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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谦谦君子,淑女好逑(二)

    莲宴举行了三天,眼看着就要角逐出十强,我却一次也没有去看。那天下午老妖怪给我讲磨药。磨药疗法是一个神秘的异族的治病方法,原先是用原生药材的根、茎、果实或是甲壳石骨等物,在水、醋、酒中磨成药汁服用,以期达到治病的效果。中原地区的药师大夫很少看得上眼。但是老妖怪不同啊,他是没有这种古怪傲气的。经过他的去粗取精,磨药之术脱去了原始的迷信崇拜色彩,竟然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妙处。

    在我第三次把醋当成酒丢进药罐子里的时候,老妖怪终于忍无可忍,随手抄起一个药杵就丢过来。我躲避不及,被当头砸个正着,手一抹,全是血。

    老妖怪还在发脾气:“你这个孽障,如果不想学就给老子滚出去!”

    我扁扁嘴,委屈地道:“师父,徒儿不敢了。”一边说着,额头上的血顺着流到了眼睛里,热辣辣地更加让我头昏眼花。

    老妖怪看我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只叹了一声,丢了一个瓶子过来,道:“去把自己弄干净。”

    我答应了一声,捡起瓶子退了出来。瓶子里装的是上好的白药,我知道市价起码要纹银三百两。等我清理干净,怀着私心便将剩下的药连同瓶子一起藏在了怀里。老妖怪也不点破,只在我又伸手摸药杵的时候出声阻止了我。

    “为师知道你心里还一直惦记着那个臭小子,是故心不在焉。以为师之见,他对你倒也不像是没有心的。”

    我魂不守舍地道:“若是有心,他又何必这样对我。”

    老妖怪却道:“你这个小孽障,明明聪明绝顶,却到底年幼。男人的心思,岂是你可以随便猜疑的。他必定有难言之隐。”

    我茫茫然:“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妖怪摇摇头,只道:“难说啊。丫头,你年纪尚幼,但为师阅人无数,看得出来你以后必是绝色美人。日后你会遇到许许多多出色男子。你当真现在就要认定那小子?”

    我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只道:“我只知对我好的人虽多,却从来也没有人同他一般无怨无悔。我心知我其实是个难消停的人,无论脾性还是耐心都是极差的,纵然美貌倾城,才冠天下,也是不能同人毫无隐瞒的长相处的。再说,现在的男子,有几个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偏好炼药,还毒药春药生冷不忌的?只有同他在一起,我才觉得真正做回了自我。”我已经装了两辈子了,实在不想再装了。

    老妖怪摸摸胡子,笑道:“你这丫头,虽然懈怠了一些,倒是投了为师的脾性。为师来教你,若是实在拿不下那小子,可以……”

    他招招手,我附耳过去,结果他叽里咕噜地讲了一通,我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黑,最后又变得通红。

    汗,这个老不休,他竟要我在实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便直接给孙念如下药,拖上chuang万事大吉……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不赞同的表情实在太明显,我又被在头上砸了一个大包,赶了出去。临出去前,老妖怪还愤愤骂了一句:“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孽障!”

    我试着跟他商量:“师父,打人不打脸,你把我的脸打花了,我出去是不好交代的,您看咱能不能……”

    结果我被老妖怪砸得夺门而出。身后还有他的叫骂:“老子什么时候打过你?啊?老子从来不动手打人!”

    是,他从来不动手打人,他只丢东西砸人……

    我摸着头欲哭无泪地走在回出云楼的路上,迎面走来那四个嘻嘻哈哈的混小子。他们身后还跟了一大群人,都大汗淋漓,畅快无比的模样。我捂着头,转身就走。

    谁知没走出几步就被绿冉给认出来了。他在我身后大声道:“思嘉!找了你一个下午,你竟在这里闲逛!比赛也不来给我加油,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我只得停住脚步。耳中听着他们的脚步声已经走了上来,我只得回过头去,不顾他们一个个大惊失色,叹了一口气道:“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还怎么去给你加油?”

    绿冉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沈一入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把我拉过去,仔细看我头上的两个伤口,道:“这是……这到底是……”

    距离太近,我有点不自在,只扭捏着道:“一边是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人丢了个碗出来,砸的。我刚上好药出来,走了几步又撞到了柱子,结果这边就成这样了……”我漫不经心地撒着谎,眼睛里定定地看着站在沈一入身边的孙念如。

    他漆黑的双目深不见底,像这样毫无顾忌地盯着我,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我都要想不起来了。我仔细地分辨他目中的感情,有压抑,有心痛……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老妖怪说你对我不是无心,这可是真的?

    我正心不在焉,额上的伤口却突然一痛。是沈一入伸了手过来,轻轻地抚了上去。他垂下眼睛,低声道:“思嘉,上面有药渣。你随我到我房里来,我有上好的创药。”

    我寻思着,他房间离孙念如那里近,也能同路一段时间,便点了点头说好。虽然一路上都被凌云隐嘲笑,可是我一句也没回嘴,只愣愣地看着身旁那人的左手。他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如此匀称美丽,又似蕴含着无限力量。

    沈一入说他有上好的创药,的确没有骗我。孙念如亲自去打了水来,我自己细细地清理了一下伤口,然后由着沈一入给我上药。他一打开药瓶子我就闻到与我藏在怀里那瓶白药相似的味道,只是有些不纯。我没说话,由着他给我上药。心里却又觉得好笑,我把极品白药洗了,巴巴地赶来这里让他给我上次品,又是为了哪般?

    既然碰到了,晚饭自然是要一起吃的。热闹的大食堂里,我只埋头苦吃,一边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赛况。据说孙念如今天那一场打得实在是惨烈,简直可以说是险胜。对手虽然不弱,但也绝对没有强到令他如此头疼的地步。结果谢宗主果然又骂了他一顿。

    进入前十的除了这四个小子和谢鸢天,还有一个剑宗的大弟子,名叫李盘。我见过,但是不熟。比去年还多了一个,谢宗主自然高兴得不得了。而且从这次比赛的情况来看,剑宗这几个弟子的实力都比去年长进了太多,名次一定会大大靠前。只是孙念如的状态却着实令人担忧。虽然就算他不行还有凌云隐,魁首是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剑宗去的,但是谢宗主终归还是不大舒服。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夜月色迷蒙,我突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是,他的确对我好,无怨无悔,可是这里头,可有一丝情意在?我自可纠缠不休,我自可花样百出,可是,有意思么?

    我总归是个要走的人的。

    沈一入他们几个跟前十的男弟子们扎成堆偷偷去喝酒说话,便将我这个头破血流的大小姐塞给了孙念如,让他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