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彼此不认识的一家人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往外里退了退。除了下意识规避那难闻的气味之外还因为那些已经着火却还未死亡的老鼠似千百个火球一样无目的的乱撞。有些直接撞到了奥迪那瑞身上停下来，再在地上跳动几下就不动了，等火熄灭之后就留下一团可恶的、可怖的景象。好在奥迪那瑞已经可以完全无视这景象了。 但他不能无视那些接踵而至的火老鼠。虽然这里已经一片火海，但四野里依然有老鼠不知死的往火海里钻，火球就越来越多。 “小莫斯，让它们走。” 奥迪那瑞隐约听到火海里鼠族人说。于是他看到那些有秩序，有目的的老鼠们突然四散，很快就不见了。 于是奥迪那瑞又往内里进了进，他终于能安心的看这边打斗了。而且残余的火光让他在夜里看得更清楚。 现在的状况又不同了！奥迪那瑞分析着，一开始那几个人想要尽快杀掉这个鼠族人，所以他们攻鼠族人守，他们焦急鼠族人淡定。但现在所有的情况完全相反。鼠族人急切的想要把这些人都杀死，而他们此刻却用百分百的力量去防御。鼠族人的急切遇到六个人齐心合力的共同防御一时之间竟也无可耐何。 但单论战斗力的话无疑是鼠族人厉害，而且一开始鼠族人很狡猾的让他们都受了伤，在激烈的战斗下那些人一直不停的流血。 用不了多久战斗就会结束了！奥迪那瑞分析，如果鼠族人像一开始那样狡猾说不定战斗现在已经结束了。 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奥迪那瑞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这只是一场战斗而已，有人赢，有人输，有人生，有人死。像这样的战斗他见过，经历过，参与过，而且时间更长，人数更多，场面更激烈，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奥迪那瑞想，这只是一场战斗而已，这样的战斗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也不会停止，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无聊的跑到这里看这么无聊的事情啊！别人的输赢生死对于我来说还不及我膝盖伤的伤口更切实些呢。 奥迪那瑞想走了，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他看了看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个叫莫斯的小孩。每个幼小的生命都是可爱的，尽管成年的鼠族人不符合奥迪那瑞的审美观，但奥迪那瑞依然觉得小莫斯值得怜爱。他看见小家伙从地上挑了一块三棱尖石块攥在手里恶狠狠的看着与他父亲战斗的人们。然后他偷偷往前挪，往战斗场那边挪。在奥迪那瑞看来小莫斯是要当爸爸的助力戴罪立功呢！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于是奥迪那瑞又不想走了。 结阵师们顽强的抵抗着，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毫无疑问死神已经高高举起了镰刀，落下了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也许会有奇迹发生的，只要你不放弃。结阵师们想。他们看见了鼠族小孩。他站的那么近，怎么刚才就没发现！坚难的战斗中他们互相使了眼色。 小莫斯挪啊挪，终于挪到一个他满意的位置。从这个位置他可以把石头扔到那些讨厌的人身上。这个距离他力所能及，但对别人也一样。 两个受伤最轻的结阵师突然暴起来攻击鼠族人。他们的进攻招式行家看来恭维不得，他们空门大开，要害曝露，这样虽能伤人却不免被伤。但这正是他们想要的效果，鼠族人要么和他们同归于尽，要么他躲。这样的话其他人有足够的时间对付那个小的。因为距离太合适了。 果然鼠族人退了，对于困兽的最后一搏他选择了避其锋芒。他看见另外四个也猛向另一个方向异动。电光火石的迟疑间小莫斯闪入了他的视野里。不好！自己退的太急，刹不住也来不及了。 小莫斯扔出了石头，砸中一个坏人的鼻子。但那个坏人也把他逮住了。 这位结阵师拎起小莫斯看了看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小家伙，哈哈哈哈，我刚才亲耳听到你爸爸说这回你得老老实实躲到山洞里，哈哈哈哈，”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鼻血流到嘴里呛了自己一下，他回头问队友说:“他是这么说的吧！”然后回头又对小莫斯说:“是的，哈哈哈哈，你爸爸的确是这么说的，哈哈哈哈，小朋友，你要是听了他的话我们就死了，可是，哈哈哈哈，我觉得这下我们死不了了。小朋友，要听爸爸的话哦！哈哈哈哈……” 奥迪那瑞觉得这个家伙是个神经病，虽然事情有了转机但也用不着这么兴奋啊，这已经不是兴奋了，而是癫狂。 那个人一直大笑，突然间抽搐了几下脸色兴奋而扭曲的倒下了。这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大家都手足无措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小莫斯，他爬起来想跑，可衣服依然被死死的抓着。 