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未亡人的礼赞
天问冷冷地看着永歌要塞在恶魔的火焰和暗影中摇摇欲坠，月之痕同样摆出冷漠的表情，如出一辙，却含着隐忍的愤怒。 “真是受够了。”绯抬起眼皮，看着永歌要塞在恶魔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他们的愚蠢终将埋葬自己。” 和恶魔做交易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果然是有人把恶魔和魔鬼的概念混淆了。恶魔可不像魔鬼那样尊重交易，对他们而言，力量就是一切。任何交易者都是妄图蔑视他们的力量，或许魔王会在怒火中烧的时候笑眯眯地答应什么，但最终的回答只会是最无情的屠戮。 永歌要塞已经没救了，月之痕也无能为力。永歌要塞被害死了，被大陆组织的愚蠢决策害死了。但天问有理由相信，这将成为他和大陆组织划分界限的事件，即使他并没有什么过错。 明天大街上的人们会口耳相传着精灵盟友的可怕消息，如同听闻天灾——天启者是恶魔，是他毁灭了永歌要塞。 “呵呵，如果这就是他们的愿望，那还真的自寻死路。”天问摇摇头，转身面向来时的方向，那里还有他的军队，在明天同样会被诬陷通缉的各族士兵。“我们走吧，这里的闹剧真是难看。” 既然这里的娜西阿姨只是别人扮演，意图刺杀天问的手段，那么娜西阿姨的安全并不需要担心。大陆组织还不至于蠢到在这个时候互掐。天灾会议的能量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幻世大陆本身。在这个信仰衰败消亡的时代，大陆组织能出现一个克尔拉斯就能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况且地狱里还有大片大片的魅魔，联盟始终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走吧，走吧。”乌星安慰似的说道，眼神却恶狠狠地瞪了永歌要塞一眼。接二连三遭受背叛，就算是月之痕也有火气的。 亡灵被召唤回亡灵空间，月之痕一行人各施手段，极速离开了原地，化成流光消失在永歌要塞外。留下闹剧的收场，焦土和哀嚎，实在惨不忍睹。 荒唐！你的结局呢？ 神秘斗篷在猎猎做响，张狂地舞蹈着空气，黑色的幻影仿佛一道丑陋的烙印，肆意发泄着空气的怒意。 “加速！”军团长突然开口下令道，混合着魔力的波动传递给月之痕众人。 月之痕做出不解的表情，但都没有问出口，只是默默提高速度。音爆留在身后炸响，又被真空阻隔。 有月之痕全员集合在身边，天问做事少了许多顾虑，之前略施小计度过月亮岭，现在只要尽力扑扇翅膀硬生生横闯过去就好 月之痕的成员如同虹光贯穿天际，之前还残留月亮岭的低等恶魔现在更是反应不过来，更不可能拦截月之痕。 高空的气流被永恒之书的小魔法撕开，月之痕的速度一提再提。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所以这才是人生。 天问在高空中扑扇着黑色的羽翼，眼睛眯起来，瞳孔缩如针尖，比雄鹰还要锐利。 火焰在那崇山峻岭之间腾起，即使被真空的环境包裹，恶魔大人依然嗅到了灾厄的味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低沉嘶哑的声音被夹带在磅礴的恐惧魔力之中，如同巨浪一般席卷过天堑山脉。这来自恶魔的低语贯穿万米高空，硬生生把一座小山震塌小半！ “吼！”悠长而饱含怒意的龙吟响彻天际，一大群幽灵龙从虚空中咆哮着飞腾而出。半透明的身影把白云尽数搅乱，带着灵魂尖啸的龙吟震彻天堑山脉。 没想到大陆组织真当是下得去手，为了杀人灭口不惜派出最精锐的法师团歼灭天问率领的各族联合军团！ 