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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新生

    苏月笙一直在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是浓的化不开的猩红。

    那漫天血色里,她看到了这些年来在她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

    她爱的,爱她的。

    她守护的,守护她的。

    看着那妖娆的燃尽红尘烟火的血色,她的心痛的更是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一般。

    在那般撕心裂肺的痛楚里,她看到自己身体被一只只无形的手狠命拽起撕扯,被四分五裂,看到自己的灵魂在炼狱里炙烤,灰飞烟灭。

    如此反复折磨,直到她脑子再也承受不住,终于耳畔轰隆一声炸响,那宛若真实的梦境便轰然碎裂。

    混沌的意识再不见,灵台顿时清明。

    意识清醒,除了觉察到那已经痛到麻木的心脏仍旧在跳动着外,苏月笙惊讶的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种身体对外界六识的感觉,连同她的呼吸,似乎都有了变化。

    身体是轻的,却又不似以往运气轻功那般轻盈,而是超脱感官的轻,那是一种神识超越身体之外的奇妙感觉。

    更让她惊讶的是呼吸,居然是这般顺畅的。

    要知道,她自穿越到这具有着痼疾的身体,让她觉察到生命在消耗的一个重要的依据便是这呼吸,越发费力,犹如得了严重的气管炎患者,肺部犹如压了石块,呼吸沉重。

    此刻,居然如此轻松?

    这般惬意的感觉,竟是她数十年来不曾有过的舒畅!

    苏月笙不敢置信的再贪婪深吸一口气,顿觉四肢百骸的力气似乎聚拢了一点点,先前丝毫不受她支配的神经勉强能调动。

    她费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顶上粉红色纱帐,宽大的银白色床幔被轻轻造型精巧的钩子挑起,屋子里摆设着炉鼎焚着香。

    一袭紫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正俯身专心用小匙拨着香炉,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照在女子那白皙的面颊上,映出那般专注的神情,连她醒过来都没有发觉。

    窗户半敞着,看看不明外面的情形,但苏月笙却是知道,这是一座依山伴水的阁楼,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大片的竹林,有风吹过,便能听到清越的竹林浅唱。

    这里不是别处,正是药神谷,倾月的家。

    曾经为了躲开师傅严酷的训练,一年中,她很是乐得陪同倾月回谷走几趟,因此,对这里也算熟悉。

    在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地之后,苏月笙第一反应便是,她竟没死。

    若不是眼前的景象如此真实,她真要怀疑这一次,是不是她又重生或者穿越。

    那一日她本是力竭,带着刻骨恨意,她冲过去刺向燕恒的那一剑已是她逆行经脉越级用了凤啸九天第九层的功法。

    这样的后果便是经脉俱断,必死无疑。

    本是想和那人同归于尽,可最终在剑尖近身的那一刻,她没能下的去手,生生将那剑尖偏离了寸许。

    如此,她竟然没死?

    正想着,她下意识的运气,这一探,她惊的一愣,她体内居然没有半点真气?

    再试着运气,依旧是徒劳。

    也就意味着她现在与普通人无异,半点功夫都无?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月笙一震,就要跳起来试试,却在刚刚晃了一下身子便被重重落了回去。

    头痛欲裂,身子更是软的不像是她自己的,她忍不住气结,正想再试,便见被她这一番响动吸引了注意力的紫衣。

    “宫主!”

    见苏月笙醒来,紫衣一声惊呼,铜铃般悦耳动听的音色里是掩盖不住的欣喜。

    苏月笙头靠着枕头,对她虚弱的点了点头回应。

    紫衣一路欢快的跑了过来,还忍不住嘴里嘟囔道:“你可是醒了,你都不知道,担心死我们了,你一下子就昏迷了这么一个多月,叫都叫不醒,沈公子说你身体虚弱到了极致……沈公子……”

    说到倾月,一向心直口快的紫衣居然有些迟疑。

    苏月笙仔细打量着她有些躲闪的目光,直觉不妙,她连忙追问道:“倾月怎么了?”

    “沈公子叫属下好好照顾宫主如今宫主醒来紫衣马上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迎着苏月笙疑问的目光,紫衣神情一愣,话不停顿的一气说完便抬脚朝外跑去。

    到底怎么了?

    苏月笙心头泛起莫名的不安与惶恐。

    这些日子里,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如今再是一小小的不安也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更何况事关倾月。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汲了鞋在脚上,就向外走去。

    岂料虚弱的身体,虚浮的步子,刚走两步,便的一阵气结,她只得勉力扶着屋子里的桌子椅子走到门边。

    险险的扶着门框站稳,额角上已经沁出冷汗涔涔。

    苏月笙喘着粗气,按捺住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正要抬步继续前行,却在刚刚探出前脚的那一刻楞了楞。

    不远处,竹林下的青石台旁,悠然坐着的人,正是倾月。

    光华可见毫发的石台石凳,浮现出历经岁月的沧桑,石台上搁置着青瓷茶盏,氤氲的茶香和着竹林清幽的风吟,涤荡着人的心扉。

    那人依旧一袭万年不变不染纤尘的白衣,依旧那般超越红尘的飘逸,只是除开那俊雅出尘的脸色格外苍白外,苏月笙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难不成是自己大病初醒,意识出了错,理解错了紫衣的神情?

    脑子正这样想着,对面的倾月已经举起茶盏,对她笑了笑,轻启茶盖,优雅品下,茶香袅袅里,苏月笙越发将他那秀丽至极的容颜看不分明。

    “真的没事吗?”苏月笙忍不住出口询问,却在话音刚落的时候瞥见了倾月的身下,心头一惊,继续追问道:“你坐着竹椅做什么?”

    不怪乎她惊讶,那竹椅不同于一般竹椅用来避暑纳凉之用,下面两个大大的竹子编制的轮子,俨然就是同之前她在锦州太守府里所坐的一样!

    她当时脚受了伤,不能行走,倾月便是做了这么一个竹椅来,方便她行动,而如今,倾月却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