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讨好
兰花儿皱着眉头看着外边那三个人。桃婆子站在最前边,一边高亢地喊话,显得特别的激动,也特别的兴奋。 她原来是不想给这三人开门的,甚至想将篮子就那样推回去,然后转身回屋。 真是吃个饭都不让人舒坦。 可她又想,如果真就这样扭头回屋子,还不知道桃婆子跟那个姓孙的婆娘会在外边喊些什么难听的话。她现在算是知道了,这些人说话根本就不管什么逻辑不逻辑的,旁人传闲话也不会问缘由,净挑着些听上去神奇的话,回头一学,可没有人管是真是假。 这三个人,从来没有到村尾这边来晃荡过,更别说是凑到她院子跟前来。 现在突然这么出现,目的也很简单,不过是想在红花白和麦青跟前露个脸罢了。也不知道是单纯的想看看能不能把到点儿什么好处,还是想攀上什么高枝。 兰花儿又看了看那三个人,心里边念头转了转,到底还是将门闩给打开来了。 她何必拦着,把自己摆到跟他们的对立面上去。如果红花白喜欢,她也没必要做这个恶人。要是红花白不喜欢,她就更没有必要了。 那三人见她伸手开门,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来。 桃婆子一副生怕她反悔的样子,一伸手就挡在了门前,慌慌张张地往前推。兰花儿没有一点准备,差点儿就被推倒在地上,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住了。桃婆子一点儿不在意,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顺手将装着食物的篮子抢了过去,扭着腰往屋子里边走。 “红郎……不不不,红小公子,我这给你送吃的来啦!” 徐有裕和孙大娘在后边紧紧跟上。 兰花儿稳了稳身子,在后边看着这三个人,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 她不知道红花白到底能给她些什么,或是不给什么。这些人原本只是远远地围着红花白看,又在背后说些不好听的话,如今倒把人家当成是小财神一样看了。 村里边的人到底是淳朴的,就是有些在后边不甘心地讲两句,也没有多少人真就打算凑上前去。村长一家还没过来呢,没想到这桃婆子和徐大财主家可真就这样的不要脸。 兰花儿在后边慢悠悠地跟上去。她想看看,红花白见着这三个人会是什么表情。 所以等她走到屋子门口的时候,原本就不大的一间房子已经被堵了个严严实实的。 不过,没关系。 桃婆子天生嗓门大,现在又刻意地扯开了嚷嚷,兰花儿就是站在院子外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说的都是些关心的话,话里话外还表示一下关心,又略微提一提,说赵家这情况不好,桃婆子她一直想要将红小公子接到自己家里边去好好伺候着,只是无奈兰花儿对红小公子“太过关心”,却连累红小公子一直受苦。 间或还能听到徐有裕和孙大娘的声音,倒是比桃婆子小声不少,声调甜腻,讲的都是些讨好一样的话。 兰花儿垂着脸笑了笑。 她觉得桃婆子这样的,不去当辩论选手实在是太屈才了。或者,当编剧也不错? 狗蛋在里边大概是听得都不耐烦了,忍不住就喊了一句: “你们要这么不愿意,又到我家里边来做什么?出去出去,都出去。” 桃婆子马上就跳了起来: “你这小崽子,好不狠心。我这是来给红小公子送吃食的,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还想沾着光也吃上么。我告诉你,没门儿!你看你这样儿,还不知道平常怎么欺负红小公子呢。你这个……” 这话都还没讲话,就传来了红花白有些淡淡的文雅声音: “多谢。但是我欢喜吃阿兰做的菜,别家的我吃不习惯。” 兰花儿在外边听着,差点儿“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跟红花白相处了一段时间,大概也摸出来了红花白的性子。他平日里要是高高兴兴的,是绝不会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讲话的。礼貌是礼貌,听着却免不了疏离。 桃婆子三人都是一愣,大概是全都没想到红花白竟然会是这么个回答。 他们都觉得红花白不过是个小娃子,也没得多大,随便送点吃食,讲点好话,也就能哄过去。在他们的想象里边,兰花儿家里可是穷得紧的,平常别说是rou了,肯定连鸡蛋都舍不得多吃。现在自己拿了这样好的东西出来,跟兰花儿桌上那些野菜稀粥一比,肯定马上就能让红花白家里边的人想明白——到底是谁真正想对红花白好、真正出了力。 结果到了门前一看,居然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徐有裕是三个人里边脑子最灵活的,这时他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菜,不由得又愣了愣。 说不上是顶好的,却也不算十分差。 粥不如想象中的稀薄,桌上也有好几盘菜。有熏rou片炒的菜,还有鱼,还有饺子! 他朝他婆娘使了个眼色,他婆娘跟着往桌上看了看,脸色也禁不住变了变。 因为一直没有怎么关注兰花儿和红花白,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颜大郎和村长都时不时地就往这边送吃食过来,还想当然地以为赵家过得跟当年一样苦呢。 桃婆子却是个没眼色的,也不理会狗蛋已经气红了一张小脸——在她看来,狗蛋不过是个毛都没长的小子,能拿她怎么办。一张嘴就继续讲: “哎呀,这样小的屋子,又不透风,又不亮堂,真是造孽哟。可怜的,这都憋成什么样了,要不……换个地方?我……我侄女家里边又大又亮堂,家里边天天不断rou香的呀。” 这话说的…… 兰花儿一直被挡在外边,也看不清里头的人是什么脸色。 就听到狗蛋闷闷地问: “我阿姐呢。” 红花白也在旁边接口: “是呀,阿兰怎么还不回来,东西都好凉咧。” 这时候,兰花儿就不能再假装自己不在了。就从后边将人往两边推了推,挤进了屋子里边去。 她一进去,狗蛋就叫了一声: “阿姐,你手怎么了?” 兰花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了一道口子,血都渗出来了。她方才一直分心在听他们讲话,居然都没有觉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