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幻世版马丁路德金
两万人的军队在天堑山脉某个山谷里安营扎寨,各族联军不分彼此,具有各个种族特色的帐篷被架起来。喊上周围尚且不熟识的朋友来搭把手,最终在欢声笑语中构建出四不像的帐篷。 “你看,他们多快活啊!”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列入牺牲名单就不会这样想了吧。” 漆黑的王座被牢牢固定在绝壁上,迪蒙邪笑着将天问按在王座上和自己并肩而坐。 天问转脸看看迪蒙,又低头看看山谷里正在安营的战士们,心情有些低落:“是我害了他们。” 欢声笑语,在这时候显得尤为刺耳,仿佛是神明在嘲笑天问的愚蠢和无力,嘲笑月之痕倔强顽固的渎神事业。 “金丝雀,你这是自寻烦恼。”迪蒙摇摇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偏偏对天问有无限的耐心。“自责并不是为了忏悔,而是为了让自己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说过了,你要寻找平衡,在现实与虚妄之间,在私欲和爱之间,寻找一个平衡。否则你终将毁了自己。” 天问默不吭声,抬起眼皮看着迪蒙。他发现自己一直扮演着牧羊人的角色,但事实上却不如迪蒙这个大魔王——该说真不愧是千年魔王吗? 时间积累着阅历、经验,岁月和智慧使之沉淀为感悟和更深的智慧。 “怎么了,金丝雀?被我迷住了吗?”迪蒙咧嘴笑起来,伸手环过天问纤细而结实的腰肢。 “惨不忍睹!”天问撇开脑袋。 一道流光瞬间划过,带着一声轻喝而来:“把你的脏手拿开!天问是我的!” 天使大人气鼓鼓地把泛着圣光的长剑架在迪蒙的脖子上,气势汹汹地瞪着大魔王。 迪蒙只是抬抬眼皮,斜了仙音一眼,手上一用力把天问揽到自己身上,挑衅似的看着仙音。 “喂!不要随便动手动脚的!”天问不满地伸手想推开迪蒙,但是一个力量属性还没过30的亡灵法师怎么可能推得动大魔王? “可恶!快放手!”仙音气得牙痒痒,一剑钻向迪蒙肩膀。 但迪蒙可不是恶魔小杂兵可以比拟的,伸手就风轻云淡地抓住了流动着圣光的长剑。转过头对着矮自己一截的天问说道:“金丝雀,你还挺招人喜欢的嘛。” 天问就不乐意了:“不要在别人面前叫出这么羞耻的称呼啊!” “你是谁!”仙音抽出长剑,戒备地看着迪蒙,这个恶魔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把军团长掳去,实力又深不可测,只是就目前来看并没有生命危险。 “我拒绝,这事没商量。”迪蒙完全把仙音晾在一边,邪笑着看向天问。 天问对付迪蒙向来没什么办法:“你耍赖!放手!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迪蒙耸耸肩,还是挺给天问面子,老老实实放开手。天问蹭地一下就站起来躲到大长老身后。 “这个恶劣的家伙就是迪蒙,迪蒙·灭世者。”天问躲在仙音背后,“是个坏蛋!” “金丝雀,我虽然讨厌别人在我背后说坏话,但我更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说坏话!”迪蒙感觉这个金丝雀实在调皮,刚刚逃出手掌心就开始蹦哒。 天问躲在仙音背后似乎找回一点底气,不甘示弱地瞪了迪蒙一眼。 仙音默默把长剑收回,虽然对方是大魔王,但看这架势是不准备动手的。况且就算动手……恐怕自己还真没有反抗的能力,就算加上一个卖萌状态的军团长也是白搭。 “哎呦呦,金丝雀?军团长不准备解释一下吗?”虚空中浮现出特使大人的身影,笑吟吟的模样看起来人畜无害。妩媚的笑容,搭配火辣的身材……但为什么我嗅到了柴刀的气息? “咳咳,跟我没关系。都是迪蒙的错!”