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宛若天国（二）
耀眼的电光划破的天空，转瞬间只留下乌云下的骇然情绪。转瞬即逝，仿佛戏弄。 “轰隆隆……”雷声是余音，落下了帷幕，但也拉开了序幕。 惨白的电光透过破碎的彩窗把约徳大教堂印成一副可怕的刻板画。尸体在电光下失去色彩，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绯却在这惨白的画面里看到了惊艳——恶魔大人的背影在苍白的画面里仿佛独立于另一个世界，亡灵们鬼影幢幢也遮不住恶魔大人的高贵和冷傲的气质。 行走在死亡鬼蜮的恶魔吗？真是……想把他据为己有啊！ 电光下的惊艳终究转瞬即逝，绯呡呡娇艳如花瓣的嘴唇，微眯了一下双眼，随后在黑暗中跟上军团长的步伐。 这个男人啊，真是可怕。迷人的魅力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吧！明明是杀人如麻的亡灵法师，却把她还有整个月之痕纸迷得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绯在黑暗中看着脚下如同蜘蛛网一般的四溢鲜血，又觉得自己有些肤浅。比起自家军团长所背负的，自己这些小念头简直可笑。 扫除杂念，绯再次跟上军团长的步伐。即使装出再坚强的样子，军团长也需要有人与他并肩作战呀！‘这一次，一定是我！’ 脚尖踏着轻盈，身影从血地上飘然而过。如同阴影里的鬼魅，播撒着恐怖和灾难。 间断的电光让约徳大教堂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尸体保留的临死前狰狞表情似乎在无声诉说着不可名状的情绪，破碎的彩窗在响雷中颤动，摇曳着、呐喊着。 亡灵法师的背影在一大群亡灵的遮掩下时隐时现，步入约徳大教堂的晦暗深处。宽大斗篷的兜帽在这种环境下即使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也依然被戴在亡灵法师的头上，在昏暗中更是变得漆黑一片。 “来吧来吧，”恶魔大人低语着，仿佛来自古籍的咒语，“这里要做舞台，也要做坟墓。” 约徳大教堂所拥有的历史长度在光明教廷的记载中也堪称首屈一指，那见鬼的历史粗略摘抄下来也能写出一本不薄的建筑传记，可如今，它的辉煌古老也算是画上了句号。彩窗被异教徒砸碎用以宣扬新兴宗教的威势，壁画被削去重新涂抹用来传播新的真理，粗壮的石柱上原本满是小型雕刻现在只剩下粗糙丑陋的坑洞。 “壁画还没干，”天问嗅着空气，努力在填充鼻腔的血腥气体中分辨出颜料的味道，那是冥火教传播信仰的途径之一。“可惜，它没权利拒绝新颜色。” 鲜血渗透着墙壁，就像恶魔大人说的一样，新的壁画，新的颜色，这不是无辜的墙壁能够拒绝的。这又是新的壁画。 “滴。”清脆的声响传遍了约徳大教堂，那是克莱德镰刀尖端沾染的血液重新归入血里的声音。 “滴～”“嘀嗒”“滴答滴答……”“哗啦啦啦……”果然，乌云憋不住雨。说变脸就变脸，毫不含糊。暴雨急至，从约徳大教堂破碎的窗口看出去只能瞧见冰冷严肃的乌云覆盖天空，沉闷的雨点撞击在石质窗棱上，然后干脆地摔成四分五裂，惨淡地落下帷幕。要么落入约徳大教堂的里，用以稀释正在凝结干枯的血液，要么落在外头，冲刷冥火祭师的尸体。 “下雨了吗？你们还是会冒雨赶来的吧。”亡灵法师扭头看了看破碎彩窗外的景色，呢喃了一句又恢复高贵得淡漠的步伐。 惨白的电光终于无法触及到更深的黑暗处，恶魔大人也消失在了光亮的极限边界，随之消失的还有娇艳性感的新一代恐惧使徒。 “铿”“铿锵”……一阵密集的金属碰撞声在约徳大教堂的高大门前响起，渐渐逼近，最后在雨声中猛然终止。 “邪教徒？”为首的人身材魁梧，密集的雨珠叩响他胸膛的光鲜铠甲，右手抽出背后的巨剑，那是一只在倾盆大雨中依然泛着纯粹圣光的巨剑。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一行人也同样抽出巨剑，眼神犀利而端庄，如同猎鹰猛虎。他们从身体各处开始泛光，洁白的、纯正的圣光。 