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回:否极泰来否
“顾小姐,夜已经深了,你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请回吧。”薛希蓝双眉深锁着,眼睛里的忧郁深浓深浓,他望着顾青颜,神色又很冷厉。不得不说,薛希蓝容貌虽然并不出色,气质却很成熟魅惑。这是一个裹紧了岁月风霜,全身都散发着熟透了的神秘与强势的男人。 薛希蓝,确实有让大多数女人在第一眼见到时就怦然心动的资本。 顾青颜却是恼透了薛希蓝这种无处不散发魅力的作态。不过想到今天在股市的成绩,她又得意了。 “薛总,你是觉得我留在这里不便呢,还是让你联想到了某些失败,所以不高兴了?”顾青颜下巴抬起,双目直视薛希蓝,想要从他眼睛里看到一点慌张。 “顾小姐,”薛希蓝反而微微笑了,他的声音很温醇,“薛某只是想为顾小姐留三分余地。可是顾小姐既然不屑,那么薛某倒要实在地问问,顾小姐是怎么知道沈先生受伤的消息的呢?我很确定这个消息是封锁了的,连我们远通董事会的成员都未被告知。” 顾青颜一惊,她才想起下午股市收盘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去见沈错,看看他是不是还好,跟他炫耀自己现在也是远通的大股东了,却忘记沈错受伤的消息根本就是被薛希蓝封锁了的,她这么贸贸然跑过来,哪能不引人怀疑? “呵呵,”顾青颜脸上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眨眼之间她又恢复镇定,然后脸上透出几分嘲讽的笑意,“薛总你也太自信了吧,难道你不知道,这市医院的季英院长与家母一向交好?况且阿错受伤又不是国家机密,我与阿错的交情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来看他才奇怪呢。你说是么?” “当然。”薛希蓝神色不变,声音里却带上了三分调侃,“顾小姐未嫁,沈先生未娶,顾小姐你倾慕沈先生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顾小姐你是名门闺秀,这么大晚上的,与两个男人同处一室,只怕不美吧。” 顾青颜柳眉一竖,脸上霎时青一阵红一阵,说到名节的问题上,女人再怎么也说不过男人。这是传统文化之下社会定位的差异,顾青颜要还想做她的名门淑媛,这个问题就不得不在意。虽然这已经是新时代了,现代人不会有男女不相授受的规矩,但这个问题若是被薛希蓝抓住了无限夸大,那可就有够她顾青颜受的。 两人都没注意到,沈错已经醒了,从顾青颜说到自己让薛希蓝联想到某些失败起就醒了。 沈错醒来以后就半眯着眼睛,一边感受身体别样的虚弱与肩膀处的疼痛,一边默默地听着顾青颜和薛希蓝的对话。到这个时候,他知道是该给顾青颜一个台阶下了。 “青颜,”沈错轻轻地叫了一声,“再晚些的话,你一个女孩子回去也不安全。我已经无碍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沈先生,你醒了!”薛希蓝转过身,惊喜道。他马上就按动床头按铃,通知护士台沈错已经醒来。 顾青颜却呆了一下,然后脸色又在瞬间转好,她微微垂头,甚至有些娇羞的味道了。 “阿错,”她声音娇脆也惊喜,“你是……你是在关心我么?” “你是我的好妹子,我自然关心你。”沈错轻叹了一口气,眼睛又合上了些,只留可见一线微光的细逢,“青颜,不论商场之上你我如何争斗,私交里,我永远都把你当meimei。” 顾青颜的心瞬间就像被铁抓狠狠揪了一把,她头又高高地扬起,然后冷笑道:“谁要做你的meimei了?你倒是很高看自己啊,想做我哥哥,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哼,沈错,你还是担心好你自己吧,担心你的身体,担心你的公司,我的安全,可不劳你费心!” 她手臂从身侧划过,腕上两个金丝镯子撞得脆响,然后是笃笃的高跟鞋声渐远,顾青颜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昂着头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与几个护士擦身而过,护士们都很莫名其妙的被她瞪了一眼。 再给沈错的身体做一个初步检查,确定他完全脱离危险期后,护士们离开了,病房里终于只剩下沈错和薛希蓝两人。 空气有一瞬静默了,然后沈错睁开眼睛,笑道:“希蓝,易云‘否极泰来’,你觉得明日当如何?” “这一卦可不好算。”薛希蓝在陪护椅上坐下,笑容又是很温醇的,“东边的那一位忽然不肯表态了,可偏偏我们还有个东西,是非要他批下不可的。” “东方震位,吉顺而有波折,过旺易怒,伤肝脾,果然,是伤得很啊……”沈错说是这样说,神色间却仿佛在期待更多波折,“顾青颜今天这样得意,是你把股票都抛出去了么?” “是啊。”薛希蓝摇了摇头,笑道:“杰轩那小子还置疑我呢,以为我糊涂了,胡乱下达命令。嘿,这帮小子们,真是不错得很。” 沈错的眼睑却又垂下了一点,他淡淡地说着:“给他们加奖金吧,让他们出去玩几天,股市上暂时就不用管了。总之……按原计划进行。明天,你先代我去做新厂房安置的洽谈,务必在两天之内把合同拿下来。再给我安排家庭医生和看护,我要回沈园去养伤。” 薛希蓝的手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他按捺住加速的心跳,沉声道:“当真撤出股市,那可是,在走钢丝了!” “不是走钢丝。”沈错依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是置之死地而后声。要么一败涂地,要么一日飞升,我别无选择。” “阿错,你有选择的——” “不,你知道的。希蓝,你曾说过我骨子里具备太强大的攻击性,那么,我就是别无选择。”沈错忽然话锋一转,“白潇呢?希蓝,白潇怎么样了?” “她没事……”薛希蓝稍稍犹豫了一下,想起那位先生,终于将心中的一丝不忍压下,“她先走了。” “走了?”沈错有些微的失神,然后再回到淡笑。 “是的,上午走的,她没有事,只是受了一点惊吓。”薛希蓝终于就这么简单地说出白潇走了。下午变成了上午,其它一概略掉。 “哦,”沈错顿了一下,“带笔记本过来了吗?我要再看一次年表和蓝图,顺便检查一下计划表有没有遗漏的。”他脸色是苍白的,却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说起话来,又仿佛丘壑尽在胸怀之间。