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智
黑漆大门发出沉重的声响,打开一条缝隙,外面等着的人自然是拼命地往里看,想要看看祠堂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是无奈,在祠堂大门口有着一堵照壁。 mama从照壁后转进来,看到董小葵,她脸上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大约在外面也是听见屋里的事,横竖是怕女儿吃亏。 “小葵。”mama喊了一声。 被六伯拉着的六叔大声喝道:“岑佳琪,三哥的女儿就给你教育成这样。” 董小葵“嗖”地站起身,喝道:“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祠堂上论我mama,论我?” 三爷爷也似乎觉得不妥,板着脸,说:“小葵,你毕竟是晚辈,懂点礼数。” “多谢三爷爷提点。”董小葵拱手行礼。转过身,却是冷声说:“这种污蔑人的事,须得向我爸爸的牌位道歉,然后向我mama道歉。至于我——,作为晚辈,我不想折寿,便就原谅六叔你。” “呸。你什么东西”六叔啐一口唾沫。 董小葵闪身躲开,也不发怒,只是冷声笑,说:“我自然是族长继承人。” 这话一出,众人这才议论纷纷,在门口外听着的六婶再也忍不住,转过照壁,尖声说:“我就说这人阻止我们卖祖屋。还口口声声说为祖屋好,没想到还在这里等着篡权。” “如果谁有这个能力将祖屋的事处理好,我就将这个族长继承人拱手相让。”董小葵斜睨六婶一眼,又扫了扫在照壁旁挤着的那些族人。 “小葵,你话可不能乱说,董家没有过女族长。而且你凭什么说你是族长继承人?”三爷爷倒是不激烈,只是拄着拐杖在族长的位置上坐下来,满脸严肃地看着董小葵。 “要说规矩。我看过董家的家训,家谱,家史。嫡出和庶出之分很严格的,如果根据家谱排下来,我爷爷是嫡出,是上一任的族长。而爷爷名下,就只有我爸爸一个儿子,两个姑姑已经嫁人。当年,我爷爷去世时,这族长之位理应是我爸爸的。只是因为我爸爸在外面,这才让三爷爷暂代打理。这事——,我当时不过六七岁,也是知道的。三爷爷不会忘记吧?”董小葵慢腾腾地说。 “这么些年,祖屋都快修不了的时候,你老子在哪里?你又在哪里?都是三爷在苦苦撑着,你现在倒是懂得篡权了。”一向沉默寡言的九叔也是站了出来。 董小葵只是微微笑,没有理会他,而是问三爷爷:“三爷爷,您说,这个族长继承人,我有资格吗?” “根据祖训,自然是小槐继承。”三爷爷也不主动回答。 董小葵一笑,说:“当年,我爸爸病逝时,三爷爷在,三伯在,九叔也在。我爸爸的遗命,把mama和小槐交给我,也有将董家交给我,对吧?” 几人都没有说话,九叔眉头一蹙,转身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董小葵还是看着族长,说:“三爷爷,您最德高望重,说出的话最有分量,当年是不是有这事?你倒是告诉大家。” 三爷爷点点头,说:“不错。当年,有铭确实说过让小葵照顾董家的。” 此话一出,轩然大*。外面已经有人在叫:“一定是这女人给三爷送了礼,一大早就去了三爷家,哼。” 这叫嚣的人自然是六婶。她这话一出,众人也是纷纷附和。 祠堂里一片喧闹,董小葵也不语,就在一旁看好戏似的。mama在董小葵旁边,悄声问:“小葵,你这到底是做啥?” 董小葵拉了拉妈**手,说:“妈,你相信我,这事我会处理好的。” 是啊,这事,她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一步一步都是在掌控之中的。果然,出来收拾这残局的是三爷爷,他咳嗽几声,将拐杖在青石板上敲了敲,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他继续清清嗓子,说:“你们真是好啊。小葵不过是尊敬我这把老骨头,来瞧瞧我,倒是让你们说得这么不堪的。什么贿赂不贿赂,送礼不送礼的。我就明说了,今天小葵就是有给我送礼,送给我这个做爷爷的,你们谁不服气来着?” 三爷爷说着又咳嗽几声,自然没有人再说话。三爷爷转过身来,问:“小葵,你可以保住祖业吗?” 董小葵一下子站起身,很恭敬地站在一旁,说:“三爷爷,请您放心。小葵就是拼死也要保住祖业,并且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 三爷爷很是满意地说:“当年你爸爸确实让你照顾董家,不论是让你继承族长之位,还是其他的。既然今天你有勇气来承担这个担子。那么,我就把族长的印交给你。” “族长,这不合适吧?”六叔还是反对。 董小葵垂了眼眸,也不理会六叔,而是说:“很多人认为申报了文物,我们的祖屋就不是我们的。我们之前所有的投入都白投了。关于这一点,大家大可放心。首先,国家不会搁这么一座花钱的宅子在这里,定然会进行多方面的宣传,会让这宅子产生经济利益。而我们县,似乎正在搞旅游开发吧?昨天回来,倒是看到路边一直都广告牌,也听司机说大兴旅游项目。咱们董家宅子的古老,以及董家先祖走南闯北的事迹或者懂得收放的态度,可比那电视里的什么乔家大院、曹家大院更有价值得多。政府会重视这个项目,而咱们荷香渡所拥有的资源,可不少。荷塘飘香,果园密林,菜园规划。而且现在的公路修得这么好。如果自己开车,从锦城到这荷香渡,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 “说得比唱得好听。”六叔撇撇嘴。 董小葵自然是会拿他开刀,但是不是现在。她需要的是拿他开刀的时候,没有人反对,没有人为他求情。 于是,她继续为董家的人做规划。将这里申报为古宅文物,加上周边的古建筑群落,以及云来古镇,政府会打一张牌,叫“古”色;而另一张牌,叫“回归自然”。 说实话,董小葵一踏足荷香渡,便想到了世外桃源,这个地方实在是城里人无比的向往。尤其是在锦城这样一个休闲的城市。 “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们要倚靠这宅子旅游?有人来就有钱,没人来就没钱赚?”四伯提出疑问。 