圣骑士！ 他们看到的约徳大教堂却让他们脸色不太好看。尸体，鲜血，死亡。 还没来得及完全凝固的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如同小蛇一般扭动起来，蜿蜒至他们脚下，如同那些死者的怨灵还在他们耳边嘶吼挣扎，他们甚至能透过血水看见这些冥火祭师死前的痛苦和狰狞。 ‘第一，约徳大教堂被异教徒占领；第二，有人在针对冥火教。’这是为首的圣骑士的推论，这可不算太好的消息，现在的局势明显超出他的预计，甚至凭借多年摸爬滚打的直觉来说，接下来才是正菜！“保持警惕，进入教堂。” “以圣光的名义！”圣骑士们雄厚有力的整齐回答伴随着金属战靴整齐碰撞的交响。 可接下来映入他们眼帘的场景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冷静接受的——尸体，尸体，尸体，更多的尸体；血液，血液，血液，流淌成河的血液！渗透空间的刺鼻血腥味，超越时间的临死哀嚎，残留在空气里的绝望和怨恨……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人间还有这样的炼狱？ 圣骑士的队伍大约十五人，但在刚刚步入约徳大教堂门口没多久就脸色难看得发青，好在多年的专业训练让他们没有在接到命令之前擅自停下脚步，只是铿锵的步伐变得有些迟疑，再加上石砖上一层厚厚的凝滞血液不断拖延他们的步履，导致他们看起来状态不佳。 百味杂陈差不多就是这感觉吧？这约徳大教堂是许多光明教徒的骄傲，但就在几天前，它成为了邪教的聚集地，甚至一度遭到毁坏。当他们接到收复约徳大教堂的命令时还是挺高兴的，这样的功绩说不定能在吟游诗人的手琴上谱成不错的曲调，传唱一时。然而，到了现在，他们开始慌了，这个传唱一时明显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承受的荣誉，脚下滑腻的触感提醒着他们前方道路的艰险，又仿佛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前方晦明不定的冥火幽光在跳动，好似恶魔的冷笑，咧着血盆大口等着猎物上钩。 “集中精神，圣骑士！”为首的圣骑士队长皱着眉低声呵斥了一声，即使他自己也有点心虚，但这时候绝对不是他能认怂的时候。 “是！”圣骑士们似乎恢复了精神，中气十足地回应着。在队长鼓动圣光驱散周围黑暗后，紧随队长的脚步小跑向约徳大教堂深处。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似乎宣告着第一批客人已然应邀加入恶魔的宴会。 …… 暴雨还在疯狂地袭扰着大地，试图把约徳大教堂门前的扎眼血迹冲刷干净。城市里的居民在暴雨下只能缩在家里，祈祷着暴风雨赶快过去，有些人还不得不骂骂咧咧地去修补漏水处。至于屋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就不是他们能够管得着的了，只能祈祷刚刚在街头剁了冥火祭师的那些圣骑士没有看见自己的脸才好！ 雷暴加上暴雨确实可怕，天色阴沉得就像到了夜晚，混淆人们的时间感。 “出事了！我们回到聚会厅去！”绣着精美冥火纹路的斗篷匆匆忙忙转身进入了密密的雨幕，头也不回地丢下这样一句话。 聚会厅——会这样称呼约徳大教堂的人大概只有冥火教的祭司了吧？ 果不其然，冥火教决策层的管理员都随着那一马当先的人影进入了雨幕，慌忙赶往聚会厅。 “该死！我们来晚了！”冥火大祭司显然是个高手，明明身为法系职业，移动速度却比许多近战职业这还要快地多。漂浮在低空贴地飞行的大祭司很快看到了扑到在聚会厅门口的一大片尸体还有地面那扎眼的血迹。 从半空中降落到地面的大祭司心情糟糕到了极点，长筒靴在积水上狠狠地溅出两朵愤怒的水花。他冷冷地盯着一摊鲜红上印出来的战靴鞋印，后面的冥火祭师也陆陆续续跟上了大祭司的脚步，只听到他们的伟大领袖的冷笑：“圣骑士！哼！自投罗网！” “伟大冥火意志庇佑下的子民们，现在请随我征战，给异教证明我们的真理！让我们清理自家的院子，清除那些自以为是的圣骑士！” “指着伟大的冥火起誓！”