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是澳洲的夏季,天空就像漫画家的画布,他们天马行空的将所有好看的蓝色都涂抹在这天空之中。 这也是严寒料峭的冬天,跨越了一个半球的天空,天空被蒙上一层高级灰,被雾霾笼罩下的上海,湿冷。 同处于北半球的美国,进入了冬季之后的夜越来越漫长… 帝国大厦上,在几个黑人保镖的跟随下,时亦泽在会议结束后选择在此合上一杯咖啡,放松心情,眺望着远方,思念着佳人。 “老公,你给我拍一张!”一位中国来此的女游客想要在此拍上到此一游的游客照,这是旅行的象征。 男人不耐烦的随便给妻子拍了几张,妻子拿过手机来看,“哎呀怎么拍胖了呀!再来几张!腿要长!” 时亦泽坐在观景位上,倒羡慕起他们来了。 “你知道人最难得是什么吗?”时亦泽问起站在一旁的孙特助。 他对这个问题,不知如何回答,在他的意识里,人最难得的就是和时亦泽一样有几世纪的时间。 “像先生一样活上成百上千年吧。” 时亦泽摇摇头,“人最难得的就是做自己,这和时间和地位无关。” 普通的吵吵闹闹的小夫妻,他们可能努力工作了许久攒了时间来这儿旅行,一路吵吵闹闹,家常便饭,恩恩爱爱。 孙特助觉得他说得对,赞同的点了点头。 “先生还要等吗?”孙特助这样问道。 他一直在等一个等不到的人,他内心多么希望,下个个转身她就出现在自己的身旁,莞尔一笑,如沐春风。 “不是等,我知道她会来。”时亦泽心里知道迟暮迟早会回到自己的身边,不管他用尽什么样的手段,只要她回来。 “不早了,先生还是回酒店吧。” 美国时间的晚上,苏珊坐在电视机前和母亲一起看着晚间时段的肥皂剧。 “珊珊啊,你继父的事情处理好,你还要回澳大利亚吗?”苏珊的母亲杨青宁切好了几个橙子放在水果盘中。 “当然。”苏珊拿起一片汁水丰富的美国橙吃。 “那儿有什么好的,比美国好?” “说不出什么好,反正就是比这儿好。” “你是不是给妈找了个澳洲女婿了?” “妈,你就别管我了…我不是按时都会微信给你报平安的吗!”苏珊说起微信就打开手机,发了条消息问问迟暮在做什么。 “好,妈不管你。就是前几天有人向我打探你的好朋友迟暮的消息,你最近有和她在联系吗?” 苏珊放下手机,皱眉一想,向她妈打探的应该是时亦泽的人,迟暮那么不想见到他肯定不愿走漏任何风声。 “她,大小姐指不定在哪里度假呢…”苏珊打起幌子。 “可我听说她离家出走啊,她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妈,我真不知道,上次杀人案的事我不是和她不来往了吗……” “也是。”杨青宁想了想,不禁再问。“要是有什么迟暮的消息,你告诉mama,有人开了好个价,只要找到她,就有一颗时间胶囊!” 时间胶囊,对于富豪来说不算什么,对于普通的人甚至中产阶层,都是求之不可的,它不是你有了足够的时间就能买到的人,它象征的地位、阶层。每个国家都会有个时间胶囊组织,他们只为有充足时间财产证明的家庭服务。若得一时间胶囊,便可青春永不老。 苏珊没有见过时间胶囊,她从前只听迟暮提起过是一颗和普通感冒药没什么区别的药丸。当她还在费尽心思用护肤品抗衰老的时候,迟暮已经青春永驻了。 “妈都是骗人的啦,迟暮我会联系的,但这绝不是我们谋利的。” “珊珊啊,一颗时间胶囊呢!黑市上我们这样身份的人要花40年才能买到一颗呢!” “妈,别说了,老就老了,谁都要老。”苏珊准备起身回房间,这个点迟暮应该在办公室午休了怎么还没有回她的消息。 “走什么走!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苏珊心里越来越闷得慌,她坐在床上,联系着迟暮办公室的设计师助理询问情况。 墨尔本的城市上空弥漫着的硝烟将漫画家画布的天空一时间被泼上了一桶桶的灰黑色的颜料。 警车鸣笛声,消防救援车,还有警戒线外的民众,他们脸上的惊恐和哀伤不言而喻。 整栋公寓的大火出动了60台消防车,相当于整座城市的消防车储备。 不时有群众的惊呼声,有的在大火中绝望在窗边等待救援的人等不到了,他们跳了下来,甚至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的最后不是惊慌,是背朝火海的平静。 照片、衣服、焚烧殆尽,灰烬和碎片散落一地。 警察尽量疏散群众,但他们迟迟不肯离去,里面的亲人是自己在这人世的唯一希望。 他们有的人作为难民逃脱了战火纷飞的战争,却难逃这意外的侵袭。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 苏珊和迟暮的微信消息还停留在前天。 苏珊:案子快到终审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两周后回来陪我的小侄子。 迟暮:好。同事送了我一套宝宝的衣服。我下周的检查不想查性别。 苏珊:一切孕妇最大啦~ 迟暮:最近在想名字…… 苏珊:叫迟到吗?还是迟一点!啊哈哈哈! 迟暮:时向瑟,如何? 苏珊:向瑟?好诡异的名字啊!没文化不懂啊! 苏珊知道迟暮还是个很传统的人,她虽留学多年,但她还是想着孩子随父姓,即使她明白不管爱与不爱这辈子也不会见到时亦泽。但她还是希望孩子能明白,他不是个没有父亲的人。 苏轼《定风波》的一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迟暮希望肚子中的孩子无论男女,不愿与她般人生是场大梦,希望孩子做自己。 莫停穿林打叶声的生活,隐在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时代。 