董小葵自然又散发了一些成功模式的图片资料为大家讲解,到了后来,大家都似乎认同了这个方案。倒是九叔缓缓地问:“小葵,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政府也不一定会按照你的想法来啊。” 一石千层浪 这个问题如果放在以前自然是个问题。可是再怎么说,她名义上是许二的女人。所以,当她问陈俊有没有办法的时候。 陈俊没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这是对当地百姓有利的事,于许家有利,自然是该做的事。” 然后,陈俊就忙碌了。上午出去一趟,然后打了几个电话,下午就说:“只要你们家同意,这宅子先是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过一阵子,走走形式,弄成省级的。至于国家级,得看具体价值。” “谢谢。”董小葵对着陈俊行礼。 “董小姐这是为国家,也是为许家。又何来谢字,只是希望董小姐在七月二十日前回到宁园。”陈俊帮董小葵提行李的时候说了一句,然后一言不发送她到机场,在机场又叮嘱七月二十日之前,务必回来。 董小葵只是应承着。她好不容易离开京城,又怎么会轻易回去进入那无法挣扎的漩涡? 因为,即便许二不能放过她,两个人的较量也必得在别的地方,比如锦城。她不回京城,因为那个地方,他总是俯视着她,一手遮天。这种太强的压迫,太不对等,总是让她如履薄冰。 不过,七月二十日到底是什么日子?董小葵想来想去,根据许二的说辞以及陈俊的神色,都表明这日子跟许二有关。 难不成是这厮的生日?不过,貌似上次有无意间看到身份证,这人是秋季的生日来着。 “董小葵,你倒是说说啊?”三叔也是附和着九叔问。 董小葵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说:“我不打没有把握的仗,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就好。” “一个月——,董小葵,你当政府那帮人是你孙子啊。”六叔对董小葵嗤之以鼻。 董小葵也不多说,将那些资料收起来放到包包里,然后对众人说:“多谢大家的信任。” 众人也不说话,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六叔冷冷一笑,说:“你们都不反对吧。你们收了定钱,这就是违约。” “签了合同?”董小葵立马问周围的人。 “签了。”五伯有些垂头丧气。 “你们还真是有出息,还没到最后关头就将自己套上了。”董小葵撇撇嘴,真是觉得这群人太有才了,对方交个订金,他们还真就屁颠屁颠为着一万块签合同了。 “那这事——”有几个人不安起来,对于董小葵之前说的方案,又提出质疑。 能有什么办法?根据法律来讲,这不卖就是违约。违约如果订金罚,就得还人家一万的定钱,还得出一万的罚款,谓之“双倍返回”。可是,这群SB还签了合同。 董小葵看着那个合同,脸都绿了,如果对方要耍横,就不要订金罚,需要赔偿这宅子总价值的百分之二十,到时候,大家拿不出来,便只有卖宅子了。 呸,真是憋屈。京城的债务才莫名其妙的,不知被谁还清。这边难道又要带上一笔么? 董小葵蹙蹙眉,一筹莫展。倒是六叔在一旁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就算你拿到族长的印又如何,还不是竹篮子打水?你有本事,你就把违约金都替大家出了吧?” “住嘴,你一心散布这种不利董家的话语,误导大家,今天我以族长的名义将你在祠堂的议事资格取消,这里容不得多嘴。”董小葵冷冷地说。 “好,好,好——”六叔恶狠狠地瞧着董小葵,连续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往门外走。董青云还在那照壁处喝道:“董小葵,你最好求菩萨保佑你长命百岁。” “多谢提醒,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求菩萨保佑自己长命百岁。”董小葵呵呵一笑,然后站起身对大家说:“把别人给你们的订金都准备好吧,下午与我一起去会会对方。” “可是那个违约的事?”有人忐忑不安。 董小葵瞟了众人一眼,说:“放心,我自有分寸,都散了吧。” 从祠堂出来,她才感觉浑身有些没力气。本来,她想着尽量不要动用许二那边的势力。但是,如今迫在眉睫,所以不得不给再次给陈俊打电话。 电话三响,陈俊接起来,低声问:“董小姐,有何吩咐?” “你立刻帮我,将我家的宅子在两点之前列为文物,并且出具相关的手续。”董小葵并没有询问陈俊,而是直接用了几乎命令的口吻。 陈俊在那边怔了一下,然后说:“好。” 董小葵不得不暗叹许家的势力,即便是远离京城的锦城,这种对许多人来说,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陈俊这样一个办事的,都能这样斩钉截铁地说出一个“好”字。 那么,自己真的能够摆脱许二?或者—— 她心里有些担忧,却又有些隐隐的期待。一个人独自走在山间,山风猛烈,带着花香,有植物的清凉。她不断第想起许二的背影,淡淡清冷如同这清凉的山风一样。 走了一阵,她折了一只盛放得七里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低声说:“仲霖,会不会有未来?” 她耷拉着脑袋,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她这才感到很累,刚才似乎是打了一场大仗。可是对于解决祖屋来说,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爸,真的有些累。”董小葵低声说,轻轻地笑,看着蓝天,然后低声问:“爸,我该怎么办?” 回答她的只是更加猛烈的山风。她其实知道,自己问的不是祖屋的事,而是如何去面对许仲霖,如何去摆脱这个人,忘记这个人。或者是勇敢地为自己争取。 她不得而知。唯一盘旋的是“齐大非偶”四个字,可是心里却是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