“清除圣骑士！”…… 刚刚组建的冥火教毕竟根基不稳，用以回应大祭司的口号也是无法统一。留下两个人收敛尸体，其他祭司抖抖斗篷上的雨水跟随大祭司扑向约徳大教堂燃烧着的冥火。 他们遭遇了和圣骑士一样的尴尬，约徳大教堂内部更加难以接受的恐怖场景让他们几欲作呕。毕竟亡灵的审美艺术和正常生物还是有不小出入的。这片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正是亡灵丧心病狂之下的杰作。 “继续前进！”大祭司有些咬牙切齿。这些祭司都是冥火教发展的宝贵力量，将来都可以用作栋梁之才，竟然白白折损在这里，让他怎么不暴怒！这笔账看样子是算到圣骑士的头上了吧。嗯哼，圣骑士有时候也会不明不白地背黑锅。 …… 约徳大教堂门口的滂沱雨幕下又新添了两具尸体，更加新鲜的血液覆盖了之前近乎凝结的血迹，被雨水稀释冲刷。 一道披着灰色斗篷的人影冷峻地立在尸体一旁，斗篷宽大袖口里的右手捏着一块正在散发红光的传音石，嘶哑的声音从斗篷里冒出来：“主教，邪教徒已经进去了。” 此时，迪芬斯王城的某个会议厅里。黑色圆桌中央的传音石传递出相应的精神力波动，并在空气中转化成语言，同样嘶哑的声音却让在座的五位光明教廷枢机大主教整齐地露出微笑，欣喜若狂却又压抑的变扭诡异笑容。 “我亲爱的弟兄们，胜利已然在望，我们共同的主必将胜利的果实赐予我们！新教的建立势不可挡，我们的名字也必将铭刻在纪念碑的最上层！来吧，为了真正的信仰！以圣光的名义！” “诚然如此，为圣光而战！” 不管是理由还是借口，五位枢机大主教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强装着肃穆调动起手下的武装力量赶往约徳大教堂——那个地方，必将成为新教未来的总部！ 那些愚蠢又固执的圣骑士，哼，在用尽他们的价值之后就可以抛弃了，免得成为阻碍！至于那些邪教徒，结局只有毁灭，既然如此就成为新教的垫脚石吧！超越光明教廷的遗愿，新教会实现的！接下来，是新教的时代！为了圣光！ 枢机大主教的权利已经不能让他们满足了，头顶上永远有一个教皇压制的日子他们早就受够了，他们要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自由、更大的权势！至于新教和信仰？管它呢！只是一个噱头和借口罢了，谁在意这些细节呢？只要能不断往上爬就好了！ 战斗牧师们不明不白地接受调令，前往约徳大教堂，枢机大主教素来招揽的门客也追随而来。这样的宗教叛变的危险性有多大，枢机大主教心知肚明，但他们已然无法抵抗权势的诱惑，只能调动自己最大的能量来拼一把——唔，这件事看起来不是成功率挺高的嘛！ 五位枢机大主教一言不发地撑开各自的结界，淡淡的圣光把雨水隔离在外，他们从侧面进攻约徳大教堂——风风光光地拿下首胜，战胜困扰旧教已久的冥火教，以失败者的无能和失败者对抗者的软弱来衬托胜利者的威名。邪恶的冥火教、腐朽的光明教廷都将成为新教的垫脚石！ 豆大的雨水密集地敲击在圣光构成的结界上，终究止步，徒然滑落在地，从云层带来的温热也被冰冷同化，在变成积水后沉默了，静默在这片石板铺成的街道上。 …… 光明教廷、冥火教、还有正在准备登上舞台的新教，约徳大教堂就像磁铁一般吸引着四面八方的贵客。 不止如此，东方的那个贵族联盟会放弃这个机会吗？答案是否定的。在老皇帝殉国于旧都后，这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如果能够一举篡夺名正言顺的政权，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很显然，把人族区分割为东方贵族联盟和西方王国区的妖族军队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只是在这个战火将熄未熄的紧张时刻，调动军队借道的行为无疑是挑动妖族的神经。 当然，这点困难在贵族眼里还不是困难，记得那群降临者吗？