毫无疑问，大陆组织的决定在一次又一次地触碰恶魔大人的容忍极限，逼他发疯。 “除了一个疯狂的恶魔，你们什么也得不到！”天问脸色阴沉下来，他看见剧烈的火光和巨大的寒冰吐息在交织，混合了天地的颜色。 “把你的刀剑远离无辜者！” 来自天空的恶魔低语激荡着磅礴的恐惧魔力打乱了法师团的精神力，魔法反噬瞬间让他们苦不堪言，在吐血中头晕目眩，隐约感觉自己似乎遇上大麻烦了。 “吼！向吾朝拜吧，凡人！吾是天空的猎手，吾名加努·克里提奥！”嘹亮的龙吼响彻天空，灰黑的巨龙张牙舞爪地撕裂天空，空间丝丝裂缝被磅礴的魔力撕扯开，又被世界法则缓缓恢复愈合。 “我的契约者，”一个空灵而悠扬的女声响起，在空中仿佛有回声，层层叠叠，“怒火中烧。” 女妖的始终之王，萨拉！ 石像鬼军团和幽灵军团从巨大得不见边际的灰**法阵中飞腾出来，占据了天空，仿佛遮盖全地的乌云，使此地暗无天日。 月影权杖被狠狠捏着，昂什纳多丧钟的细细锁链被攥着可怕的气息。 “铛！”在地面上的法师团还没有从魔法反噬中缓过劲的时候，一声苍凉而悲壮的钟声震荡过天空。 往生告死，往死告生，昂什纳多！ 天问扑扇着黑色羽翼降临在树顶，轻飘飘地踩着一小截纤细的树枝，大量的亡灵迅速出现在森林各处，似乎它们一直都在那里，只是等待它们的主人降临。 “阻止他们！”天问目光环视着有规律散布在森林各处的法师和保护法师的精锐卫士。 这些人本应该奋战在抗击外敌的第一线，而不是把屠刀对准自己的同胞！ 他们中间人族法师握着法杖对准人族骑兵，精灵法师握着法杖对准精灵游侠，妖族法师握着法杖对准妖族骑兵，兽人祭司握着祭祀图腾对准兽人骑兵，矮人奥术师握着法杖对准矮人骑兵。 “这就是你们的选择吗？”天问含着怒气，对大陆组织的做法感到深深的不耻与愤怒，对生命受到轻视而震怒。上万生命难道可以用来排除一个不稳定因素吗？排除一个为幻世大陆斗争的恶魔？ “你们现在离开这里，我便不追杀背对我的人！”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我的愤怒以手腕击碎大地。 没有回答，或者说以铺天盖地的魔法做回答才是法师团的风格。他们是法师，也是军人，服从命令是他们的天职。 “如此，”天问抬起头，月之痕降临在他身后，加努阁下和萨拉陛下也悬停在他身后的低空，密密麻麻的幽灵大军和石像鬼大军遮天盖地。克莱德与帝恩斯站在天问身前的地面上，“这片土地要见证这事，因为这事要成为永殇。” 在法师和卫士惊骇的眼神中大片大片的亡灵涌出来，仿佛末日般的天灾降临。 “永不屈服！”法师团的随行卫士们爆发出怒吼，明晃晃的战刀宣誓着他们的勇武，银白的密鳞铠甲闪耀着附魔的祝福。 “完成任务！” 月之痕听到了法师团的坚决，显而易见，他们是没想活着出去了，并不打算和月之痕殊死一搏，而是选择优先击杀峡谷中的各族骑兵。 这些法师团一定不是简单的随军法师，而是作为狙杀精锐部队的专业法师团，是各族雪藏作为尖刀的秘密部队。当做死士培养，以完成任务做唯一标准的战争机器，是最冷血的狙杀部队！ 杀意已决。 “你选择，我实现。”天问眼帘低垂，看着手里晦暗的昂什纳多丧钟。 “铛！” “这很公平吧。杀人者，人恒杀之。”天问眼神有些黯然，自己同样满手鲜血，有过之而无不及。 帝恩斯、克莱德、凯恩、解答者和疑问者这些亡灵军团中的骨干亡灵冲锋在前，手下无一合之敌。但论及杀戮效率还是不及加努阁下和萨拉女王，一举一动都能掀起腥风血雨，这样恐怖存在根本不能用常理度量。 尤其是萨拉，那个能够看透灵魂的女妖，在亡灵界初遇的时候还是一个软萌的迷糊天然呆，现在被第一次召唤出来感受到契约者的情绪，同样异常愤怒起来。灵魂尖啸，末路黄昏，凋零之花，抽离印记，断章，永夜……精神系法术如同流水般震撼而出，大片大片的法师和卫士直直倒在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泥土之中。 