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行刑日【卷末章】
奥弗不久前才在晨曦大森林坡谷杀了人，席琳对这个地方也比较敏感，可当她见到撒莫里名字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快癫狂了，恨不得立刻让天黑下来。 整整一天席琳都在坐立不安中度过，这一天神圣学院钟楼无缘无故被轰烂，大家都觉得是谁随意施展了法术造成的，那一刻水晶玻璃前的席琳满眼怒火的扫视着视线内一切跟时间有关的东西。 好不容易盼到天色暗下来，席琳一下子消失在了半山塔中。 晨曦大森林坡谷中，一个身穿宽大衣袍的瘦小身躯漂浮在半空中，待席琳突兀出现后，他桀桀笑起来，“幸亏我知道席琳你的脾气，要是让你等我，那一会儿可惨了。” 毫无征兆，空间仿佛被切下两块，如岩石一样狠狠将瘦小身躯夹在中间。“施特拉塞你这个让人恶心的侏儒，竟敢让我等一天！” 叫做施特拉塞的侏儒惨兮兮的用双手推开好像什么都不存在的空气，“息怒息怒，公爵大人知道你成了小奥弗的老师很高兴，特地让我把你需要的东西送了来。” “真的？”圣域法师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施特拉塞相当欠揍的悠悠道：“当然是真的，已经实践过了，现在某个女孩服下急速老化的药剂，生命即将结束，身体与容颜却一点没变。” 席琳伸出手，“拿来吧。” “总得先谈谈条件嘛。” 祝福节结束前的第四天，亚特兰城开启了主城门，城外蜿蜒的大道上出现了五辆马车，红色的马车。马车上面的标志是一面菱形盾牌，盾牌上勾画着金鸡花，这是光明教廷的标志。 城门两侧此刻挤满了光明神的信仰者，他们高唱着光明赞歌，也有人吟诵光明训诫，他们神情兴奋，大多数人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机会见到兰陀斯神山来的大人物。亚特兰城内居民不少走上街头，据传闻，这次前来的教廷中人无不是声震大陆的强者，就是为了行刑日那天万无一失。 马车进入城内，沿着主干道在城中穿梭，在信仰者的目送下直接进入了海神山的戒严范围，人们远远瞧见，足足四位穿着深红长袍的枢机大主教走了下来，也就是说加上塞勒留与卡西乌斯，光明教廷六位枢机大主教到齐了，这即将成为月坦大陆难得一见的盛景。 在神圣帝国内，即便是六大主教到齐，也没资格乘坐马车上山，他们一样需要踏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去。 四位枢机大主教要先入皇宫觐见神圣帝国陛下查尔斯大帝，呈上教皇大人的诚挚问候，并且带来了一些神圣帝国与红土同盟间某些问题的解决方案，当然光明教廷此次表现出了足够诚意，用来感谢神圣帝国同意在天空广场对德默克利特行刑，这无疑是神圣帝国态度上对光明教廷的改善。 站在学院高高的半山塔顶层，奥弗遥望着拾级而上的红色身影，没有愤怒也没有敬畏，他明白德默克利特的死成为必然，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第二天消息就传播开来，六大枢机主教已经汇合，冰鸟卡西乌斯，圣盾塞勒留，炽天使萨拉夫，守护者伯特，光明骑士伊莲娜，以及沉默的克里斯汀。随着枢机大主教进入亚特兰城的队伍并不大，只有寥寥十人，他们穿着光明教廷唯一的黑色袍子，隶属于炽天使萨拉夫的教廷裁判所，掌管刑罚的塞勒留是萨拉夫的副手。 第三天，奥弗离开了神圣学院，并通知了鲍文这两天将住在校外，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法师们来往学院内外方便，奥弗给鲍文送了一份大礼。 铸造大师的三楼装饰并不奢华，按照奥弗要求，这里最终被装饰成了埃伦丁书房的样子，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有些怀念獠牙城堡了。 站在通过法术加持的单面水晶玻璃前，奥弗凝视着天空广场正在竖立起来的火刑柱，柱子足有十米高，到时候德默克利特将被捆绑在最上端，在所有人注视下用火焰洗去罪孽，期间还要承受信仰者们潮水般的唾弃，纵观大陆历史，似乎还没有哪个圣域剑士遭受过这种临死屈辱。 