就是那些家伙，只要给出一点点报酬甚至只要一点点口头承诺就能把他们当成最棒的苦力，不用担心他们不卖命，只要你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 事实上，他们成功了。玩家的传送列表不是妖族军队可以阻隔的，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越妖族军队的封锁，直接来到人族的王国区，甚至直接来感受一下迪芬斯王城的暴雨！ “MD，该死的天气。”粗狂的战士玩家刚刚从传送阵冒头就被淋湿一身，这场暴雨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集合！别去躲雨了！集合！” 一大群散乱的玩家也叫骂着，下意识地手搭凉棚遮掩脑袋，想要就近找寻躲雨的地方。 “TMD！游戏里面还怕感冒？你TM逗我！”牛魔王骂骂咧咧地叫嚷着，要求公会成员顶雨集合。“快点！快点！别磨磨蹭蹭的！速度！” 相对来说另一群人就要好得多，除了一开始的混乱接下来在族长的指挥下很快整理了庞大的队伍，已经开始缓缓向雨幕中的大教堂推进了。 “暴君！等我们一下，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牛魔王咧着嘴，招呼着走在前面的魔法师。 怒血公会，和风家族！ 不得不说，世界真小。 两个玩家团体以贵族联盟为活动中心发展倒是不慢，两个团体加起来也有过万的玩家了。除了这两个团体，还有一些比较小的玩家团体也接受了贵族联盟的特殊任务，怀着抱大腿的想法和这两庞然大物合作。 这样，这些从西部贵族联盟奔赴而来的玩家足有一万五千人！ 吵吵闹闹，比菜市场更欢腾，谁也没想到迪芬斯用暴雨热烈地迎接了他们。 “去约徳大教堂避雨吧！”仿佛是迪芬斯王城在这样低语，驱赶着，诱导着。 但真的是这冷峻的王城灵魂在低语吗？ ‘MD，七十万金币！换算成RMB都可以吃一辈子了！’牛魔王一抹脸上的雨水，掩盖内心的冲动，免得被暴君看出端倪。内心蠢蠢欲动的意念让他失去冷静，暴躁了许多。 “你快点吧。”暴君皱眉回答，把队伍行动步伐按了下来。和风家族的成员显然对怒血公会不满，那些参差不齐的家伙凑在一起也不过是一群饭桶，只能拖他们后退！一道道怒视的目光刺向怒血公会的玩家。 这里没人喜欢淋雨，尤其是陪着一起大老爷们一起淋暴雨！别跟我提烂漫！你被淋成落汤鸡的时候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好在怒血公会也不想淋雨，推推搡搡还是粗略整理好了队形，玩家们也心满意足地踏上征途——约徳大教堂！他们的任务非常明确——制造混乱！传播混乱！ 越来越多的陌生人涌入迪芬斯王城。 天龙家族！ 看来，兽人族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即使他们的初衷或许只是给人族的王添堵。 不过，说到这个家族的话现在应该也混得挺惨的吧，投靠向兽人的事情被摆到明面上，怎么想都不好过，现在还敢来迪芬斯也是一种值得佩服的勇气呢！孤注一掷地投靠兽人族，这押的赌注可不小呢！ 不管怎么说，这群人数显少的玩家也算是应邀参加了这场盛宴。 恶魔铺展的宴席到了拉开序幕的时候了，约徳大教堂的舞台要添上极致华丽的绚丽，这场盛宴要记载在史书上。 谁也不能无视的这段历史，要用血rou塞满每个字的缝隙！当你翻阅历史书卷的时候，切莫一笑而过，每个苦痛哀嚎的亡者都在放声诅咒，诅咒这个混乱而失尽虔诚的世界！ 来吧，来吧。 恶魔大人垂首站立在约徳大教堂讲义台的中央，面对着坑坑洼洼的一堵黑色墙壁，那里原本是圣光教廷的圣光教义和十条来自神灵的戒命，现在被冥火教挖得异常粗鲁。 整个约徳大教堂就数这里最昏暗，但又最明亮，两团巨大的幽蓝火焰就在讲义台两侧跳动，安静地燃烧。照耀着，使恶魔大人的影子也恍恍惚惚。 亡灵们就像圣光教的信徒一般肃立在讲义台下的一排排木椅间，黄金阶的亡灵仿佛模样荣耀一般站在第一排，仰望着主人的背影。 仿佛虔诚的朝圣者！ 但，很显然，在随后赶来的圣骑士眼里完全不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