绯从鲜血背后轻飘飘离开，大法师咒语的最强音被永远地卡在喉咙，半成品的魔法在碰撞和收缩间交替，最终在旁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爆炸。 乌星的箭矢精确而有力，贯穿卫士的胸铠后依然余势不减，狠狠刺穿法师的额头，终结了整个大魔法。 仙音和倾语互相配合迅速清扫出一大片真空地带，白色的圣光和金色的灵力在肆意挥洒，掠夺着生命。 “我们的军团长回来了！”被魔法火力覆盖后依然有不少骑兵残存，果断抛下坐骑，在森林里试图逃出生天。 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同胞对自己举起了屠刀，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攻击这些陌生的族人。面对神色漠然的同胞，他们感受到军旅生涯中前所未有的迷茫。 直到一个狼人战友用弯刀斩断自己被炸残的左手，满脸都是自己的鲜血，用凶狠的声音说：“这才是恶魔！”骑兵们这才恍然大悟。 鲜血的红腻颜色，天问已经感到十足的厌倦，那饱含凋零气息的铁锈味呛鼻得让人作呕。他却要为之忏悔，即使他也是被害者。 “如果我不是你们的统帅，你们将免于此难。”天问看着混乱的厮杀场面，睫毛在空气中微颤了一下又迅速归于古井无波的沉寂。 现在不是他应该多愁善感的时候，困兽尤斗，况且这立死志要狙杀骑兵的法师团可不是断了爪牙的老虎，它的尖牙利齿尚在。或许还不足以搏杀月之痕，但和月之痕竞速，抢先狙杀骑兵团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既然悲剧无法避免，两害取其轻。 “我不能无动于衷。”天问的眼神分为冷冽，一支铭刻乘风、死翔、爆炸、爆发铭文的漆黑纹金骨矛凝聚在月影权杖尖端。“我愿意背负这个和那个。” 骨矛极速划破空气，在越过层层卫士的包围，轻而易举刺穿大型防御结界，在扎堆的法师中爆炸，同时原地点燃了一个未完成的魔法。顿时火光冲天。 “把你的刀剑远离我的无辜者！”仙音轻喝一声，手中的圣剑毫不犹豫地斩开结界，剧烈的圣光全然看不出怜悯的味道，将面前的法师连同卫士在惨叫中绞杀，留下满地鲜血。从天空铺盖下来的灵力团清剿了漏网之鱼。 不得不说，大陆组织为了绞杀天问率领的这支两万人部队算是下了血本了。各族最精锐的法师团连同侍卫团目测至少达到五万人。掐着天问被阳谋调离的时间点翻山越岭狙杀骑兵，就为了让天问在联盟失去立足之地。 愚蠢！ “铛！”昂什纳多丧钟第三声钟声已然敲响。冥河偷渡的小门被天问敲开，有上百的幽灵龙亲手率领阴兵大军冲击各种法师团，依仗着幽灵龙的灵魂尖啸根本不需要担心惨遭血洗。 真正需要担心的是，这些被当做战争机器训练出来的法师们在死亡面前依然咬着骑兵团不放。 阴兵借道的威势毋庸置疑，作为天问手下数量最为庞大的军团阴兵大军带来铺天盖地的气势完全没问题。 幽蓝色的半透明阴兵横穿森林，在幽灵龙的指挥下狠狠撞击分散在森林各处的法师团。 一切都在朝天问预想的方向发展，盘踞在各个地方的法师团被亡灵倾覆，留下一地鲜血和残尸。 但天问的眉头越皱越深，一定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轰！”又是一个魔法被绯的匕首提前剖腹产，原地爆炸出鲜血淋漓。狂暴的疾风在原地绞杀一切。 “住手吧！毫无意义的牺牲！”天问鼓动起死亡魔力震荡出声。声音在山谷里层层叠叠，恍若神威。 月之痕在听到军团长的呼唤后立即停手，杀气也在瞬间收敛。 “哈哈哈哈，太迟了！”一道苍老的声音遥遥回应天问。 