苏珊看着微信新闻推送消息:墨尔本市内居民区发生大火蔓延整座大楼……… 苏珊看了眼被毁之如空壳的大楼,这不是自己住了好几个月的大楼吗? 她的手几乎是颤抖着滑动着屏幕,发生在午间时分,那个点,迟暮应该在办公室上班,她深吸了一口气,还好迟暮那是上班时间。 苏珊还是马上拨打了国际长途,她试图联系迟暮可手机始终关机,她的心被悬着,她不想再想下去了,她又拨打了迟暮助理的电话。 “Nancy,我是苏珊,Alina的朋友。你联系得到Alina吗,让她尽快给我回个电话。” “苏珊吗!我们……我们也在试图联系Alina,可是她已经休假在家三天了,我们……” “什么!她没去上班!” “她的项目完工后,就提前休假了。公司已经派人去现场找Alina了……” 框档一下,苏珊腿一软坐倒在地上。她无法想象迟暮是如何被困在火灾现场,她挺着个大肚子,能坚持到消防救援吗?她能撑过去吗?还是,她早已黄土白骨。 苏珊一时泪如雨下,她不知所措,她现在在美国她还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做不了。同时期的澳洲签证也过期了,她还要去大使馆补办,她等不到迟暮了吗。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回美国,不能陪着迟暮,她那么大肚子,平时又吃得下,夜里经常脚疼的抽筋一身的汗还忍着的时候,她却”l选择回来为了时间遗产的事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在法庭内针锋相对,想想就是可笑至极。 现在她做的只能是漫长的等待。 24小时内,电视上她关注着火灾的后续消息,手机她每隔一小时就会打去澳洲询问迟暮的消息,但等待的终究是,暂无消息。 她想绝望,大抵就是这种无力感。 她突然跪地,双手合十,“上帝啊,菩萨啊,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小暮,我愿意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你们……求求你们……” 哽咽声把杨青宁从厨房中循声而来,她打开门见此情形,马上将苏珊扶起。 “这是怎么了!” “妈,求求你救救迟暮……”她哀怨的眼神就像被困牢笼中的小鸟,悲切而又绝望。 “怎么回事!迟暮怎么了!” “她就在里面啊!”苏珊指着电视机里循环播放的墨尔本大火的消息画面。 杨青宁也被惊到了,当她看到这熊熊烈火将这大楼燃烧殆尽。 “她……你不是……算了!墨尔本那边怎么说!” “找不到她了。” 官方报道,由于大火蔓延,部分尸体将无法辨认,甚至有的已化为灰烬需通过专业DNA检测来确定遇难者。 苏珊想到唯一的希望是时亦泽,他一定有办法找到迟暮的,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妈!那天有人找你问迟暮的事,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杨青宁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他也没多说什么,说有消息就去这里找他。” 苏珊看了眼名片,费兰德,时代集团美国分公司秘书长。 时代集团的分公司就在华尔街上,现在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应该赶的到。 她一路驰骋,踩足了油门来到华尔街。 停好车之后她一路跑进了办公楼,却被保安拦住。 “小姐,有预约吗!” “没有!但我要见费兰德!” “找秘书先生?对不起,没有预约我们无法放行。”保安职责所在,每天想来这里找人谈合作的人多的去了。 “我真的是有事……”苏珊从来没有求过人,她此刻邪恶泪水已饱含流出。 “对不起小姐,你别哭,这是我的工作我必须这么做。” 苏珊突然双膝跪地,“求求你,我要见费兰德,我有很重要的事……” 人们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那女子的膝下是有钻石。 几个保镖进了大门口,将入口人rou封锁起来,像有什么政要大人物进场。 “你先起来吧!我们老板要来了!”保安想扶着个哭嚷着的小姐起身,奈何她如此倔强的跪地不起。 孙特助见接待处跪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觉着奇怪,他便先上前看了眼。 “发生什么了?”孙特助感到奇怪。 “这位小姐吵着要见费兰德秘书长。” 苏珊将头抬起,这个男子似曾相识,却又陌生,只觉得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孙特助也是如此之感。 只是现在时亦泽要巡查公司情况,他只能清理现场,职责所在。 他见是亚洲人的面孔,应该是中国人。 “小姐,麻烦你走吧,有什么事去旁边的接待休息区吧。”孙特助想把她扶起,奈何她依然跪地不起,眼神坚毅。 “你是谁?”苏珊哽咽着问道。 “我是董事长助理,很抱歉,现在现场要……” 苏珊一下子抱住他的腿,“求求你告诉时亦泽…………迟…暮……在墨尔本的大火里,已经找不到了………” 近处被保镖护驾的那个男人的心此刻是死绝了的。 他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正式与自己告别。 生死茫茫,天涯海角,自难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