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碧波

    九重塔，矗立于幽魂府城过千载，塔身古老而威严，高耸入云，极为壮观。

    其塔巅直入云霄，其外金光灿灿，刺破重云，又弥漫“高处不胜寒”的些许寒气。

    这是府城最高的建筑，比那名声着著“观云楼”还要高。

    观云楼是第一任府君命人所建，其中呕心沥血，形状奇伟，处处隐藏玄机，为的是目罩全城态势，且细观如微。高空俯瞰，可称一大奇观。

    此时的观云楼顶上，一间构造清奇的亭中，有二人对弈，棋盘上是你来我住，端的是势均力敌，一步不让。

    石铸的圆桌一面，是一位身着黑袍的中年，相貌俊朗，身形雄伟，如一座巍峨的山岳。然而双手却纤白若雪，落子之时似妙笔生花，那白子仿佛有灵一般，落子无声。

    一时，棋盘形势大变，这一子之变，竟将对手陷于不覆之地。

    对弈数十合的平等之势，竟是早已埋下杀机，蓄势待发。只等这一子落下，似已成定局。

    这黑袍中年俊朗的脸上爆出一阵精芒，双眼涵盖大千，如盛了两片夜空。刹那间星光大亮，璀璨尽头，却是两道失意的目光。

    “原来，我是自己跳入笼中，唉！”黑袍中年一声叹息，只待对面的锦衣人黑子落下。

    那面上冷峻无比的锦衣人不出所料，一子落下，胜负既定。却脸上无丝意胜利喜悦，平淡如冰，神情不动。

    黑袍中年瞬间大笑起来，似是他赢得此局：“哈哈哈哈！崔兄，你这脸僵硬至此，真是如那地府判官，铁面无私，铁面无私啊！”

    黑袍中年本是嘲笑，崔钰却道：“阮兄过奖。崔某天生如此，这棋还是不要继续，阮兄棋力须多磨练。”

    似乎胜败在这锦衣人心中，没有任何关系，以致于声音古井无波，淡然若水。

    这黑袍中年容貌不凡，体格健硕，非是常人，正是管冶整个幽魂府的现任府君，阮白。

    只是名字中有个“白”，人却极喜黑色。若不是执黑子连输对方三局，也不会“转运”而换白子。

    崔钰任凭阮白而为，双眼如心，一样幽寒森冷，不表露任何感情。

    阮白又笑道：“哈哈哈！依我看，你崔钰该是这幽魂府君，我去拣作清江府君！”他笑声粗犷，如雷霆滚滚，崔钰却不为所动。

    二人罢棋，站在茫茫云雾之间，俯瞰下方府邸林立，街道游蛇，人如蚁流荡其中，尽观全城。

    崔钰轻扫一处，问道：“地火丹既现，阮兄何不趁此机，夺那宝丹，问鼎大宗师之位？”

    阮白双目炯炯有神，道：“以地火冲天脉，登临天武之境，立时可凌空虚立，宛如仙神。但，此物非我，我何必费力去争！”

    崔钰面如无色，白雪一般冷凝的脸上却浮现一丝笑意：“崔兄此举，不啻断后路。要破境界桎梏，何年何月？”

    阮白却面色一白，苦道：“有大宗师坐镇，有我何事？”

    崔钰一惊，道：“大宗师地位超然，莫非真敢出手？”

    阮白点头道：“第二位大宗师，足够了。”

    此时这位高权重的一府府君，脸上的苦连普通人都瞧得出，是要多苦有多苦。纵使身为朝廷委命的城主府君，然而有大宗师威慑，不敢妄动。

    崔钰锦衣向后一摆，转身下楼，已然不见踪影。

    阮白顿时恢复神色，心道：这个老狐狸，真是不见饵不上钩！他俊朗的面孔若刀削斧劈般，双目闪着光采，哪里有半分苦相！

    观云楼高三百丈，耸入天穹，形状奇特，雄伟异常。

    这时，一身锦衣玉带的崔钰却已在楼下，双眼穿过重重人影，只觉一股熟悉感上心头，喃喃道：“早在清江就感知到，那时模糊朦胧。如今一见，已确定三分。只是那七分，能否吻合？”

    ……

    高耸的九重塔外，宗师林立，更有十六位武宗高手目光灼灼，盯紧黑漆塔门不放。

    终于，门开了。

    一抹淡青色从中飘出，身法高妙，却被凝成实质的气息镇住，不能脱逃。

    叶逍牵着青色衣裙的女童，小丫头一双清灵的大眼睛，茫然地望着这一群陌生人，雪白的脸蛋没有刚才那般红润，很是苍白。

    实在是这十六位武宗强者气息散发，极为恐怖。若非叶逍护佑，只怕是一般凡武宗师都已经吓破胆。

    叶逍挡下了九成九的威势，更加不好受。这一出来就遭到十六位武宗截杀，任谁都不好受。

    当中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气息浑厚无比，身躯看似弱不禁风，却踏地犹如大山，重势随着话音压向叶逍。

    “怎么样，小友。惊不惊喜啊！”

    叶逍脸上淡淡一笑，就拂尽所有威压，淡定地说道：“这位老前辈，你们所图是这地火丹，对吧。”

    一枚鸡蛋大小表面圆润的莹白丹药出现在叶逍手中，内里一缕白焰燃烧，无不透出险意。

    “焰呈银白，其威焚水，超越黑炎，确实是地脉之中形成的火焰无误。”

    被黑色火焰笼罩的十大恶人之首，烈火九肯定地道，语气中满是渴望。

    “真的是四品地火丹！”

    “以地火冲天脉，老夫势在必得！”

    “一旦功成，即可与康家老祖相提并论，这是天大的机缘！”

    “小子，交出宝丹，饶你不杀！”

    ……

    地火丹虽只在叶逍手中惊鸿一现，就收于碧浪戒中，却已令众位府城的大人物内心沸腾，几乎疯狂，甚至有人出言威胁。

    “各位肃静，肃静！”那称呼叶逍为“小友”的白发老者招手安顿道，“这宝丹我等都想得到，但现在还未卷入争斗。”

    瘦削老者身躯挺得笔直，对叶逍说道：“小友，以你之境，此丹尚远。何况尊师必是大宗师，何愁日后不能破境。而我等急需此丹，请小友开价！”

    康山身为康家大长老，自然是人老成精之辈。这位超越一般天骄的少年宗师，背后必有武道大宗师为靠山。这位必定信奉其师，以大宗师展示的伟力，绝对极为崇拜，没有什么是难倒师傅的。这样，此人必会以丹药换取其他宝物，哪怕大出血也要拿到。深知大宗师之威的康山，不敢得罪一位大宗师，故出此策。

    实际上，有大宗师庇佑与破地武桎梏，没多大关系。否则，康家也不只一位大宗师坐镇。

    “康老所言甚是。”

    其他人也同意此事，亦准备大出血，要谋得此丹。

    哪知一道数十丈长的青碧色巨剑斩来，碧绿的浪涛在剑身上涌动，灵力喷薄，似能斩灭一切。

    康山却不避不闪，任由这一剑斩来，引颈受戮。

    老家伙枯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还是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