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哥归来

    因为长时间的潮湿，储存的粮食全发了霉，人们吃发了霉的粮食磨出来的面和米，严重伤害到肠胃，村子里病倒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家吓得不敢吃粮食，靠树上的树叶、树皮来充饥。岂不知，好多树在发洪水时被毒蛇、晰蝎占据过，树叶、树皮上沾染了毒汁，吃了之后中毒、发病率更高，死亡的人更多。甚至有些人家实在没有东西可吃，就将平时用来喂猪的稻谷皮炒了来吃，吃了之后大便便不下来，竟然把人活活憋死了。村子的人口迅速减少，特别是一些老弱病残的人因为贫困和疾病的困扰很快死去。

    我们家先后已经有三口人去世，阎王爷可怜我们，我家兄妹几个还好，就靠家里大哥以前上山摘下的一些干果子和储存的树叶勉强度日。

    阴霾依然笼罩着整个村子，家里的东西差不多都吃完了，我一筹莫展。

    大哥在母亲去世半个月后竟然奇迹般地回来了，

    我和大姐、二姐、三弟、两个meimei悲喜交加，大哥瘸着腿走进家门的时候，我们简直不敢相信，他衣衫破烂，脚指头露在鞋子外面，简直就不象个人样。他一头倒在地上，一副虚脱的样子。我们赶紧给他喂水，又将仅有的一点面用开水冲了给他喂下，他才缓过气来。

    我正要和他说起母亲去世的事，大哥虚弱地摇了摇手：“你们不用说了，母亲已经告诉我了，说她在那边挺好的，让我们不要cao心。”

    我们面面相觑：“大哥，母亲去世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哥苦笑着说：“等会我再告诉你们。”

    我不满地对他说：“大哥，你不会是在给自己开脱罪责吧咱妈可是死不瞑目啊，至死都放心不下你。”

    大哥哽咽着说：“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个孝子，我为了去找妈，沿着河道走了整整两个省，风餐露宿，鞋子磨破了，脚底下也磨出了血泡，差点掉到河水里被淹死。”

    他有气无力地絮叨着半个月来的经历，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告诉我们：“我沿着河道的村庄寻找母亲的下落，饿了就吃些野草，困了就找个人家在屋檐下睡一宿。有一天走着走着，又饿又累的我竟然一头栽进河水里，眼看着就要被水淹没，我就感到有人在拉我，一只小男孩子的手在河水里将我往上托，一个女人的手使劲把我往水面上拉。我根本看不见他们的样子，就这样被送到浅水的地方，被附近的村民救了过来。”

    我笑道：“哥，不用说了，这是粉花母子在救你，尽管她恨我们，但还是牵挂着我们的。”

    大哥接着说:“我整整走了两个省都没有打听到母亲的下落，腿也瘸了。下游的水灾比我们这里更厉害，到处都能看到死人。有一天走得实在累得不行了，看到一处比较平缓的地方，顺势坐下歇息，就感觉两只眼睛直打架，实在困得不行，拼命想睁开眼睛就是睁不开。迷糊间，我听到有两个人在对话。一个说，最近我到安阳村去走亲戚，竟然遇到了一件怪事。另一个问，什么怪事？先前的人说，有一家张姓人家家里死了母亲没有棺材，竟然挖开埋着女儿衣服的坟墓，用她的棺材埋葬死去的母亲，那个女子真可怜，死了竟然连间屋子都没有。另一个说，你说的那家张姓人家我认识，是个很可怜的人家，人丁不旺，几年光景就死了好几个人。我一听就知道他们说的是我们家，不由得大放悲声。我大声喊：‘你们是哪里人，怎么会知道我家的事？’我一连喊了几声，就是没有人回答。我再仔细一看，原来，我的身边竟然是一个又一个堆起的小坟堆，我吓了一跳，同时也心灰意冷，心想母亲都不在了，我这个作儿子的还活着作什么，不如就在这里解决了自己，也能给家里省一口棺材。我脱下身上的衣服，找了一棵树，将衣服系在上面，刚想把头钻进去，却看见咱妈一身黑衣，板着脸责备我：‘新喜，你这是做什么？赶紧回家，家里人都在找你呢。我已经去和你父亲粉花团聚了，我们过得很好。’我吓了一跳，从树上跌落下来，大喊：‘妈，你等着我我和你一起去。’可是那里还有母亲的影了。这时有一个手上拿着书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脸上盖了一张纸，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他使劲拉了我一把：“小仦子，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新近刚添了好几座坟，阴气特别重，不是长呆之地，你还是跟我一起到我家去歇歇脚。”我还在犹豫，竟然被他轻轻一提，就拎出老远，我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地，一点力气都没有。没过多大一会，他就将我带到一处大路上，将我放下，我正要谢他，一抬头间，他却已经飘然而去。看那人白衣白裤的身影，和生前的父亲走路神态却很相似。”

    大哥的一席话把我们都惊讶得不得了。我笑着对他说：“这一定是咱爹咱妈在保佑你，有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禄，想必你县长是肯定当得了。”

    大哥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还等着当县长呢。”

    大哥的身体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就非要带我们去祖坟给父母和粉花上坟，说这次大难不死，全是他们在帮他，再说了，母样去世这些日子了，作为长子，他应该去看看母亲，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家里实在没有可以用来给他们上供的供品，我们就从院子里一棵有很多年头的梨树上摘下刚刚还没有成熟的青梨，又摘了些梨树叶。我们家的院子里栽有各种各样的果树，每个季节都会长出不同的水果。大哥特别喜欢在院子栽各种果树，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这些果树派上了大用场。

    正是夏天，天气很热。我们都穿着浅色的衣服去给父母粉花上坟。大哥在母亲的坟前长跪不起，哭着责备自己不孝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他又对着我jiejie粉花的坟三鞠躬，说自己是太懦弱，当时应该以死向父亲求情送她去医院才对，害得meimei惨死，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大哥发誓，一定要把河道挖地三尺，找到她的尸骨，让她入土为安。大哥泣泪横流，哭得我们大家也跟着伤心。他向粉花许诺，待找到了她的尸骨，就砍下自家院子里那棵有一人粗的梨树，给她做口上好的梨木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