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宿舍的电视能用了，周一到周四，晚6点到8点，仅校台有信号。周五晚到周日，不限制。校台会播动漫和电视剧，没有广告，还可以点播歌曲。 “所以，这项功能，是用来方便追女生的吧？”成佳佳对着电视上满屏的玫瑰花和某某某快乐幸运的祝福词，忍不住吐槽，“就不能选首好听的歌吗？这烂品味！” 林西：“军嫂大人，别抱怨了。” 付云潇：“饱汉不知饿汉饥。” 简洁：“明天就周五了。” 反正也快停信号了，成佳佳干脆提前关掉电视，这一周她的哲哥特训，禁止跟外界联系。已经好几天没煲电话粥了，火气比较大。 “我去cao场了。”林西将耳上的头发扎起，拿手机出门。 “哎，西西手真快，咱仨今晚还得战斗呢！”简洁对着图板上，没完工的尺度作业叹口气。 “她跑步坚持好久了吧？”付云潇扫了眼下桌上的台历，一走神墨线就飞了，“亲爱的佳佳，帮我刮下图呗。” 成佳佳拿起刀片，呲呲几下就收拾干净，“十一回来后开始的。我陪她跑了不到一个周就放弃了。超市卖的白纸质量不好，很容易就刮破了，老大，你小心点吧。刚才刮的地方别上墨线，会花。” “知道啦！”付云潇嘴上说着，还是不死心，拿起一只0.1的红环笔试了下，果然全花了，只能自认倒霉。她知道自己铁定要熬夜了，便不急于一时，瞧了瞧林西的图板，羡慕的摇摇头，又溜达到成佳佳桌前，“佳佳，你明天回家吗？” 成佳佳头也没抬：“嗯。你呢？” “我也回去。”付云潇双手轮换敲着自己的后腰，“累了，我去别的宿舍转转，看看她们的进度。” 付云潇刚离开，简洁就走到她桌前，“老大才画了这么点啊？明天能交上吗？” “她啊，交不上也没事。小洁，你怎么样？” “我快了，还有两个小图。” “嗯，我也差不多了。估计西西回来时，咱俩就收工了。” 11月过半，夜晚的气温陡降，林西刚跑两圈，就起风了，只能停下。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多，她不想回宿舍，一个人坐在看台上，望着漆黑的远空，思绪飘飞。听到近前的脚步声，林西才拉回自己的心神，“学长，你怎么来了？” 乔阳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林西身上，坐到她身后的一级台阶上，“天慢慢变冷了，跑步停了吧。” 林西一怔，“原来你都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坐着，林西沉默，乔阳就安静，林西说一句，乔阳就接着。 “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 “郁达夫，《故都的秋》。” “嗯。上高中那会儿，特别喜欢他的文字。” “‘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这句经常拿来背，写到作文里。你再多说，我就答不上了。” “学长，这是聂鲁达说的，不是......”林西思索着回头，发现乔阳埋头在笑，瞬间明白他是在特意逗自己开心。乔阳捕捉到林西的注视，抬起沉黑的眼，静静的看着她。月光下，乔阳深邃的脸庞，平和自然，和他平时在人前表现出的强大的气场不同，反而透着某种内敛的沉稳，给人的感觉刚刚好。林西竟有一瞬间的眩晕感，赶紧收回目光。 乔阳一笑，起身坐到林西身旁，“明天讲评作业吗？” “你连这个都知道？还真像‘孙悟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你们班有个叫候苁的男生，来找过我，说要复刻一下我的作业，先跟原版打声招呼。你怎么样？” “中规中矩。上次的平面构成，90分。但我并不喜欢学设计，我想上的是数学系。” 难得林西打开心扉，乔阳想借机多了解一点她，却见她拿下外套，递还到自己手里，看样子准备回宿舍了。刚站起，两人手机同时收到来电，乔阳看了眼名字直接挂断。林西接起，“喂？” 一个高傲的女声，很不客气的问：“你是林西？”声音很大，乔阳离的近，也听到了。林西对上乔阳疑问的眼神，摇头，表明自己不认识她，“我是林西。你是？”那边的声音更大了，不用开免提都听得清楚，“我是左意女朋友，不信的话，现在来北门。我知道你想见他。” 林西的脑袋嗡得炸开，电话都没挂，就向北门跑去。身后的乔阳不假思索，也追过去。林西一口气跑到北门，“你在哪？” “再往北，到马路这边来。” 马路？想起来了，是上次村庄南侧的马路。林西跑到时，已经累的弯下腰，大口喘着气。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女生，朝林西摇晃着手里发亮的手机。原来是她，水壶爆炸的那天站在左意旁边的人。林西刚想冲过去，却被身后赶来的乔阳一把拉住。 