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也许是因为同命相连的缘故，我成了小雯身旁的常客，每一个傍晚，追随着那群鸽子的飞翔，我总会摇着轮椅来到小雯的花摊旁边，看着她清澈的笑容，心里总会感到十分惬意。而小雯，也总是会把最后两束花一束留给奶奶，另一束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送给我，即使没有了理由，小雯也会说：“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要送花给你，所以这最后一束花送给你。”我只能无奈得付之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小雯确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如果不是眼睛的问题，她应该可以找个优秀的男朋友，有一份收入颇丰的工作，也应该是很多男生暗恋的对象。只可惜一场车祸，夺去了小雯所有的幸福。和小雯聊天的时间长了，了解了很多小雯过去的故事。上学期间的她是老师的宠儿，有过很多男生的追求。可是小雯却爱上了一个很平凡的男生，高中毕业前夕，男生终于鼓足勇气向小雯表白，然后两个人开始恋爱。再然后，男生考入了当地的一所大学，小雯放弃了继续学习的机会，找了一份工作。由于学习工作的压力，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很多，男生总会在空闲的时间帮小雯奶奶做事，从而也可以见到小雯。两年前的一个暑假，两人约定第一次要两个人出去浪漫游玩一圈。可惜，就在路上发生了不测，两个人都被送进医院，最终，小雯逃脱了死亡，却失去了光明。而男生，却永远得离开了这个世界。 小雯洒脱得笑了笑“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天黑了，应该回家了。今天因为你愿意倾听我的故事，所以，最后一束康乃馨送给你。” 小雯缓缓地起身，依然微笑的面孔，在秋风落叶的相衬下是如此灿烂。我望着眼前瘦削的身影心潮澎湃。她的坚强，她的自信，深深得触动着我的心灵深处，给我极大的震撼…… “再见，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你哦。” 我缓过神，望着小雯微笑的嘴角。 “再见，路上小心。” 伴着陆续回巢的群鸽，我也开始了回家的路。我捧着那束灿烂的康乃馨，“走”在黄昏的街道，向每一个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点头，微笑。微风滋润着花香，飘在这条温馨的街道上。前面，再次看到王家一对老人搀扶前行的身影。在穿流的人群中，他们的脚步，是如此的凌乱而坚定。我禁不住加快了速度，赶到他们身边。 “王爷爷，这束康乃馨送给你们俩。” 迎接我的是王爷爷憨厚的笑容， “呵，我们年纪大了，不需要了。你还是拿回家送给你mama吧。你妈为了你辛苦不少啊！” 王奶奶拐着老伴的胳膊，依然是那么满足的笑容。 “是啊，将来你一定要报答你的母亲啊！” 我望着手里那束盛放的康乃馨，手心仿佛再次感觉到母亲手心的温度。 自从我病后，母亲像一只陀螺，每天都在忙碌着。昂贵的医疗费耗尽了母亲一辈子的积蓄，也耗尽了母亲所有的苦心。独处时总会想起，母亲的双手，那粗糙的皮肤，微微隆起的血管，僵硬的老茧，昏迷中的我，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黯淡的记忆中仅有母亲的一双手，抚过我的脸颊，我的额头，我的双手，最后握紧我的掌心。在一片寂静黑暗的记忆空洞里，母亲手心的温度是我生命的唯一支柱。 “刚——” 耳边突然一声呼喊，唤回沉思中的我。王家一对老人的身影已经远去了。不远处的母亲，迎面走来。 “这么晚了，要回家吃饭了。” 母亲快步走到我的身后，两只手搭在我轮椅的推手上。我微微点了点头，轻风再次送来花的清香，眼底，似乎泛起一股潮湿。 “今天又去陪小雯聊天？” 轮椅开始缓缓前行。 “嗯，她又送我了一束花。” 我扬起手中的康乃馨。 “家里的花都快放不下了。有机会我们要好好谢谢小雯。” 小雯瘦削的身影，清澈的笑容在我的眼前时隐时现。 “我们把花送给前面的王爷爷吧。” “我刚才送过一次了，可是他们不要。” 母亲加快了速度，再次赶上了一对老人的脚步。 “王老，这束花送你们。” 母亲慈祥地微笑。 “我们俩年纪大，老眼昏花，不需要喽。” “怎么能不需要呢？就当我替王爷爷送给你的了。” 母亲把花塞到王奶奶手中。 王奶奶推辞不过母亲的坚持。 “将来你一定要报答你母亲啊！” 王奶奶看着我，额头布满的皱纹，仿佛是对幸福的完美诠释…… 岁月如水…… 我终于学会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没有了灯红酒绿的生活，其实依然可以精彩；放慢生命的节奏，我才有机会真正认识这个世界。开始喜欢在清晨的朝阳下寻云飘过的痕迹，开始喜欢水流连续不断滑过指间的感觉，开始喜欢一个人安静地聆听枯叶归根的声音，也开始喜欢在星光下幻想星的那一边是否依然可以仰望星的美丽…… 仍然会在每天伴着群鸽的飞翔“走”到小巷的街头，仍然会在每天的日落时分收到一束美丽的康乃馨，依然会在群鸽回巢的时候和小雯道别离。这些，仿佛也已变成了我生命中的一种节奏。 “对了，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没有听过你说过自己哦。” 一次，小雯突然问我。 “你没有女朋友吗？怎么总是一个人来呢？工作不忙吗？” “我，我——” 我竟然不知所措，我不想也不敢去回忆那段往事。甚至，我一直逃避面对那段现实.特别是在她的面前。因为只有在她的面前，我才能感觉自己是一个平常人.因此，我从来不敢告诉小雯我的故事.我开始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害怕如果有一天小雯知道我的这一生只能靠两个轮子来支撑，那么，我是否还能坐在这里，还能和小雯聊风花雪月，花开花落. “我，我——”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呵呵——” 小雯轻轻一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长这么大了还害羞。” 小雯仍然轻轻地笑着。 “算，算有吧。”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那怎么不陪女朋友呢？总往我这里跑不怕女朋友吃醋？” “她，她在另一个城市。工作也忙。” 我只好硬着头皮一句句接下去。 “有时间要多给她打打电话，要经常保持联络，如果有时间见面的话，别忘了要送人家玫瑰哦。这样女孩子才能安心工作。” 小雯平静地说着，我尴尬地一塌糊涂。 “对了，你知道吗？其实花落也是有声音的哦。” “声音？” “是啊，但这种声音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听的到的。要用心去感受。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听到的。” 小雯的表情很神秘。 我望着小雯面前摆着的几束鲜艳的玫瑰，娇艳如火，仿佛映得小雯的两腮都是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