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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篇】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清朝,嘉庆年。

    上海因吴淞江上船来船往,贸易兴旺,在老闸和新闸周围形成了两个市集,新闸市集为吴淞江下游航运的主要舶船地,集上有船作、铁铺和商肆,市面较盛。

    历史,就在这里重现。

    松江府,上海县,时府官邸,恢弘气派的江南私家园林。

    台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文轩阁中,面色清朗的少年正低眉阅读古籍。

    时家小少爷县试、府试、院士都均以甲等通过,正在准备正式。

    “少爷,赴京诸项事宜均已打点妥帖。”

    “阿正,我的书都带上了吗?”时亦泽合上正在看的《苏轼诗词选注》。

    “带上了,只是少爷你这些都不是考试的书目…”

    “无妨。”

    少年时亦泽,天赋异禀,学富五车。眉如墨画,面容俊朗。

    松江府便流传过一句佳话,“谁家好儿郎,时家少年郎。”

    但这样也比不上时家的绩业,祖上世代从商,自是家财万贯。只是在这时代,商人的地位不高,时家便寄希望于长孙时亦泽能中科举,考取一官半职。

    事事都如时家所愿,时亦泽在学习这方面出众。幼时能诵诗三百,少时通晓四书五经,而今的文风自成一派。

    现在家里的希望都在这一场科举之中。

    临行前,时家长辈皆数出来送行。儿行千里母担忧,虽已打点妥帖,终是他第一次离家。

    时父将一个蜀锦绣制的锦囊交付在时亦泽手上,这是他花了“二十载”时间西域买来的稀世胶囊。

    时亦泽接过锦囊,临行前,只道上几句保重身体,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为官从政,并不是他所想,但却是众人所想,他也便照做了。

    往紫禁城的路途遥远,但舟车劳顿并没让他疲惫不堪,他总能时刻保持清醒。

    山一程,水一程,山重水复,赴京赶考之路漫漫数月,他考察民情,北上的百姓生活并不如他所居住的江南一带。但又到了紫禁城附近一带,便富庶多了。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当酒筹

    紫禁城皇城脚下的,闲月客栈,举行了一年一度的“闲月酒令”。皇城中的文人雅士相聚于此,其中不乏几个坐在楼上雅阁之中的大家姑娘,她们羞于见人那么多男人,但却也好奇这盛宴。

    击鼓传花到了一位文人,他站起吟诵“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

    周遭的一位蓝衣青年起身,饶有兴趣的对起来,“

    君不见昔时燕,拥彗折节无嫌猜。”

    “兄台可是改了太白的《行路难》?”文人喝了口清酒。

    “正是。”蓝衣少年自信满满。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文人自负的和他对起来,周围的人都听出他在损蓝衣少年。

    “盏酌来须满满,花枝看即落纷纷。”蓝衣少年不经不满的一气呵成。

    “这是是何意?”文人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蓝衣少年对他无奈的笑了一下。

    文人觉得自己定是被羞辱了又丢了脸对不上,“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兄台的好诗,没有酒助兴可是可惜了。”楼梯下走下一位曼妙身姿的姑娘,用羽扇遮着面。

    她走向前去,蓝衣少年便看清了她的模样,碧水出芙蓉的外表下,他只觉得她和寻常小家女子不同,多了份明艳。

    坐在远处的时亦泽的茶杯放下。

    “哇,哪家的姑娘,生得如此貌美。”旁边不停有人在起哄。“好文采啊!”

    “宇宙若萍浮,醉困不知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时亦泽翩翩走来。

    “小女不知道兄台何许人也。”女子便觉这少年郎生的深是好看。

    “时亦泽。”

    “时兄幸会,在下完颜.修臣。”

    时亦泽与他二人行了问候礼,完颜乃贵族姓氏,定是哪家的贝勒来这儿附庸风雅了。

    “姑娘如何称呼?”完颜.修臣对这个姑娘颇为感兴趣。女子无才便是德,而这风采奕奕的姑娘便是难能可贵了。

    “小女子,柳朝云。”柳朝云对这两位年轻男子以礼数行礼。

    “朝辞白帝彩云间,姑娘好名字。”完颜修臣对柳朝云一见钟情。“那二位上我的包厢共饮一杯?”

    时亦泽和柳朝云便跟在完颜修臣后面上了楼上上好的厢房。

    “时兄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啊。”完颜修臣吩咐随从倒了杯酒。

    “对啊,时兄何许人也?”柳朝云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时亦泽。

    “江南人也。”时亦泽平静的双眼注视着眼前两位京城的公子哥和小姐。

    “时兄儒雅之气,一看就是南方人啦!”

    柳朝云外向的性格,是时亦泽长久深宅从未遇见过的,从前他只从书中得知女子是温婉娴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今见到的柳朝云确实与众不同。

    “时兄可是进京赶考?”完颜修臣猜测。

    “正是。”

    “时兄姓氏特别,可是………可是……盐商时令…”柳朝云抓着脑袋想着那位商人的名字。

    “时令德正是祖父。”时亦泽来京城赶考也是住在盐商爷爷的大宅之中,今天得空来到处闲逛。

    “这儿好闷啊!我们出去溜玩儿吧!”柳朝云提出建议。

    “可以,时兄一起走吧。”完颜修臣让仆人退下不需要跟随。

    柳朝云带上头纱跟他们两个出去了。

    皇城脚下,郊外一处,存芳亭,溪水潺潺,鸟语花香。

    “完颜修臣你哪儿找的地方!我呆这儿十几年了都没来过这么美的地方!”柳朝云脱下头纱,半跪在亭的座椅上探头向外闻着新鲜空气。

    “京城哪儿有我完颜修臣不知道的地方。”