远远的看到从‘情人旅馆’出来一个人，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林西朝思暮想等待的左意。他走到女生的跟前，两人说了些什么，然后一起朝旅馆走去。女生亲热的挽住左意的胳膊，不时回头瞥几眼，虽隔着一定的距离，林西还是感觉到了她挑衅的意味。 林西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浑身却控制不住的发抖。她甩开乔阳的胳膊，朝学校跑回去，一直跑到篮球场才停下来。那天左意怀抱的温暖和美好还存留在记忆里，现在却剩自己一个。林西呆立在篮球架下，一动不动。 “想哭的话，肩膀借你。”乔阳明明在面前，林西仿若都看不见，也听不见，“林西，你说句话。林西？你别吓我。”乔阳轻轻的揽过林西的头靠在自己胸前。 为什么这么安静呢？只有黑暗，只有风。......原来最难过的时候，没有眼泪。 “我不再爱他，这是确定的，但也许我爱他。爱情太短，而遗忘太长。” “你说什么？” “我想回宿舍。”林西缓缓的低声说完，似乎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林西？林西？”乔阳的声音突然好遥远，天旋地转.......“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回去。” 乔阳摸了下林西的额头，有点烫手，拿出手机翻电话簿，“成佳佳，我是乔阳，十分钟后到你们楼前等我。” 刚收起图板的成佳佳，听到手机响，以为是哲哥，待看清楚是乔阳来电，直接懵了，接起还没来得及说话，乔阳就挂电话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可能是林西出事了。也顾不得自己正穿着睡衣，随手抓起外套披上就跑出去。等了一小会儿，看到乔阳抱着林西走过来，“学长，西西她怎么了？” “刚才晕过去了。什么都别问，让她好好睡一觉，宿舍有感冒药吗？” “有。” “给她吃上，多喝点热水。” “噢。” “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感觉到软软的手覆在自己的额头，林西慢慢睁开眼。成佳佳踩在凳子上，趴在林西床边，“终于不烧了，哎呦！姑奶奶，你可吓死我了。赶紧起床，今天要点评啊。老大和小洁带着咱两的作业已经先走了。” “我怎么回来的？”林西坐起，头还有点晕。 成佳佳麻利的帮林西收拾好包，“恭喜你，又中头彩了，再次撞到乔阳门下。你放心，我扶你进宿舍时，啥也没说。老大和小洁以为你自己回来的，感冒发烧而已。” 林西只记得自己跑到了篮球场，后面的事情一概模糊了。 系馆，一层的评图室，乌泱泱一堆人，三个班同时参加。自开学后，这是第一次正式的评图。林西和成佳佳进去时，一班已经讲评完了。每个人的作业都挂在墙上，各班老师随机挑几个学生讲自己的想法，然后再进行点评，其他的作业就直接过了。感觉自己画的不好的同学都缩着脑袋往后撤，避开老师的目光，心里暗暗祈祷不要被抽到。 黄老师走到一张作业前站定：“侯苁同学，上前讲一下你的作业。” 乔阳小记： 我曾在一个冬日的早上，读过聂鲁达的一首诗，《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好像你的双眼已飞离远去，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如同所有的事物充满了我的灵魂，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充满了我的灵魂。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你如同忧郁这个词。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你听起来像在悲叹，一只如歌悲鸣的蝴蝶。你从远处听见我，我的声音无法企及你。让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静无声。并且让我借你的沉默与你说话，你的沉默明亮如灯简单如指环。你就像黑夜，拥有寂静与群星。你的沉默就是星星的沉默，遥远而明亮。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遥远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彼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已经足够。而我会觉得幸福，因为那不是真的。——聂鲁达” 我喜欢的她，也是寂静的。我要做的，是让她重新快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