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珍惜已有的一切
得知安如退学的那天晚上，方愁第一次梦到了男孩。 很奇怪，他不知不觉地出现在她梦中。 她看见他被一群男生殴打，辱骂。他们说男孩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方愁叫他们住手，她想闯进这一场混战中拉走男孩。 男孩却冷冷地看着她，用奇特的目光打量她，远离她。他用力甩开她的手，擦着嘴角的血渍，用冰冷的语气对方愁说“你，难道和他们不一样吗” 被男孩甩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无力地跌倒在地，大喊着男孩的名字，叫他别离开她。男孩还是走了，方愁望着他的背影，他瘦小的像一棵在风中摇曳的树苗。 男孩和安如一样被人用偏激的话刺伤。那么刺痛他心口的那支利剑刺得有多深？ 一个像哑巴，一个像聋子，一个竭力想让对方听见却发不出声音，一个死拼命装作听不见声音。 方愁醒来发现后背出了一身汗，衣服贴在身上粘粘的，很是难受。胸口堵的慌，跟缺了氧似的。恍恍惚惚间，男孩孤傲单薄的身影在她眼前，若即若离。轻轻伸手触碰，即可灰飞烟灭。 她真真正正地变成了和林暖暖一样的人，十恶不赦的语言暴力者，赶走了安如，剥夺了她健康成长的权利。 她终于颤颤巍巍地摘下自己的面具，，蜷缩在那张对她来说有些大的床上，表情动作神似那天站在讲台边的安如，方愁感受着她的感受。这不是什么感同身受，这是亲身经历的痛。 也是这天晚上，她的那本小本子上的第一页，是关于她梦见的男孩。 以后的每天直到小升初的考试，方愁几乎心不在焉。有意无意的避开林暖暖她们。 暑假，她和mama本来决定去外婆家，可是因为mama工作忙一推再推。 方愁的外公心脏病去世了，消息来得太突然。她来不及做准备。接到消息后的mama早已哭得无声了。而方愁似乎是麻木了，坐在床沿。脑子里想着昨天才和外婆通电话的场景。那通电话外公肯定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好不容易，方愁不忙了，暑假了，有时间去想他们了。 只是……谁也没料到，那会是最后一通。 她觉得自己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如同行尸走rou一般，漫无目的地游荡。快要出发去葬礼了，她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那么突然，过两天她就会和mama去看他。告诉外公，她很怀念小时候一块钱就能买到的冰棍。可大，可甜了。 每天，外公会在搓完麻将回来的路上给她带一根冰棍。麻将友们问：老陈，怎么天天带冰棍？外公会自豪地扯着他的大嗓门跟他们说，那是买给他外孙女的。 若她还没从午觉中醒来，外公便把它放在瓷碗里让它慢慢在炎热的夏天里融化。等她醒来只能喝冰棍了。 还有好多好多，她的童年在那个小小的农村，有外婆，有外公，有男孩，还有那个，以前的自己。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等她？ 外公出殡那天，天蓝的不像平日的天，清澈干净的蓝色，飘着几朵云。好想闭上眼睛呼吸新鲜的空气置身于自然与其融为一体。 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人是空的，一口气呼到底，就瘪了，没了。化成灰，关在窄小的盒子里。 她的双脚在潜移默化中不断行走，又在一个矮小的屋子前停了下来。屋子已经空了，门很轻易地被推开，灰尘便扑面而来，屋子里仅剩的家具还布满了灰尘。方愁随手掸了掸，吹掉小板凳上的灰，坐了上去。双臂环在膝盖上，把脸埋在双腿间。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上，灰尘都被聚拢在小漩涡里。 外公是个木匠，小板凳是外公做给她的。她会搬着小板凳坐在屋外和男孩晒太阳。可如今，小板凳还在，他，又在哪呢…… 她和mama在外婆家陪了外婆几天由于工作，她又迫不得已跟着mama回家了。回来后，她整天魂不守舍的，脾气也逐渐大了一点就着，跟个刚从精神病出来的一样。老是和mama顶嘴。现在要是她跟别人讲，她以前这性格，估计要以为她疯了。 某天，方愁这个神经病歇斯底里的对着她mama吼：“明明说好暑假去看外公，为什么不去，你只知道工作，工作，都怪你，都怪你，要不然我还能看外公最后一眼……”直到她吼地嗓子疼，已经彻底发不出声了，只剩眼泪滚下才善罢甘休。mama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我要是知道这样，宁愿折寿十年去换见你外公最后一面，我难道不自责吗？他是你外公……”声音在颤抖，哽咽道“可，那是我爸。” 最后一个字，多么沉重….. 方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可悲。为什么我们可以忍受着一些不必要的人的脾气，却忍不了生你养你的父母的脾气，为什么我们总是这样不知好歹。 “妈，对不起，对不起。”她抱着mama嚎啕大哭。 终于，释放了压抑心中的委屈。她想做回自己，懦弱也好，被他们排斥也好，就这样吧…至少，不必自责。 人生就这么短，闭眼的瞬间就可以让一个活生生的人从世界上消失。如果她多给外公打电话，也许她会更释然些。如果她不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安如就不会离开……谈到如果了，也意味着本来就是已经失去。 所以啊，好好珍惜身边的一切。家人，朋友，阳光，书本，笑容，还有无时无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