    年轻的完颜修臣虽不及时亦泽的面若冠玉,但缺也是俊朗模样。

    “时兄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江南的美景见多了,瞧我们京城的景儿也不算什么了?”柳朝云看着这个冰山脸一路上一言不发,倒是她和完颜修臣两人喋喋不休个不停。

    “甚美。”时亦泽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

    “时兄!时兄!你快告诉我江南有什么好玩的!”柳朝云今天偷跑出来,遇着个江南大帅哥和京城小帅哥,心里美滋滋的甜。

    “别缠着你时兄了,听着倒像似师兄的。”完颜修臣敲了下柳朝云的小脑袋。

    柳朝云虽生着一副清丽面孔,初见时只觉是位世家的冰美人,到确实个机灵明艳的主儿。

    “江南看水,北方看山。”时亦泽不紧不慢的回答着柳朝云。

    “水?什么水儿啊?像这儿的溪水吗?”柳朝云继续好奇的问着时亦泽。

    “柳姑娘可听过,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时亦泽回想起游历徽州歙县潺潺流水之景。

    “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没听过,但好像很美的样子!”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江南的美小家碧玉。”完颜修臣见柳朝云一直缠在时亦泽身边,他怎么没这个待遇,明明是他寻得这处宝地的。

    “朝云姑娘,在下冒昧问一句,家父何许人也?”完颜修臣很想了解柳朝云。

    “家父礼部尚书柳正原也。”

    柳正原,柳大人也算是内阁大臣,虽算不上位高权重,但也是个大官儿了。只是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家中生了个性格顽皮刚烈的小女儿,时不时让柳正原大人头疼不已。

    “小姐!小姐!”远处有个丫鬟叫唤着。

    柳朝云望去是家中的婢女追她至此,她可不能断了今天的好心情。

    “师兄!完颜兄!快带我走!我肚子饿了!”

    完颜修臣笑了笑,这顽皮的主儿还有害怕的时候,便带着他们马上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后天可是中秋节!你们两个什么安排!”柳朝云早就计划着那时候家中宴请,她可以逃出去玩儿了。

    “我…估摸着宫中朝好我祖奶奶完儿就没事了…”完颜修的祖奶奶是当今的瓜尔佳太妃。

    “师兄呢!”柳朝云头朝向时亦泽。

    “无事。”

    “好!那就定了!我们去逛西市!据说中秋节的花灯比春节的还漂亮!”柳朝云的计划达成。

    “好。一言为定!”完颜修臣答应了。

    “好。”时亦泽也只好答应这些刚认识的“新朋友”。

    马车驶入京城有名儿的“万宝斋”,这里做的京菜最是正宗,完颜修臣刚进去,老板便认出这定个金主,领着他们上了楼上的包间。

    “时兄,习惯吃京菜吗?”完颜修臣询问着时亦泽的口味。

    “可以。”时亦泽惜字如金。

    “尝尝这黄酒芙蓉蒸鸭,可是这儿的一绝。”完颜修臣夹了块鸭rou给时亦泽。

    今儿完颜修臣像尽地主之宜的大老爷般。

    “来,朝云姑娘尝尝这松露墨鱼。”

    完颜修臣刚想给柳朝云夹这最是鲜美的鱼肚rou,被她的筷子阻拦了。

    “我自己来。”柳朝云小心的夹起鱼尾rou,然后细细品味。

    “朝云姑娘从鱼尾开始吃,我可是第一次见了。”完颜修臣感到疑惑。

    “万事从头开始,我喜欢由终而一。”柳朝云一边津津有味的品尝鱼rou一边解释道。

    从一而终本是不易之事。从终而一,更是难上加难。明知道结果,不可为而为之,定是性格坚毅至此。

    时亦泽看着眼前这位不同寻常的姑娘,万事从头开始,她偏由终而一。

    “朝云姑娘确实与众不同啊。”完颜修臣被眼前的柳朝云迷到了,她活得鲜艳,与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她活得很自己。他也试着从鱼尾开始吃。

    酒足饭饱过后,时亦泽自行回去了,这儿离祖父的府邸只一街之隔。

    完颜修臣则负责将柳朝云送走,到了柳府,柳朝云道了句再见便进府了。

    月色朦胧下,佳人倩影,完颜修臣只觉得之前的人生白活般了。

    他到了家中便于母亲说起今天的事儿,他母亲告诉自己柳大人虽为难得的清官,但却是实力不强,对他今后的仕途没多大帮助。

    奈何完颜修臣对柳朝云一见钟情,完颜修臣又是完颜家的独子,家中是他疼爱有加,母亲答应他日后去探探太妃的口风。

    完颜修臣躺在榻上,难以入眠,脑海中全是柳朝云从阶梯上走下来与他对诗的样子。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翌日,时府中,祖父在厅中会完课叫了时亦泽到跟前。

    “功课看得如何?”时令德最近忙于与西域的经商合作忘了这个孙子科举考的事儿了。

    “差不多了。”时亦泽早已将这些书儿看透了。

    “这次爷爷只求你中个榜眼即可,之后其他爷爷会帮你打点好。”

    时家世代为商,若是能有个一官半职,那他们家族在整个中原可是能算得上称霸了。

    “我知晓了。”时亦泽冷若冰霜的脸对谁都一样,他从小就是那好静的性格。

    “阿正,可是好好照顾好少爷。”时令德吩咐好孙正。

    “好的,老爷。”孙正见少爷这几天心思不在看书上,倒是一直在写他看不懂的诗。

    时亦泽退下后,走到书房门口,“阿正,明天是中秋。放你一天假。”

    “什么!少爷!阿正不需要休息的。”老爷让他看紧少爷的,他怎么能放假呢。

    “我说你休息便休息。”时亦泽语罢关上书房的门。

    一脸茫然的孙正被关在门外,少爷今天是怎么了。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