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马德明与裴德衍的想法
西夏国内,葫芦河边的原始森林中,马德明所率领的太平军正小心翼翼的穿行而过,经过三天的长途跋涉,他们总算是从西安州走进了怀德军的地盘中,然后又用了一整天的时间从怀德军的南部走到北部,这才算是进入了西夏国内,而现在,已经是他们行走路途上的第四天了。 在这四天里,他们每天都是早上休息,晚上赶路,赶路的时候不能点火把,也不能太过大声呼喊,天知道在这样的夜色中,徒步走在黑暗的原始森林中,到底有多么的恐怖,他们只能听着河流的声音慢慢行走,在这四天的时间里,太平军连同怀德军的一千名士兵,总共四千人已经有一百来号人在这森林中失去了战斗力或者是直接失去了生命,而日夜颠倒的作息,也让许多人有些吃不消,士气非常的低落。 对此,马德明没有任何的办法,因为就算是他的心中,也已经是越来越受不了这一切了,在森林之中,他们的铠甲被早早的扔在了怀德军中,只能穿着布甲攀山越岭,饿得时候也只能吃一些干粮,连点火都不行,以避免烟灰被敌人所发现,除此之外,每天还要提心吊胆的去看会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因为他们的下面就是河流,每天来来往往都有无数的船只经过,那些船只上大多会有士兵镇守,若是被他们发现了,那么这整支军队的任务也就失败了,这样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不过倒也有好消息,那就是河流上真的有运粮的船划过,这就代表徐清的推测并没有错,西夏人真的在用葫芦河在像西安州的军队运送着粮食,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军心还没有散的原因,因为现在的他们,起码还有点希望。 马德明拿着一个葫芦喝了口水,对着旁边正在看地图的王寅说道:“王寅,我们走到哪了?” “大人,我们已经走到了赏移口,再往前,就没有详细的地图了。”王寅拿着地图放在了马德明的眼前,在地图之上,赏移口就是地图的最北端了,再往前就是一片的空白,只有一些大城市点缀其间,至于兵寨、军营、粮库所在则是一个都没有写,经过五年时间的发展,李元昊把这些地方都搬去了哪,没有一个宋朝人知道,马德明看着这只绘画着山川河流的地图,心里有些一筹莫展。 “王寅,你说他会把自己的军粮库放在哪儿呢?”马德明看着地图对着王寅问道,在他看来,能够存放粮食的地方并不多,整个地图大概只有三处位置是有可能的,因为只有这三处是靠近河流并且拥有稍大平原的地方,方便粮食的存储和粮仓的建立,这样的地方在西夏这样地形诡谲的地方,是非常少见的。 可是这并不能让马德明感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开心,因为他们的时间真的很少,所带的干粮最多还能支持五天,至于士兵的精神还能支持几天则是一个未知数,若是一个个的去打探,从时间上来说是肯定不可能的,他们最多只能去一个地方,三选一,马德明实在是没有这个勇气,他需要别人的意见来做参考。 “大人,我觉得应该是离西安州最近的这一处,此地两河交汇,交通十分便捷,若我是李元昊,就必然会把粮仓设在这里。”王寅拿着地图看了看,他所指着的一处地方在惟精山之下,是所有三处地方距离西安州最近的一处,并且确实拥有一片可以广建粮仓的地方,可是王寅的这个答案并不能让马德明下决心,因为在他看来,李元昊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虽然他进攻宋朝,攻城略地的样子确实很胆大。 可是这是因为他有百分百的把握打赢才会那么做,并不是因为夜郎自大才做下攻打宋朝的决定,不然他就不会有那么精密的计划,还有那么多的军队供驱策,这可不是一个马虎的人可以组织起来的军队,起码在马德明看来就是这样,所以他应该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这样的人会把自己的粮仓设在这么近的地方么?马德明有些不敢相信,不过他也没有反驳王寅,毕竟灯下黑这种道理谁都懂,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也很有可能。 这个地方虽然危险,可难保李元昊不会把粮仓就设立在这里了,这一点马德明也无法确定,所以他也不敢反驳,只能对王寅说道:“你去把李斌和王副使都找来,我要问问他们的意见。” “是,属下遵命。”王寅立刻把地图交到了马德明的手中,然后拱手离开,很快王副使和李斌就偕同王寅一起赶了回来,两个人的身上都是污泥点点,包括马德明也是如此,除此之外,布衣上还有不少的血迹,这些都是在苔藓遍布的土地上行走摔出来的,还有的则是被荆棘给刮破的,可以说是非常狼狈了。 “大人,找属下有何要事?”李斌和王副使一起问道,马德明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疑惑重新说了一遍,两个人拿起地图看了看,分别指了一个地方,王副使指的跟王寅一样,都是在哪处于西安州最近的地方,而李斌则是指向了一处距离西安州颇为遥远的地方,按照距离来推算,如果从这里运粮的话,利用水运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而王寅和王副使所选择的那个地方,则是只需要八个时辰就可以了。 两者相比,大概是三分之一的时间,可千万别瞧不起这三分之一的时间,粮道越短,需要派出去保护的兵力也就越少,如果出事了,可以挽回的概率也就越大,一般来说,粮仓距离自己的大本营都不会有超过一天的距离,而李斌所指的这个地方,正好在一天范围之内,这让马德明有了些兴趣,他对着李斌问道:“李斌,你为什么选在这里?” “回将军,若是西夏李元昊真有吞并秦凤,直下关中的意思,那么惟精山必然是首选,可在属下看来,此战李元昊并非是为了夺取秦凤,直抵关中,而是为了震慑我大宋、以*迫我朝献上岁币,称臣纳贡,如此一来,设立在此就更加符合李元昊的想法了。” 