天问又往仙音背后缩了缩,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嗯,他勾‖引我。”迪蒙点点头,淡笑着看向绯。 天问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魔王! “哥哥!沾花惹草是不对的!” 天问感觉背后一沉,meimei那软软的声音让他轻颤了一下:“真不是我,是他死皮赖脸粘上来的!” “地狱那么多恶魔,我身为魔王不粘别人,偏偏粘着你。这话说出去谁信?”迪蒙貌似无辜地摊摊手。 你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拍电影呀!我要把你上交给国家! “我不信。”乌星从山崖下方一个翻身落到岩石上,笑眯眯地看向天问。 “啊啊啊!你们合伙欺负我!”天问抱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 月之痕连同一个大魔王在天堑山脉中游曳,任背后两万人自行狩猎求生。 时间安静地流淌而过,从树叶茂密间不急不缓地流逝,对每一个人都这样公平。月之痕在树林间欢声笑语不断,狩猎着林中的魔兽。在渐亮的月光中点起篝火,围成一圈唱着来自幻世或地狱的歌。 迪蒙也没有觉得拘束,和月之痕相处得十分融洽——至少天问是这样认为的。 事实是……“大魔王?我警告你,天问是我的,你想都别想!”“迪蒙魔王,军团长是月之痕的军团长,劝你慎重考虑!”“哥哥是我的,你想都别想!”“果然,死掉的魔王才是好魔王。”“不准用那种眼神看天问!”“呵呵,月之痕是吧?看看我们谁才笑到最后。金丝雀一定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所以就说,月之痕不闹腾都是假象! 迪蒙在给天问扁着嘴翻白眼表示抗议的情况下依然不为所动,留下一个加强的精神力分身后才心满意足地展翅拍打过月光消失在天堑山脉。 接下来月之痕的生活一下放松下来,在山谷里搭建一个悬空的小木屋,每天带着两万人出去狩猎,在树林里唱歌,拍干净袍子边缘的露水,在树荫最浓密的地方午憩。 月之痕小队不时还要回到天堑要塞以南,然后像访问传说中的妖精一样,轻手轻脚地乘风进入森林,叩响小木屋的门扉,唤醒睡眼惺忪的小猫咪。 天问也如愿以偿过上混吃等死的生活,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跟着月之痕出门狩猎,逛一逛没个正形的军营,拿出传音石跟娜西阿姨或者路易导师聊聊天,报个平安,然后和刚刚逃亡结束的逆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大概过来三天,还是四天——天问已经选择性忘记了时间——这天,天使比以往来得更晚,夕阳已经铺满了整个森林的淡淡红色。 天使大人在木屋前轻盈降落,抖落的些许光明羽毛打着旋儿,在空中碎化点点圣光消失归于平淡。美轮美奂。 “你迟到了哦。”特使大人挑起美眸,带笑着抱紧怀里穿着宽松红色长袍的恶魔。 仙音笑了笑,得意地扬扬手里不起眼的透明水晶石:“我带来了,一个伟大时代的开幕式。” “伟大的时代?”天问偏偏脑袋,眨眨眼睛看着淡笑的天使。 他很好奇,能被大长老称为时代划分的开幕式将会何等波澜壮阔。那一定是载入史诗的画面,当后人翻阅史书一定会为之叹服,惊叹其伟大。 “召集所有人吧,我们看一场大电影。”天使大人调皮地笑了笑,水晶石在她手中上下抛飞。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校尉大人耸耸肩。 天问不解地偏偏头,但还是动用启示召集所有人汇合。不论是负责狩猎的战士,还是负责警戒的士兵都是受到了启示。他们听到从心里发出来的声音,在召集他们前往山谷集合。