其他结阵师围拢上来探探那人的鼻息又摸摸他胸口，翻翻他眼皮。最后的结论是同伴死了。这个可怜的家伙啊！ 他们一时间无法掰开死者的手指，只好扯破小莫斯的衣服，其中一个又把小莫斯提起说:“你爸爸和我们斗了一晚上了，不过你比他厉害！”然后他对鼠族人说:“我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让我们平心静气的谈一谈， 我们的目的是要杀掉鼠族人，否则无法交差，可我们打不过你，我不明白上面为什么会派我们这些最低级的结阵师来完成这个任务，也许他们认为只要限制了老鼠，鼠族人就不值一提吧！显然，这是错的。你比我们见过的最优秀的武士也毫不逊色。不过现在我们杀掉你儿子也是一样，” “你们要是敢……” “你不用吓唬我，我们的状况自己很清楚，所以我想做一个交易，你放我们走，我们放你儿子，但我们还想从你身上拿一样东西证明我们已经解决了鼠族人了，你看怎么样” 鼠族人点点头从脖子上摘下一串东西使全力扔给结阵师们说:“艾丁知道这个东西，只要拿给他就好。” 结阵师们拿到信物又说:“我们还想要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否则我们会死的很难看。”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只是我无法保证其他鼠族人不会出现。” “鼠族人不是灭绝了吗？只剩你们了？” “我不知道你这狗屁想法是从哪里来的，但你们死绝了也不会轮的我们。” “可是鼠族人没出现已经好久了！” “继续我们的交易吧！”鼠族人说。 奥迪那瑞有些失望，他也对鼠族人的故事感兴趣。鼠族是一个被憎恨的种族，曾经给这人世界带来了无尽的灾难，于是整个世界齐心合力消灭了这个族群。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此之后，鼠族人的确再没出现过。 “好了，你们放了小莫斯走吧！”鼠族人说。 “抱歉先生，我们还是有忧虑，如果小莫斯回到你身边，你又改主意了我们依然逃不掉，我们必须带着小莫斯退一段安全的距离，当然，这不会逃出你的视线，然后我们再完成交易。” 鼠族人又点点头。 于是他们带着小莫斯退，向奥迪那瑞这边退过来，奥迪那瑞有些紧张。不过鼠族人开口了，“好了，不能再远了。” 结阵师又开口了，“这个距离对于我们还是不可以，不过再退就被石头挡住了。这样吧，我们放了你儿子，但他只能向远离你的方向跑，我们则朝两翼分开逃跑。这样的话如果你去追小莫斯，那么我们就跑掉了；如果你起了坏心想要变卦，我们依然有机会捉住他；当然，在你没追到儿子之前，我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鼠族人又点头说:“你总是很公平，考虑问题很好。就依你的办。” 结阵师们依言放开了小莫斯，让他朝远离鼠族人的方向跑，等他跑到一个所有人都觉得公平的位置，结阵师们向四外散去，同时鼠族人第一时间去追小莫斯。这本是一桩能够顺利完成的公平交易，但奥迪那瑞知道不会的，因为在结阵师们向这边退的时候奥迪那瑞看见他们在小莫斯的身上画符咒！ 果然，当鼠族人跑到包括小莫斯在内的六个人中间时，其余五个人启动了一个六人结阵。对于这些低等结阵师来说，五个人加一个局外人发动六人结阵本是不能办到的，但他们骗到了鼠族人的信物。对于结阵师来说，物品，法器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结阵。束缚。这是一个相当于定身法术的结阵。顺便说一下，很多时候法术和结阵会达到同样的效果。比方说定身法术和束缚结阵。二者各有利弊，法术在任和时候任何地方都能快速释放，但要求敌人的能力一定要比你弱，甚至是弱很多。而结阵必须事先安排好并要设法将敌人引入结阵范围。虽然对手可以比你强很多，但结阵的另一个缺点是只要找到结阵的关键点，几乎任何人都可以破坏结阵。 奥迪那瑞不知道结阵师们还对小莫斯做了什么，他只远远的看到小莫斯似乎也无法移动，也许他们既利用小莫斯做为结阵的关键点，又用结阵限制了小莫斯。 用了很长时间，结阵师们设法完善了结阵。他们陆续把自己解放出来，最后他们抓住小莫斯又走入结阵把鼠族人捆死，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然后为自己止血，包扎。整个过程奥迪那瑞没有干预，在他看来这是一次漂亮的战斗，阴谋诡计也是漂亮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场战斗不失公平。 但接下来的事情渐渐的让奥迪那瑞觉得不该袖手旁观了。那些结阵师开始逼问鼠族的情况。鼠族人宁可父子同归也不吐露半分，他们便虐待他。无果之后他们逼问孩子。孩子得到父亲的命令守口如瓶。但还有更残忍的办法，他开始虐待父亲逼问孩子。 小莫斯在哭，可是鼠族人训斥不让他哭。 “要笑！”鼠族人说。当被人砸碎一条腿时他果真在笑。 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笑不出来，更何况小莫斯。他看着父亲变成残疾人，又变成废人，又变成一块rou。而父亲一直逼他笑。于是小莫斯发出了一种哈哈哈的哭声。这种哭声撕裂着奥迪那瑞铁石般的心肠。他浑身战栗膝盖流血。最后终于忍不住一箭射向了结阵师。 箭从结阵师的后脑射入洞穿了头部。其他结阵师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把三棱匕首刺穿了另一个结阵师的心脏。