天问凭借精神力感应着魔力波动轻易在人群中找到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只不过表情有些疯狂。 天问感觉到越来越不对劲，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任务就是一切！”老者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高吼出声。竟然瞬间用魔力终结生命。 天问在短暂错愕过后露出更加深沉的表情——猜不透，猜不透。 “噗～” 如同导火索被点燃，许多法师竟然在同一时间集体自杀，魔力拍击血液的声音在山谷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一个个西红柿被无形的大手捏爆，染红一地。杂乱而惨烈。 这里面有大问题！ 天问深深皱着眉头，两枚戒指摩擦着焦虑的声响，不详的预感让他坐立不安。他的直觉在叫嚣着，却不是自身安全问题，而是…… “糟糕！阻止他们！”天问突然瞪大了眼睛，对着亡灵们大声下令。 他这时才想起来永恒之书中记载的毁灭型魔法，以生命为祭献在瞬间调动大量元素进行爆发式无差别冲击。完全就是玉石俱焚的自杀型攻击！ 而且这种魔法根本无法被终止，它是一种自然元素律动原则，站在特定的位置上就是击杀施术者也无法终止。 “疯子！”天问惊怒交加，现在他只能寄期望于亡灵们能够冲散那些法师。只要那些法师没死在特定的魔法阵节点上，那么元素暴动就不会产生。 “嘶～” 山谷的空气突然发出一声突兀而悠长的哀鸣。 迟了！ “防御！”天问瞳孔收缩起来，瞬间把亡灵拉回亡灵空间，同时支撑起数道骨盾，瞬间铭刻上密密麻麻的铭文，黑色金纹的骨墙密不通风。 “咣！” 几乎在黑色狰狞骨墙完成构建的一瞬间，一声巨响就在骨墙上爆发。如同火车一头撞向岩壁的巨响，整面骨墙不由得剧烈摇晃起来。 悲哀和无力的挫败感在天问心头缭绕。这种毁天灭地的攻击根本不是骑兵可以抵御的，惨死已成定局。 为何自相残杀？ 天问在封闭的骨墙背后摘下兜帽，漆黑一片的环境里身为恶魔的他看得更加清晰。睫毛颤动了两下，他注视着地面上残破的白色花朵。 昂什纳多的细链摩擦着悲叹调，在这时候格外冰冷，能够刺痛灵魂。 如果我连敌人都不能战胜…… 天问看看自己的双手，月影权杖，叹息之戒，莉米尔奶奶的思念，昂什纳多丧钟。 那还谈什么渎神啊！ 月影权杖被狠狠攥紧，缠绕着昂什纳多细链的左手翻过悬浮在半空中的永恒之书。克尔苏加德被召唤出来，与天问一同立于着漆黑的环境中。 澎湃的死亡魔力恍若海洋潮汐，汹涌而广袤，撞击着元素暴动的余威，驱散混乱的元素。 克尔苏加德的手杖上蔓延出丝丝凛冽的死亡波动，诡异而冰冷。 永恒之书的金灿灿文字在漆黑的封闭空间中熠熠生辉，昂什纳多丧钟的第四声钟声被震荡的魔力敲响了。 “苏醒吧，我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天问念叨着不知所以的话。死亡魔力把天空都尽数染成昏沉的灰色。 还记得克尔拉斯如何转变为克尔苏加德的吗？就像一些大恶魔可以通过血液把其他种族转变为恶魔一样，亡灵法师也能！ “咔”漆黑的骨墙在失去魔力支撑后碎开，化做碎片散落一地。 月影权杖被天问缓缓举起来，杖尖的哀嚎结晶更加晦暗。叹息之戒环在天问的修长手指上，仿佛诅咒又像祝福。 “对不公的命运奋起反抗，愿你的斗志永不熄灭！追求着回归故土，愿你的思念得意实现！追寻着荣耀的足迹，愿你忠诚且执着！”天问看着被摧毁得一塌糊涂的山谷高声呼喊，死亡魔力震荡到极致，渗透了泥土，呼唤着被泥土石块掩埋的战士们。 克尔苏加德手杖上的魔力变得更加汹涌起来，混在天问的死亡魔力中。 “死亡不是现在！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