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年羹尧案
弘历想了半,为难道:“儿臣,儿臣实在想不出来若说合适,十三叔最合适不过,可是十三叔体不太好,定然吃不消这一路奔波。” 胤禛听了这话十分欣慰,不觉面露笑容,点头叹道:“你懂得这么体恤人,阿玛很高兴啊容儿,你觉得呢?” 玉容便笑道:“我看李卫就不错,不知皇上以为呢?” 弘历猛然醒悟,暗叫惭愧: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心下对玉容不又多了几分钦佩。当年李卫是随着年羹尧一起去的西北,后来年羹尧当上了大将军,粮草运转供应一切事宜都是李卫打点。对于西北的形,李卫不比年羹尧了解的少。而且他二人都是胤禛门下奴才,李卫人又聪明多智,对年羹尧的脾亦了若指掌,由他出任钦差,再合适不过了 胤禛深以为然,笑道:“你跟朕想到一块去了”说着向弘历道:“把折子拿去,传上书房随行大臣,让他们速速拟旨来” 弘历忙答应着去了。 胤禛颓然叹了口气,怔怔的望着前方,眼底一片黯然。良久,方无奈叹道:“朕到底是看错了人用错了人” 出了这等大事,胤禛亦无心南巡,眼看体渐渐好转,便下旨回京。玉容虽觉扫兴,这种时刻自然也无话可说,只好在心底暗呼可惜了。绪却有些低落,一路上闷闷的。胤禛见她闷闷憋屈的样,少不得千宝贝万宝贝好言安慰一番,玉容终于复又转喜,一路上依然尽心尽力照顾胤禛不提。 胤禛的旨意快马加鞭传复京城,祥与张延玉不敢怠慢,立刻将颁下圣旨,封李卫为钦差,命他立刻前往陕西捉拿年羹尧来京归案听审。 李卫也不含糊,带了三十六名大内侍卫,点起八十名亲兵,怀中揣着圣旨,连夜就带着人策马飞奔西北,钦差那一出巡规矩规矩什么依仗、官轿、开路鸣锣之类的,统统都省掉了。 年羹尧目中无人,傲然自大,没想到京城里的人会来得这么快,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就被李卫给拿下了。李卫依旧是一刻也不耽误,把年羹尧和他任命的陕西巡抚任从年一块抓了带回京城,同时传旨命陕甘各衙门官吏照常办公,有喧哗闹事者一律严办 年羹尧被打入刑部大牢时,胤禛也回到了京城。 这个案子一点也不难审。不仅仅因为年羹尧恶迹斑斑数不胜数,也不仅仅因为苦主何小林的控告,更重要的是,年羹尧狂妄自大简直到了极点,在三司会审时,对所有的罪状直言供认不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疲赖模样,颇有点“爷我就是做了,你要拿我怎么样?”的气概 胤禛气得几天几夜吃睡不好,恨得牙痒痒。他还是不愿意杀年羹尧。杀了年羹尧,杀了这个他当初力排众议、一意任用的家生奴才,他自己也脸上无光;可若是不杀他,又无法对死去的何家弘、无法对天下人交代偏偏这个年羹尧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有意把形搞得更加糟糕 思前想后,胤禛终于还是决定饶年羹尧一命,暗中吩咐祥上折替年羹尧求。祥深知四哥的难处,自是当仁不让,便上了一份折子,表示年羹尧虽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但其为大清立下的汗马功劳亦不能不念,因而请求皇上饶他一命。 胤禛顺水推舟,将年羹尧革去一切职务,贬为庶民,遣送至杭州。这是他用心良苦,给他一块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让他养老。 同时,胤禛下旨查处年羹尧所有党羽,替苦主伸冤,也可在一定程度上将朝臣们对处置年羹尧的不满降至最低。这就用不着客气了,凡有违法作恶的,无不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年羹尧势力便被摧毁得干干净净 前朝的风很快又吹进了后宫。众人的眼光又一次对准了长宫的年贵妃。 只不过,这次不是嫉妒加羡慕,而是嘲笑加暗爽了一时间,各种冷言冷语、讽刺讥诮之言如同密集的雨点般劈头盖脸打在长宫,长宫里就连宫女都极少出宫,迫不得已出宫时,走在路上遇见旁人也都缩肩拱背、畏首畏尾,仿佛矮了别人一截。 相反,年贵妃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依然跟往常一样波澜不惊、平平静静的过着子。既不找胤禛求,也不哭闹饮泣,神色淡淡,仿佛就像没这回事一样。