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父 母 我
第二天，一晚上没回家的方愁出现在家门口，刚开门，方爸方妈便一拥而上。他们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跑哪去啦！昨天我们一晚上没睡，一直在找你！打你电话也不接！老师，同学该问的都问了…….”方妈带着哭腔的吼骂，最后眼泪止不住，抱着方愁就哭。 方愁的眼泪在进门看到父母那一刻就没停过，她很自责，在关键的时候忘记了父母的担忧。他们的头发仿佛一夜之间全白了，那一道道皱纹爬满了他们原本容光焕发的脸如同一把把刀在割着方愁的心。 一场哭后，三个人沉默着坐在客厅，方愁缩在沙发里低着头使劲抠着指甲盖。客厅里安静的能听清离这两栋楼的公园里孩子们的嬉笑声，他们清脆欢快的笑着，在方愁听来像是在用铁锤在敲打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忽近忽远的回声绕在方愁周围，令她有种说不出的低落感。 “愁愁，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妈在一开始就想问女儿，但看到她这副憔悴的样子实在不敢想昨晚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刺激方愁，但是终归是太担心了，以至于太想知道原因。 “爸，妈。我，想休学。”方愁的视线落在自己脚尖，盯着鞋头看出神，她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父母的吃惊，反对，还是……. 方妈惊讶的差点弹起身，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突然有这种离谱的想法。 “理由，你总得给我们理由吧，好歹我们供你上了这么久的学。”坐在方愁对面一直沉默地吸着烟的方爸掐掉了烟头。男人在意外来临时似乎要比女人镇定些，也有可能他们心中早已忐忑不安了无数次。只因为他们是男人，得看起来强大，可靠，坚不可摧。 “我和顾老师在一起了，他生病了，我想去照顾他，休学只是我的想法，具体怎么安排还得看他的病得怎么治…”方愁一开始说在一起的时候牙齿打着结，她从未这么和父母谈论过恋爱，何况现在那人是她老师，只是后来越说越坚定，她双手紧紧交握，手指间紧扣得力度大到她觉得手被门压着了。 方爸又重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想要吸，刚拿出来又摇摇头塞回兜里。方愁很久没有看见父亲抽烟了，她眼前慢慢漾起爷爷去世时的场景，她抱着洋娃娃躲在门边，偷偷透过门缝中看到父亲一边在幽暗的房间抽着烟一边低声哭泣，那种无声的抽泣，是有多不舍和隐忍。 “你要为了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放弃自己的前途，不可以，我不同意。”方妈的反应大概和天下大部分母亲知道实情后一样——不同意。不过这是方愁预料的反应，老师和学生，还是有抑郁症的老师和学生，外面别人又会怎么想她，怎么议论父母。 方爸又重新掏出塞回兜里的烟，点起一根烟，无声抽了起来，一丝丝烟雾缓缓上升，漂浮萦绕在方爸额前的白发边。 望着父亲额前已白了一大片的头发和母亲此时的极力反对，方愁忽然感到很无措，很无可奈何。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遮盖住，密不透风，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沉重。流不完的眼泪依旧在她已经哭的红肿胀痛的眼眶中打转。 什么时候开始，一向以父母为重的方愁，在顾虞和父母之间纠结不定，难分胜负。什么时候开始顾虞代替所有，成为了她的全部。 “爸，妈，对不起，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刚才还在眼眶中打着转的泪水，随着起伏不定的呼吸一股脑涌了出来，因为哭泣每句话都讲的断断续续，哭的像被抛弃的孩子。那眼泪更像是在诉说着她这几日承受的压力。方爸熄灭了抽掉一半的烟，“如果非得到休学才善罢甘休的地步” 方爸熄灭了抽掉一半的烟，严肃道“如果真的到了休学才善罢甘休的地步，那我也阻止不了你什么，方愁，你现在做的选择都是你的选择，你得学会承担。” 方愁在听到这话后用盛满泪水的眼睛看着方爸，视线模糊，模糊到只能隐隐看见一个背脊已不像从前那般挺拔的四十几岁男人和他额前刺眼的白发。 方妈这会也不说什么，倒是对方爸说的一点也不吃惊，反而抽过纸巾帮方愁擦眼泪。这令方愁很疑惑，她以为她的父母会把她绑在家里实在不行就给她转学，而且她连接下来的对策都想好了——不吃不喝不说话。完全苦rou计的套路。 方愁的眼泪越擦越多，擦的速度远不及眼泪下落的速度，最后方妈把纸巾塞在方愁手里，拉了拉方爸的衣服示意他回房聊聊。 方愁一边擦着眼泪，平复不稳定的呼吸，一边打开手机看一条条未接电话，有方爸方妈的还有麦绘的，她给麦绘回了条短信告诉她自己没什么事，叫她别再担心。恰巧沈现的电话来了，说顾虞一口饭都不肯吃。 她满是担忧，急忙去告诉父母自己得去看顾虞。刚到卧室门口听见里头方爸的叹息“方愁从小乖巧懂事从没给我惹过半点麻烦。她也不像同龄的女生那样向父亲撒娇哭着喊着要买礼物。我在她生日时给她买的洋娃娃她能玩到初中，现在还在呢。她总是那样腼腆，内敛，我真怕她离开我们了会怎么办。哎，她这次肯定是没办法了，做了很大的决定…….” 方愁没等方爸说完便抹着眼泪冲进卧室，“爸，妈，对不起。”说完又自顾自的哭了起来。 方爸用已布满老茧的手拍拍方愁的肩“没什么对不起的女儿，我以为你会害怕去面对这一切，可是你长大了，比我想象中坚强，有很多决定我们无法替你做，有很多路我们无法替你走，不过累了就回家，永远不要逞强。” 方妈走过来抱住方愁，mama的怀抱总是那么温暖，仿佛她所受的困难都迎刃而解了，她抚摸着方愁的头，这是种无声的鼓励。 他们，远比我们想象中承受和付出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