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看见对方眼中的迟疑和激动,心里的声音更加洪亮有力,他们齐齐便抽身前往,有迫切的想法不得不去实行,即使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山谷的两块相呼应的巨石上,天使和恶魔各自收敛了翅膀,已经把影像记录水晶和投影魔法阵回路都安排好了。 两万人的军队沉默地整理好了队形,在军团长的示意下各自找位置坐好,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恶魔和天使张开各自华丽的羽翼飞回地面,和月之痕聚在一起。 天使和恶魔本就该这样和平而默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都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身穿宽松血红长袍的恶魔舞动黑色的羽翼跟在天使身后在学习着驾驭羽翼飞行的技巧。天使瞧瞧身后,狡黠地笑起来,一个翻身,轻巧落地。而跟在背后的恶魔手忙脚乱地跌下去,一头扎进天使的怀里。 “你欺负我。”天问不满地捏捏仙音笑吟吟的脸蛋。 仙音调皮地眨眨眼:“你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啊啊啊!这个世界怎么了?把以前那个端庄优雅的天使大人还给我呀! 朦朦胧胧的光幕在两块巨石间展开,仿佛巨大无比的画卷凭空铺开,在夕阳下遮蔽了大半的天空。 影像在模糊中逐渐清晰起来,天问已经能辨认出天堑要塞的黑色冷峻城墙,只是和记忆中略有不同——它现在似乎有些衰败,焦黑、残破、灰黑,不复以往的骄傲,剩下的更多是苟延残喘的无奈和狼狈。 但屏幕中展现的一个魁梧身影却让人眼前一亮,挺拔、健壮、英姿飒爽——兽皇!克鲁鲁·钢铁! 认清了屏幕中站在高台上的魁梧而年轻的人影,联军中刚刚席地坐下的兽人战士猛然整齐站起来,挥舞着武器狂热地大吼出声。 屏幕的视角在往后拉,数不清的兽人战士同样挥舞着武器大吼,仿佛在回应屏幕这边的兽人同胞,声浪一波接一波席卷而来。 狂热的大吼声甚至震得周围的树叶跟着哗哗作响。 “我亲爱的同胞们,我是伽德拉·钢铁的孙子,约兰克·钢铁的儿子,克鲁鲁·钢铁。我是你们的王,我就是这片天空下最强的兽皇!”巨大的声音浑厚而响亮,竟然硬生生压过数十万战士的欢呼。 这样的霸道发言却引起更多的欢呼,兽人尊崇强者。 “我的同胞们,我是你们的王。身负无数同胞的指望,意图扩张版图,恢复兽人帝国的鼎盛辉煌。我对你们承诺过,我说,不远的将来,我们的妻女会在南边的海岸捡拾珍珠,我们的工匠会雕琢水苍玉,我们的骑兵会在森林和草原的边界驯养新狼。终有一天,我们会捧起落花江的水,试试它的清澈和甘甜,我们会掀起鲜花平原的泥土播种稻谷和水果,我们会造出很大的船让素未谋面的鱼人都为之震惊害怕。” 兽皇的面容比天问想象中更年轻,眼底的沧桑和感慨依然伴着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和兽人特有的粗狂。豪情万丈而沧桑的北漠汉子。 “我不能说我成功了,但我也没有失败!我们未能征服人族,未能征服妖族,未能征服精灵,未能征服矮人。但我看到我的同胞学会了矮人的锻造术,我看到我的同胞和人族手挽手学会编制亚麻布……我现在立足于天堑要塞的城墙头,完成了祖先数百年没能完成的事业,但这却不是我的荣耀,而是屈辱!恶魔把我们逐出北方世世代代的传承之地,我们背着图腾巨柱,埋葬地图,被迫背井离乡。我们的故居被风沙掩埋,我们的脚印被抹去。现在,和我们并肩作战的反而是人族,是妖族,是矮人,是精灵,是整个大陆!