要买的东西，就直奔主题，从不瞎转也从不磨磨蹭蹭。 我不用为了哄她，而特意去照顾她。反过来，倒是她在陪着我，还帮我拍照并做记录。 她让我很省心。 但有时候，我其实也希望她能无理取闹一下，或者跟我撒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