匕首的主人不可能是鼠族人，也不是奥迪那瑞。还有人。 一个黑夜人拔出匕首蹬倒尸体又向另外的结阵师们略去。结阵师们本来就很虚弱，黑衣人手脚又伶俐，而且还有奥迪那瑞的帮忙，片刻战斗就结束了。 奥迪那瑞牵了风行兽从岩石背后走到当场，他看到了黑衣人，黑衣人也看到了他。两个人默默注视对方都不说话了。 小莫斯抬头看看这两个人，一个脸上全是伤疤，另一个竟然也是如此。不过比起这些来小莫斯还是更关心鼠族人。此刻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小莫斯伏在父亲身上哭泣。 黑衣人突然一把扯起小莫斯掼在一旁，然后对鼠族人说:“你活不成了，我送你一程。你放心，我和你无冤无仇，不会难为你儿子的。”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鼠族人点点头。 黑衣人果断的把匕首插入鼠族人的心脏。鼠族人看着小莫斯最后嘴角一翘，那意思是你要笑。 程曦出来时鼠族人的坟墓已经完成。在掩埋父亲时小莫斯没有笑，但也没有哭。 一切结束后黑衣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小莫斯便追了上去跟着。黑衣人回国头来说了一个字，“滚。” 小莫斯停下来，不过待她走出一段距离后又跟了上去。黑衣人回头又骂。但小莫斯又跟上来了。如是三番，黑衣人没了耐心。 “你想报仇吗？” 小莫斯摇摇头。 “那你别跟着我。你还跟！你听不懂人话吗？对了，你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你父亲是你害死的！”说着黑衣人突然激动了，她走到小莫斯跟前打他的耳光，边打边训斥，“不听话的孩子害死了父亲……不听话的孩子就该打……不听话的孩子就该打死……” 看她来来回回抽打小莫斯又没有停手的意思奥迪那瑞赶紧上来阻止了她，“你太过分了，他还是个孩子！” 黑衣人冷冷的看了一眼奥迪那瑞就走。小莫斯这回没跟着黑衣人，但他赖上奥迪那瑞了！这让奥迪那瑞很无语。他只好任其跟着。没多久他们追上了黑衣人。 “你为什么也跟着我！” “我也走这条路。” 终于到一个岔路口，黑衣人选一条路走去，奥迪那瑞也跟了上去。又过了好多岔路口黑衣人发现奥迪那瑞依然没有离去，她怒了。 “你想死吗？” “不，我想去伊色。” “该死！” 整个一天过去了，奥迪那瑞发现黑衣人一直在引路，他明白了“该死”的含义——她也去伊色。 “我们不如一起走！” 黑衣人不置可否。于是他们就一起走。 相跟了两天，彼此没那么冷冰冰了。也有了一些交流。可奥迪那瑞发现每当说到“不听话的孩子”这个话题时黑衣人总想借机教训小莫斯。总于有一天奥迪那瑞忍不住了，他开始和她吵起来。 “我说你他妈有病吧！他听不听话关你什么事？他害死了父亲又关你什么事！要教训也轮不到你！你去管你的孩子好了，不过我看你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难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 她沉默，然后问:“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是我自己划上去的。” “我也是。”说着她露出了一只斑驳胳膊说:“我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这些都是我自己划破的。你说的对，我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从小到大没有听过父亲一句话。我父亲死了！如果最后一次我不和他吵架，不跑掉，他就不会死。是我害死了父亲。现在我很想对他说‘好的爸爸’，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父母会害儿女吗？为什么作为儿女的我们要这么任性！每当想到这些我都想狠狠的教训那些自以为是的小孩。包括我自己。”说着她又捅了自己一刀说，“我恨自己，我恨杀死父亲的凶手。我要杀了他和他的帮凶——杀了我！” 奥迪那瑞试着组织了一下语言说:“这样自残没用。” “有用，否则我早死了。不过我先要杀了他。 我在惩罚我自己，也在提醒我自己。每当一刀下去，我的心情就好一些了。” “试试别的办法好吗？” “好啊！但你为什么不呢？” “……” 当天夜里警觉的奥迪那瑞发现小莫斯偷偷起身跑了。奥迪那瑞没有追，他想，走掉也好，反正自己没想带着他。不过第二天他发现小莫斯又回来了。不过！小莫斯的脸上全是伤痕，手里还有一把小刀！ 他立刻把黑衣人踢了起来朝她咆哮说:“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他在学你！” 黑衣人反而笑了说:“不听话的孩子就该学会惩罚自己。” 奥迪那瑞打了她一记耳光。 “打的好。”黑衣人说，“你再打两下试试。” 奥迪那瑞彻底无语，他把小莫斯拉起来告诉他别这样，这样不对。小莫斯反问:“你也是不听话的孩子吗？你和我们一样啊！” 黑衣人哈哈大笑。她发现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了，“我们彼此不认识，可好像一家人一样。你叫什么名字？” “奥迪那瑞。你呢？” 黑衣人黯淡了一下说:“爸爸总是叫我小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