这令存心看戏看闹的人大为扫兴和窝火,尖酸刻薄的话也越发有的说了只是人家当事人不在乎,这些话便是说得再多,也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发挥不了预想中的效果,未免令人觉得美中不足 可是据传闻,年贵妃也不是完全淡然处之毫无反应。据说,她的心腹宫女鹃儿向她禀报这个消息时,她正拿着竹剪子在修剪盆景,当时便怔住了,脸色也变了变。只是一瞬之后又恢复了常态,眼皮子也不曾抬,淡淡问道:“他可还活着?”听到鹃儿回答他还好好的活着在杭州时,便轻轻点了点头,道:“活着就好。”然后,又自顾自、专心致志的修剪那翠绿苍劲的枫树盆景了,把个鹃儿也弄得一头雾水。 不但鹃儿,宫里诸妃嫔听说了这件事后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玉容听闻了这事,反倒感慨了一番,大叹世事无常,人是物非。自从她进宫之后,从未见过年贵妃,料不到如今她子淡薄清冷至此,与当初那个蛮任的大小姐简直就是两个人不过,她对她依然没有什么兴趣,她们始终不是一路的人。 玉容没料到,在这个非常时刻她会和年贵妃“偶遇”。 一见着年贵妃,玉容一愣,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掉头就走。她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跟她说什么。 不想,年贵妃却往后赶了上来,一边小跑着一边高声唤着“容jiejie容jiejie”玉容无法,只得站住脚、转过去等她。 不过二三十米的路,年贵妃赶将过来却累得气喘吁吁的,不住喘息半响说不出话来。玉容忍不住细细打量着她,依旧是从前那般花容月貌,美色夺人,只脸上瘦削了许多,也苍白了许多,衬显得颧骨高高的突起,原本润鲜美的红唇也失去了往昔的艳,单薄而略显乌紫。变化尤其大的是那双眼睛,那幽深的眼眸中再也找不出半点当初那种小女儿蛮、骄傲的神,取而代之的是如深秋潭水的温婉沉静,波澜不兴。她穿着一件蜜合色绣云纹西番莲的宁绸旗袍,料子华丽款式却普通。或许她是太瘦了,看着不大的衣裳在她上竟似空空无物一般,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得飘飞起来。 年贵妃还在颤巍巍的抚着口喘息,鹃儿在一旁扶着她,她整个人仿佛没了骨头站立不稳似的依靠在鹃儿上。玉容大感意外,料不到她竟虚弱至此,更料不到她虚弱至此还这么死命的追赶自己真不知是为了何事 耳畔尽是她那弱仿佛不堪负荷的喘息声,玉容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笑道:“这么巧,贵妃娘娘是出来散心吗?今天天气倒是不错” 年贵妃虚弱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坦白轻轻道:“不,我从来不出宫散心,我打听到你今儿会从这经过,我是特意等你的” “等我?等我做什么?”玉容诧异了,睁大了眼疑惑的望着年贵妃。转念一想:莫不是为了年羹尧的事? 她眼中的神色表露了心中的意思,年贵妃喘息稍定,微微站直了子,扶着鹃儿的手,淡淡笑道:“你放心,我不是为我哥哥求的我,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玉容微微别过脸去,垂首道:“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说吗?” 年贵妃眼中一黯,唇边泛起一抹凄苦的笑。她轻轻仰头望着远处的天空,悠悠叹道:“毕竟,我们的,是同一个男人,不是吗?” 玉容心中一跳,不由得瞟了她一眼。 年贵妃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指了指不远处绿荫合围的四角亭子,笑道:“我这个子可越来越不行了,站这一会已是极限了,咱们到那边坐坐如何?” 玉容见她果然有摇摇坠的趋势,便点点头,道:“那好吧”说着一使眼色,跟着的秀清便赶上前去与鹃儿一起一左一右搀扶着年贵妃往亭子走去。 年贵妃向玉容感激的点了点头,笑道:“多谢” 玉容没想到她也会有这么客气的时候,愕然一滞,呆了一呆,有些手足无措道:“不、不用客气” 二人在亭中坐下,把秀清和鹃儿都打发了开去,一时相对有些默然。玉容见年贵妃一直怔怔的瞧着她,不自然的别过头去,手里把玩着一枝柔软的柳枝,道:“贵妃娘娘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