我们不是为己身的荣耀,我们是为了幻世大陆的一切!我们是战士!” “吼!”洪亮的咆哮,兽人战士的士气被提到最顶点。他们满脸洋溢着澎湃而高昂的情绪,他们高吼着,高呼出战士的勇武。 连同山谷这边观看的两万联军战士都忘记了种族的界限站起来,他们高喊着自己的精神,或许听起来杂乱无章,但从喉咙挤出来的热烈却感人至深。夕阳被他们的吼声震碎成细碎的光点,消散。 “我的同胞们啊,我们是被放逐者,我们没有退路!”克鲁鲁大吼出声,猛然抽出腰间的匕首,挥手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线寒光,鲜血从他的侧脸颊飙射出,阳光下的猩红异常扎眼,因为每个人知道,那是一位王者的血! 他狠狠将沾血的匕首掷刺进身边的石板,他握紧双拳怒吼起来:“以此伤立誓!不忘耻辱!以此血立誓!永不屈服!” “兽人!宁死不屈!” 百万的兽人仰天怒吼,声浪甚至已经震得人耳鸣起来。情绪愈加高涨,仿佛点燃了整个天堑要塞,把天堑山脉也一同点燃,焚烧了整个幻世的天空。 “我的族人啊,我的同胞啊!”年轻兽皇的声音依然洪亮得可怕,任脸颊的鲜血在肌rou舒张手紧之间不止流淌,顺着脸颊流到毛茸茸的下巴,跳到尘土上。“在我们被迫离开故土,到陌生的南方来。我们未能完成先辈执着的事业,祖先夙夜祈望踏上天堑要塞的城头,祈望带领大军进入中央平原,祈望回忆起河流的模样,祈望沐浴在南风的热雨里……” “但是他们失败了!他们倒在了仇恨的火焰中,他们被仇恨燃烧殆尽!”克鲁鲁举起手,说出让所有人错愕不已的话。“他们的失败,我们已经不能继续视而不见了。” “我是克鲁鲁·钢铁,我的子民们,我是你们的王,我是你们的领路人。我要把你们从毁灭的路上领出来,仇恨终究只有毁灭一途!”克鲁鲁举着双臂高声道,“我再没有听见精灵对兽人摇头说‘这是北方的蛮族。’我再没有看见人族对兽人丢石头说‘这是我们的敌人’。” “我有一个梦。狐族的少年和妖族的少年一起在南海岸捡拾贝壳,垂钓海鱼。虎族的少年和矮人少年一起在东南丘陵狩猎魔兽。狼族少年和人族少年一起参加骑士考核,互相鼓励。狮族少年和精灵少年一同在永歌森林游猎巡逻。我有一个梦,梦里兽人不再说自己是兽人,也不再指着人族、精灵、妖族、矮人,说‘这是异族。’反倒要说‘这是我的兄弟,是我的同胞!’” “我有一个梦!兽人、人族、精灵、矮人、妖族一同举兵击退恶魔,保卫家园,保卫我们共同的家园!” “我的子民们啊!不只是兽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中,整个幻世都已经岌岌可危!我们背井离乡的时候,是我们的朋友在帮助我们。我们的粮食和住所都是朋友们的无私帮助。告诉我!兽人是恩将仇报的兽人吗?” “不是!不是!”整齐的怒吼,连整个天堑要塞都被震落一层灰。 “不是!不是!”天堑山脉里的兽人同样怒吼出声。 这群北漠的汉子最是耿直,激一激,什么都好说。 “我们的大陆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兽人,还有内斗的孬种吗?” “没有!没有!” 克鲁鲁大吼出声:“我的梦就是联盟!” “联盟!联盟!联盟……” 经久不息的狂热大吼,似乎在宣告联盟的诞生,欢呼着,炫耀着,为这个初生的联盟诚心祝福着。 天问看到山谷里每个战士都站起来,肃然起敬,跟随着兽人一起喊叫着联盟。他们不再区分种族,不再计较过往的矛盾,他们共同承认这个新生的社会形态,他们正在为之感到骄傲,认同自己身为其中一员。 “怎么样?”倾语扯扯哥哥的衣袖,抬头看着哥哥。 天问看着meimei那依然稚嫩而可爱的脸蛋,沉默了一会。 “我有一个梦想——你们难道就不觉得那个兽皇简直就是玩家假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