李斌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整个秦凤,甚至整个大宋朝堂,就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这次李元昊来攻打宋朝的目的不是为了夺取关中的,而李斌竟然如此肯定的说李元昊此来,所要的并不是土地而是财富,这让马德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立刻对李斌说道:“李斌,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如实说来。” “是,将军应该知道,就在去年秋冬之际,西夏国主曾经在西域与西州回鹘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这场战争虽然最后是以西夏国主李元昊的胜利而告终,可在这场战争中,西夏所惨死之兵士却依旧有两三万之多,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这一过程中,无数部落的牛羊马被冻死、饿死,还有许多的牲畜则是卖给了我大宋和辽国,如此大规模的损失,这也是西夏国之所以会选择在今天春夏之际就像我朝开战的原因,所求者,就是喂饱自己的百姓。”李斌铿锵有力的说道。 “那拿走这秦凤路的土地去喂养自己的百姓不更好么?西夏乃虎狼之国,现在秦凤三州之地已尽入西夏国内,剩下的州郡也是苟延残喘,如此时机,他就真的不会吞并我秦凤,兵指关中吗?”听着李斌的分析,不得不说确实非常有条理,可是对于李元昊的判断,马德明不得不怀疑是错误的,这个人野心极大,时刻想让自己的国家凌驾于辽国与大宋之上,这样的人会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这怎么可能。 “他当然不会,因为我大宋不会让他那么做,将军试想,李元昊所得粮草能有多少?而我大宋国力又有几何?当今陛下虽是仁善之君,不远轻启刀兵,可今日李元昊率军来犯,若想夺我家土,陛下岂会允许,必定会兴全国之兵,抵抗西夏之侵略,如此一来,西夏国主李元昊凭借着现在的粮草,又能够支撑多久?” 李斌的这番话让马德明还有另外两人都是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确实如李斌所说,若是打成了消耗战,那么最终会失败的就必然是李元昊,而不会是他们,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把粮仓打造在这么前线的位置,因为打造一个粮仓是需要花费很多钱的,而一般来说,战争结束以后,粮仓所在的位置也会被打造成一个村庄让士兵带领自己的家属来此屯田,以此来增加收成,扩大人口。 若是站在这个角度,惟精山下的那片土地就不是非常的好了,因为它离大宋的边境实在是太近了,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让这个村庄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这样一来,建设粮仓的钱也就白费了,而李斌所指的地方则不同,他距离西安州并不算远,而且山下的平原面积要比惟精山下的大得多,绝对可以养得起两三百户人家在这里居住,如此一来,确实是要比惟精山更加适合建造粮仓了。 “李斌,真没想到,你还有这般算计的才能,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王寅在旁边由衷的佩服道,通过对李元昊的几个动作观察,就能够D悉李元昊的想法,这实在是太厉害了,王寅这么一说,马德明和王副使也纷纷看向了王寅,心中都有种自己以前看错人了的感觉。 “将军过奖了。”李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些东西只是他胡思乱想出来的结果,却没想到竟然能够被马德明所认可,这让他很是愉悦,不过被人当面夸奖实在是让这位西北的汉子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说了。 “好,那我们就按照你的想法,全军前进。”马德明看了一眼李斌,笑了笑,然后对着整支军队下达了移动的命令,目的地正是李斌所指的地方,李斌看着马德明,对于他的信任,这让李斌很是感动,同时也顿时感觉到巨大的压力承载在了他的身上,若是自己预测错了,那么这四千名兄弟就都危险了,甚至秦凤路上的韩琦大人,也会遭遇凶险也说不定,不利的结局让李斌心脏跳的飞快,不过看着前方已经行动起来的军队,李斌依旧迈上了前进的脚步,无怨无悔的踏上了自己的征程。 西夏境内的另外一处地方,裴德衍此时也带领着自己的军队藏匿在原始森林之中,手上同样拿着一张地图,脸上也是一副跟马德明一样的苦恼脸色,只不过他的心中困恼跟马德明不同,因为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那个目标被用黑色的圆圈了出来,位置赫然就是李斌所指的位置,他的苦恼是害怕马德明走错了方向,到了其他地方去。 这是裴德衍最为害怕的,在这场奇袭中,最重要的不是他们走对了路,而是要同时走对路并且还能碰上头,只有这样,才能一鼓作气拿下粮仓,让整个西夏大军混乱起来,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危险的就是宋军了。 也正是因为后果严重,所以裴德衍对于马德明的指挥能力感到深深的忧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韩琦会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裴德衍曾经跟马德明配合过一次,对于马德明的评价,中规中矩这四个字是最为合适的了,像他这样的人,是一定会按照兵家正常的思路来判断问题的,也就是说惟精山一定是他的首选,而自己所选择的地方则是最不可能的,走错的可能性是非常的大,这让裴德衍不得不担心。 不过此时自己又能怎么办呢?也只能相信这位马德明了,希望他能走对路,不要让自己这五千兄弟死在敌国吧?这是裴德衍第一次在战场上把自己的命交给另外一个人,还是一个并不太熟悉的人,这让他有种自己的命运不能再继续主宰的恐慌感,而他拿这种感觉,没有丝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