奥弗从十三岁开始，就再也不关心旁人对他的看法，无论鄙视也好，谩骂也好，他有能力的就会加倍报复，没有能力面对的就微笑待之，可这一次他怎么也微笑不出来。 上好的油润松木被运到广场，很快变成一块块大小相近的柴枝，在火刑柱下木柴堆砌起一座小山，有两米高，这样点火后，德默克利特不会很快死去，烟雾呛不死他，因为升起的过程会逐渐飘散，最终德默克利特会被一点点烘烤而死，承受着最大痛苦。 奥弗甚至有些盼望【墓地】的人会来，不为救人，就算给德默克利特一个痛快，但随即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在亚特兰城除了彼得罗外没人能救德默克利特。他现在回想斧头沟的时候，如果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当初会不会冒着搭上厄尔森的风险，将德默克利特杀死呢？ 奥弗像往常一样在冥想中度过了一夜，睁开眼睛，天亮了。 天空广场已经戒严，教廷裁判所的十位黑袍人面无表情的站在各处，十个人所散发的冷冽气势居然震慑着整个天空广场的大区域，没有人敢靠近天空广场一步。所有的信仰者将附近的商家街道挤满，奥弗的铸造大师大门紧紧关闭着，他告诉崔特尔的理由是怕人多手杂丢了东西。 临近中午时分，六位身穿深红长袍的枢机大主教出现在了天空广场上，在神圣帝国士兵的押赴下，人声鼎沸的呼喊谩骂声中，沧桑如老头的德默克利特出现了。 奥弗打开了三楼的窗户，望着这个生命最后阶段才跟自己发生交集的圣域剑士。 教廷裁判所的两位黑袍人架起德默克利特，缓缓飞上了半空，用铁钩穿过了德默克利特的肩胛，并且脱掉了他的衣服，一具皱巴巴的身体流淌着鲜血以最屈辱的方式曝露在了世人面前。 在此之前光明教廷的强者们，以个人的姿态给予了德默克利特强者的尊重，现在则是光明教廷需要他成为这个样子，用来安抚信仰者们被扰乱的心，震慑那些对光明教廷抱有敌意的人。 伊莲娜再一次于众人面前宣读了德默克利特的罪状，最后用“执行火刑”四个字作为了结束语。 天空广场被一股强大气势压迫着，每个人心口都有一种需要宣泄的感觉。广场上空被气势压迫，变成了萦绕在所有人耳边的嗡嗡声，这种声音似乎拥有着魔力，开始引导众人开口吟唱起来。 信仰者的力量被凝聚，光明赞歌犹如神之弥音将嗡嗡声冲散，天空中风云翻腾，巨大的门户从中打开，身上散发着夺目光辉的神明终于出现。 奥弗跟人们一样，想要抬头却被一道威压逼迫低头，挣扎着微微抬起却也张不开双眼，信仰者们已经完全陷入了沉迷状态，仰着脸庞接受着光明神的审视，沐浴着铺洒下来的圣辉。 短暂而又漫长的时间，奥弗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觉得像经历了一场梦境。 海神山顶的皇宫，一个雄伟的身躯凝视着天空出现的神迹，然后俯视着身下的亚特兰城，随口说了一句“装神弄鬼。” “陛下就稍稍忍耐一会儿，看在神棍们开出的条件上。”不远处，躬身站着的执政左相卡门尼如此劝说着。 握着火把的人是卡西乌斯，深红长袍下的身体蹒跚移动着，比起傀儡法师图巴似乎更加虚弱了，从捉拿德默克利特到护送，卡西乌斯居功至伟，如今行将就木的他来结束德默克利特的生命，也算是一种荣誉。 鲜血沿着火刑柱蔓延流下，也有滴落到柴枝上，与事先倒上的火油混在了一起，卡西乌斯抬头仰望，一滴鲜血恰好滴下来，他却没有能力躲避，鲜血滴到了嘴角处，他却没有胆量去尝尝是腥的还是咸的。 死亡印记在刚才已经被光明神抹掉，卡西乌斯却仍旧逃不掉因德默克利特而死的命运。 火点燃了，火焰高高窜起，热浪吞噬了苍老的身躯。 一秒 两秒…… 半分钟…… 一分钟过去了，天空广场飘荡着人们粗重的喘息，信仰者们都在等待德默克利特的惨叫。 然而那个高高被吊起承受着火刑的老头，神情虽然扭曲，但不是因为痛苦，而是热浪的映衬，信仰者们的怒火仿佛也被点燃，他们需要身负罪孽的人痛苦哀嚎。 德默克利特终于张开了嘴，让人们聆听到了声音。 太阳照耀着大海 月光轻抚那山林 远方的路 扬起了尘埃 是我啊 骑着骏马 你 还在吗 …… 歌声乘着风，趟过森林，融进了大海。 那处是熊熊的火光，奥弗却像回到了獠牙城堡的院子，那个与德默克利特相遇的清冷上午，他毫无知觉的泪流满面，嘴角带着微笑，轻轻吟唱了一遍歌谣，对远处再也没有声音的老头说道：“她还在，你的骏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