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画眉深浅入时无
好阴森怨念的口气呀……丹离朝天翻个白眼,决定不去招惹这个吓坏了、气惨了的男人,乖乖答道:“那是因为我心胸坦荡,所以吃得香睡得着啊!” “你还着是敢说……” 秦聿哼笑了一声,伸出手,拧着她的小琼鼻,“说说,你倒是梦见了什么?” 迷心幻境,宛如一面明镜,照出每个人内心最恐惧、最痛苦的人或是事物——而向来没心没肺的她,又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了……” 这个夏日的午后,知了在轻声的叫着,轻纱被风吹得婆娑起舞,她贴着他站在窗边,亮晶晶的杏眸,此时却是陷入了迷茫的深黑—— “我梦见,漫天的鲜血,肆意的流着……相依为命的jiejie,却被家人给卖了,活生生的煮了吃,连根骨头都没剩下……” “这样的梦……”昭元帝一时语塞,眉头却皱得死紧,沉声道:“然后呢?” “然后我一路飘零,吃尽千辛万苦,终于找着了仇人。” 少女的嗓音,茫然而飘忽,回荡在这窗边的小小空间里。 “然后你就顺利报了仇?” “不,正好相反,我被仇人一下打飞,险些残废,而我所爱的人,却站在她那边。” 还真是惨到底的梦——昭元帝听着她梦呓一般的声音,心中最深处那一片,悄悄的开始柔软起来。 “很绝望黑暗的梦,铺天盖地而来,流淌着腥红的血,jiejie向我伸出手,我却怎么也抓不住……“ 少女的嗓音,近乎空洞,几乎濒临绝境的崩溃。 昭元帝再也受不住心头那份钝钝的酸涩,一把把她揉进了怀里—— “不许再说了!” 他突然抱紧了她,毫无一丝缝隙的抱紧,把所有的战栗和恐怖,都死死的抱住! “你的梦都是假的,不可能会发生!” 他的口吻断然而冷漠,却偏偏,好似有什么奇异的火在燃烧。 “这些梦,再继续沉溺下去,就会取走人的性命和魂魄,让你永远沉眠,或是成为行尸走rou,万劫不复。” 怀里的少女躯体剧烈抖动一下,反而恢复了平静,柔顺的被他抱着,静静听着他讲述。 “这些梦,都是我母亲搞的鬼。” 不等怀里的人发问,他又淡淡道:“她已经死了。” 感觉到怀里紧绷的肌rou变得更硬,他叹了一口气,补充道:“她刚刚,已经变成了一尊宝石人像,彻底的碎了一地。” 他低下头,将下颌埋入她柔顺黑亮的发髻之中,轻声道:“从今天起,我和你一样,真正成了孤儿。” 幽冷的体香弥漫在他鼻端,宁静的、奇异的感觉萦绕周身,他只觉得眼前发涩,明明冷静到了极点,明明毫无悲伤,眼角,却有一滴水珠悄然落下。 良久,微凉而软的手掌,轻轻拍打在他肩上,好似笨拙而青涩的抚慰。 这一刻,两人的心,无比贴近。 “喵~~~~~” 调皮而促狭的猫叫,打断了这一片暧昧与温存,昭元帝脸色一沉,别过头去,冲着一脸惫懒坏笑的麻将,狠狠的,轻声的说道:“真该把你清蒸,大概也能有一大锅!” “喵喵喵喵……!” 悲愤交加的麻将表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人……统统都欺负偶! ***** 有人春闺调笑,旖旎欢乐,就有人形单影只,心情郁郁。 丹嘉静静的坐在内室,听着庭院里小宫女的轻笑低语声,心中更加烦闷,不知不觉的,将手中铜镜擦了无数遍。 “皇上……还在五meimei那里吗?” 她低声问道,面容好似略微羞红的低了下去。 她身边的女官不由的喜出望外——自己服侍的这一位,向来跟个活死人一般,别说是皇帝的宠爱,就连其他宫妃也是毫不结交,整一副心如枯木的模样,现在她居然主动问起皇帝的行踪? “是啊,昨天宫里又闹刺客,很不太平,贤妃娘娘据说受了些伤,正在静养,皇上正在陪伴。” 说起这位宠冠六宫的贤妃,女官语气满是艳羡——原本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庶女,国破家亡后却反而得了昭元帝的宠爱,又因为救驾之功而青云直上,竟然成为了帝王心尖上的人物! “刺客?” 丹嘉的眼珠动了动,闪过异样的光芒,似笑非笑道:“这宫里三天两头闹刺客啊反贼的,都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就连本朝太后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官掩住了嘴,连忙让她噤声。 “我的长公主殿下啊,您也千万别再说了!太后这事,宫里上下都不敢再提,您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太后的离奇身亡,这几日在朝中已明发了昭书,但宫中知道内情的,仍然是议论不已——有人说那日长乐宫走水,明明里面还有人,皇上和左相却不许任何人入内去救;有人说是来侵的术者杀了太后然后放火烧宫,甚至有人传言,太后是跟小情人私奔跑走了! 这种种离奇怪诞的说法,一开始害得十余人被杖毙,于是所有人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提“太后”二字。 两人正在闲话间,宫女来报:淑妃娘娘前来作客。 “她来做什么?” 丹嘉不耐的皱起眉头,眉间露出细纹来,憔悴中露出不屑的清高,“太后倒了台,她就跟只没头的苍蝇一样,惶惶不可终日,到我这来无非也是探听消息——你去跟她说,我身体不适,卧病在床不能起身。” 女官见她如此干脆就拒绝,丝毫不给人面子,想劝阻两句,话到嘴边终究咽了下去——这位主子的脾气,最近是非常不好。她话锋一转,试探着说道:“娘娘玉体有恙,是否要奴婢去禀告圣上,请他前来探视一二?” 那个昏君会来探病? 丹嘉的眼中闪过一道喜悦的亮光——并非是因为渴望宠幸,而是因为刻骨的仇恨,她暗中捏了一下袖中的短剑,略一思索,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了。 “宫里还是乱糟糟的,五meimei又受了伤,皇上,是顾不上来看我的。” 她语气平板木然,淡淡寂寥中,整个人就那么呆呆的坐着,形容枯槁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